第25節
蘇霽心中松了一口氣,看在現在自己編纂的方向是對的,又繼續道:“那太監在慎刑司,為了保護你,將罪責推給了蕭貴妃??墒?,他剛被太子捉拿的時候,說的可不是這些。我這里還有一份口供,供出來的就是你。單這一份口供,自然不能讓人信服,但是命人去查尚藥局,再與這口供核對,便是你無疑了!” 張玄晴眼睛不住往蘇霽身上瞟著,想看她將口供藏在哪兒了。 “我自然不會將這么重要的證據放在身上,那口供現下放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碧K霽像是洞察了她心中所想,道,“不過張貴人放心。我若是想捉拿你,早就將這些證據交給皇上了,而我現在卻來同貴人您說這些,意味著……” “你想如何?”張玄晴打斷了話語,恨恨地盯著蘇霽。 “我既捏著你的把柄,自然是想讓你——替我賣命咯!”蘇霽笑道,“既為同盟,我不會害你,也不會將這件事說出去,甚至還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讓你扶搖直上,步步高升?!?/br> 張玄晴凝視著蘇霽,仔細思量著蘇霽的話語。 “張貴人,這買賣可不算虧哦?!碧K霽道。 “你想讓我為你做什么?”張玄晴開口問道。 “首先,不要再招惹趙貴人了?!碧K霽道,“趙貴人既無子嗣,也沒后臺,只不過比你多了點兒恩寵罷了。只因嫉妒,就出手傷害這種不值得的人,真是太蠢了?!?/br> “好,我答應你?!睆埿鐟?,卻發現蘇霽已走遠了。 待下旬,蘇霽得了空,便去東宮。在書房里,看到了太子端坐在書桌上,目帶慍怒地看著蘇霽。 蘇霽感覺有些不妙,只能若無其事地請安:“太子殿下,蘇霽來了?!?/br> “蘇司藥,好大的手筆啊?!碧訖M眉冷對,不讓她起來,道,“你竟威脅張貴人?” 蘇霽理所當然地道:“威脅的就是張貴人,怎么了,有什么錯嗎?” 太子氣結——她真是一個布局高手,一個局,竟可以陷害這么多人——許久才道:“張貴人素來仁善,也是個可憐人,小小年紀便被退了婚,不得不參加應選,來到這樣遠的地方,嫁給父皇。你為何威脅她,行此不義之事?” 瞧瞧,太子說的這是人話嗎? 蘇霽道:“我威脅張貴人,太子覺得這是不義之事??墒翘幽梦业纳矸輥硗{我的時候,何曾想到這是不義之事?” 太子冷冷地道:“莫要再言!且將你偽造的口供拿出來!” 蘇霽道:“根本就沒有口供。只不過是張玄晴做了事,心里虛得很,我一哄騙她,她就上當了?!?/br> 太子倒是一驚,問:“怎么是她做的?整件事不是你做的嗎?” 蘇霽無奈地攤手,道:“在太子心里,我就這么齷齪不堪嗎?” 太子看著蘇霽的眼睛,似是想了許久,終是默然,許久才道:“張貴人未出閣時便有賢名,賢良淑德得很,怎到了宮中,變得如此不堪呢?” “那是到了宮中才不堪的嗎?那是本來就很不堪?!碧K霽憤憤地道,“算了,在太子殿下心目中,我說什么都是錯的?!?/br> 蘇霽行了個禮,便準備離去了,卻不意一只手拉住。 倉促間,太子奔向了蘇霽,拉住了她的手,想安慰她,卻不知如何開口,只是手足無措地道:“還要去練輕功呢?!?/br> 蘇霽心中氣惱得很。她以為太子是良師益友,最了解她了,可他卻不分青紅皂白,寧愿袒護張貴人,卻不相信她。 第41章 蘇霽氣惱地欲甩開太子的手,可那雙纖長的手卻死不松手。 “你不是要學輕功嗎?”太子緊握著蘇霽的手,道,“今日本宮教你步法,過時不候?!?/br> 蘇霽冷哼,別以為教她步法,她就能原諒了。不過身體還是很誠實地隨著太子向前走。 走了百十幾步,至一片竹林處。翠綠的竹葉隨著微風輕輕搖動,就連空氣中都滿含著竹子特有的清新氣息。 太子立于蘇霽面前三步處,道:“看好了?!?/br> 太子足尖輕點,一躍而起,身子側斜過來,左腳踏著就近的一根竹枝,借力向另一根踏去,如此循環往復,竹林微微抖動,發出刷拉刷拉的聲響,再去瞧太子,已經離著蘇霽丈許了。 “輕功之奧,在于借力打力,即使自身力量微弱,亦可借助強者的力量?!碧油O?,立于竹前,朗聲道,“很適合你?!?/br> 蘇霽細品了品太子的話,不由得蹙眉:“太子殿下,你這是在夸我,還是在損我???” 這不就是嫌棄她太菜了嗎? 太子的唇角不由得上揚,指著蘇霽旁邊的主子,道:“你試試看,方才的步法應是看清楚了罷?!?/br> 蘇霽點點頭,步法看上去并不難,只是在竹與竹間保持平衡最困難。 蘇霽一提腳,照著太子方才示范的那樣,單足頂在了竹枝上,身子飛快地跳躍著,只覺得這副身體靈活而柔韌,不待蘇霽想,身子便能自動做出下一個動作來。 蘇霽輕點著一枝又一枝竹,飛速向前,卻不知道該如何讓自己停下來,心中慌亂,但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地繼續憑著竹枝向前。 “倒還不錯?!碧忧浦K霽熟練的步法,道,“走得夠遠了,停下罷?!?/br> “怎么停下來?”蘇霽抬頭去尋找太子的身影,精神稍有松懈,便踩了個空,從平滑的竹枝上劃了下來。 “啊——”蘇霽慘叫一聲,馬上就要橫倒在地上,卻被身后的太子穩穩接住。 “別怕,我一直在身后?!碧诱f這話時,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柔,他一雙纖白的手從腋下環著蘇霽,以免她掉到地上,“想要停下,就用另一只腳踏在前一只腳的地方,身子側過來,仍舊維持平衡,前一只腳點地?!?/br> 蘇霽聽此,點了點頭,便又嘗試了下,果真便可停下。 “那我這輕功便算學成了?”蘇霽問。 “大致算是,不過輕功本就不難?!碧拥?。 “那這也太簡單了吧?豈不是可以在民間推廣,批量生產輕功大俠?”蘇霽疑問道。 “怎會簡單?”太子無奈地搖了搖頭,道,“你覺著簡單,只因你的身體練了童子功,身體里的內力也不曾損耗半分,身手敏捷?!?/br> “原來如此?!碧K霽了然道,面色徒然變冷,冷冷地道,“既然學完了,那我就先走了。以后太子殿下不召我如入東宮,我便不會再來了?!?/br> 太子頗有些不平地看著蘇霽,問道:“學完了就過河拆橋?” “反正太子殿下不信任我,互相不來往了也好,免得咱們相看兩生厭?!碧K霽看向太子,氣鼓鼓地道。 太子氣不打一處來,卻又被噎得說不出話來。許久,那一雙桃花眼定定地望著蘇霽,無比認真地道:“我信你,可你也不能讓我失望?!?/br> 蘇霽問道:“太子殿下這就瞧不起人了,我什么時候讓殿下失望過?” 太子聞言,沉沉地嘆了口氣,眼中萬千情緒交織在一起,終究無言。 這一刻,他多么希望自己從未見過她,那些骯臟不堪的舊事,也從未發生過。 舞雩臺事件后,成帝命人徹查了宮中奴婢,攆走了許多來歷不明的宮女太監,蕭貴妃在宮中經營多年的眼線被拔了許多,威勢大降。成帝雖未明面上處罰蕭貴妃,但也已久不傳召蕭貴妃,宮中人都精明得很,怎生嗅不到其中意味呢? “這阿膠平日分三份送過去,這幾日怎么只分兩份?”一日蘇霽到下面巡查,看到小宮女分了幾類珍貴些的藥材,不由得奇怪。 “往常分三份,是給太后、蕭貴妃、趙貴人三人,現下蕭貴妃也不合用這些了,我們幾個宮女就合計著,將貴妃這份省出來,多給太后和趙貴人送些?!蹦切m女繼續包扎著,笑對蘇霽道。 “什么叫‘不合用這些了’?”蘇霽看那宮女,道,“這么勢力,真的好嗎?何況,按照定例,妃位之上就是該送燕窩的?!?/br> “那鄭妃,劉妃都在妃位上,何曾給她們發過燕窩?而趙貴人也未到妃位,我們司藥局不也忙不迭地送過去,萬不敢怠慢了么?”那宮女勸道,“蘇司藥,我知您是一片好心,可這都是宮中不成文的慣例了?!?/br> “做人留一面,日后好相見,咱們司藥局缺那幾兩燕窩不成?”蘇霽道,“不過,你說的鄭妃,劉妃都是誰?我入宮半年多,怎么從未聽說過她們?” “她們都是皇上早年的寵妃,只是如今年老色衰,不再得寵了,也沒有子嗣,便在自己宮室內待著,無詔是不得出的?!蹦菍m女回道。 蘇霽倒是懵了,她一直以為宮中高位妃嬪只有蕭貴妃一位,沒想到還有存在感這么低的兩位妃。 “蘇司藥,您剛來宮中,不知道也屬正常?!蹦菍m女繼續道,“這兩位只剩下個位份撐著,尊榮尚不如那些有所出的貴人主子?!?/br> “燕窩這事兒,你先擱著?!碧K霽思忖了一陣,道,“反正是這個月發的,緩個一兩天倒沒妨礙,今兒我還要出去一趟,沒空閑理這事,待明日得空了再同你細說?!?/br> 那宮女放下了燕窩,稱是后便退下了。 蘇霽攜了把團扇,推開司藥局的門,便自去往太醫院。 “蘇司藥,怎么是您?”仍舊是那個小太監,樂呵著招呼蘇霽,“您又來庫房翻診脈記錄了?這次要尋誰的?” 蘇霽問道:“你可知,在你之前是誰守著這庫房?” 小太監略思索了一陣,才遲疑道:“我記著,他叫康公公,年事已高,不能再伺候主子了,便去了廟里養老?!?/br> 蘇霽問:“哪個廟?” “是福壽廟。我們這些奴才,一生也沒個兒女,大家伙兒便合錢起來,一齊辦了個廟,年輕時候往廟里捐些香火錢,到老便也有個住所,互相依靠著養老?!蹦切√O道。 蘇霽又道:“我今日來,本是來看太子脈案的,可想問問,太子小時候是由誰診病的?” “這奴才可就不清楚了?!蹦翘O道,“都是些陳年舊事了,十幾年過去了,誰還記得這些?” 蘇霽又問了幾位太醫,可他們都同那小太監一樣,一問三不知。 這可就奇了,作為一個醫者,最重要的就是經驗,難道沒人看過這份脈案,甚至都沒人對此有印象么? 蘇霽心下懷疑,但也不敢再細問,直覺告訴她,這后面的事情仿佛并不簡單。 東宮門外,蘇霽腆著一張厚臉皮去敲門,守門的太監見是她,便順利讓她進了門。 蘇霽直奔書房,扒著門縫去瞧里面情形——太子果然在書房內。 只瞧太子端坐在書桌上,手中拿著一本書冊,朗聲讀著什么“君子以德,譬如北辰”之類的生澀文言文。 蘇霽文言文讀得不多,雖不懂是什么意思,但聽他字正腔圓地念出來,倒算是朗朗上口,見他念了一首,略停了下來,便敲了三聲門,艱難地開口道:“太子殿下?!?/br> 太子望向門外,又將視線重新放在了書上,口氣冷冷地道:“你不是說,不會再來東宮了么?怎的剛一天過去,就反悔了?” 可能就連太子也沒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揚,眉眼下彎,俱是笑意。 蘇霽見那門也沒上鎖,索性臉皮再厚一點,直接開了門進去,燦爛地一笑,道:“太子殿下,早??!” 太子佯裝未見,只是看向自己眼前的《論語》,將蘇霽晾在一邊。 蘇霽道:“太子殿下,您能不能帶我出宮?” “出宮?”太子奇道,自蘇霽打開門,其實書冊上的內容他是一眼都沒看進去,“你要出宮做什么?” “當然是上香啊?!碧K霽道。 “上香?”太子更加奇了,這蘇霽向來是對上清諸神半分信仰都沒有,這不年不節地,蘇霽竟然要去上香? “不用您跟著去,不會打擾您多長時間的?!碧K霽立時道,“只要您去跟宮門口的守衛說一聲,給我個能證明身份的令牌就行了?!?/br> “本宮不跟著,到時候你拿著本宮的令牌,去招搖撞騙可如何是好?”太子瞧著蘇霽,倒想知道這次她的葫蘆兒里究竟賣的什么藥。 說罷,他放下早已背得滾瓜爛熟的書冊——反正他除了些無關緊要的請安折子,什么事也沒有,這個太子當得清閑得很。 “你去換身衣服,本宮隨你一起去?!碧诱玖似饋?,又添了一句,“不許再穿得像上次那般招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