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鐘嶼聽她這么問,大概知道她剛剛是跟誰在聊天了:“嗯?!彼瘪{駛,回頭看向她:“你這個朋友確實有兩把刷子?!?/br> 他明明說得平鋪直敘,沒有半分諷刺,紀有初還是覺得臉上有點熱,一時間有種交友不慎的感覺。 紀有初放輕聲音道:“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如果你沒讓鐘岐回去百川,這次的事應該就不會進展得這么快了吧?” 鐘嶼忽然輕吐口氣,說:“何堪這個人,怎么總是喜歡在你面前胡言亂語的?!?/br> 紀有初說:“是我非逼著他說的,你別怪他?!?/br> 鐘嶼過去拉過她手捏了捏,說:“別有負擔了啊,只是小問題。就算沒有鐘岐,還會有其他人擋在前面。放心吧,無論是誰,只要不是我的人,在這個位置上都是坐不穩的?!?/br> 紀有初為他著急了一路,他說起來卻是舉重若輕,只是不知道他是真的有了什么辦法,還是只是說點好話寬慰她。 “你真的想到辦法了?”紀有初忍不住問。 鐘嶼笑著,把她手牽得更緊:“嗯,真的。你也真是的,一點小事就把你緊張成這樣,不信任你老公的實力是吧?” “……”紀有初把他手推開:“什么老公啊,不要臉?!?/br> 紀有初在第二天的財經新聞上,看到關于百川高層變動的消息。鐘岐升任cfo的消息已經見諸于報端,百川股份調整的公告也已經放了出去。 立刻有嗅覺靈敏的媒體分析出這一舉動的不尋常之處,雖然得到股份的鐘嶼看起來像是其中最大的贏家,但熟悉鐘家內情的都在猜測這不過是為了他人做嫁衣時必要的交換。 鐘嶼在百川這些年,一直盡心盡力,百川能從一個普通大型企業,發展到現在家喻戶曉的國民品牌,離不開他獨到的眼光、非凡的魄力和每個風口浪尖都正確的抉擇。 資本對一點風吹草動都很敏感,面對可能出現變動的百川,應聲下跌的股市如實反應了大家的焦慮情緒。 百川的各支股票成了綠色,fiona都給她發來信息問百川是不是要變天,她手里的股票跌了不少,剛剛下單的一批新衣服又給退了 可是再過幾小時一刷,紀有初驚訝發現,原本關于百川可能存在動蕩的那些新聞全被刪除,有記者采訪到了鐘嶼,他向著鏡頭禮貌微笑,氣定神閑地說一切都好,謝謝大家關心。 鐘嶼夜里回來的時候也是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不僅只字不提集團困境,還跟她說最近找個時間,幫她先運點兒行李過去。 兩個人于是在周末帶著諾寶一起去了趟深市,紀有初特地買的高鐵票,從出家門開始計時到到達園區,一共用了不到四小時。 紀有初跟鐘嶼彼此對視一眼,覺得這個時間還可以接受。 鐘嶺今天有事,請了自己助理全程陪著他們。紀有初把自己行李扔在宿舍樓后,先去公司轉了一圈,這才再回來整理房間。 鐘嶼跟諾寶剛剛沒跟她去公司,一直就在房間等她,鐘嶼先幫她鋪好了床,哄得諾寶睡會兒,自己則去燒了壺水,又拿了塊抹布四處擦了下。 見到她回來,他帶點抱怨地說:“這兒條件一般,你現在要是后悔還來得及?!?/br> 紀有初環顧四周:“這兒哪一般啊,一室一廳一衛,還有個小廚房,比我之前loft條件還要好。我看你就是不想做家務?!?/br> 鐘嶼之前就提過跟她另外安排地方住的想法,他在各大城市都有房產,只要提前通知家政過來打掃一下,隨時就能拎包入住。 紀有初卻覺得沒必要,這里緊靠公司,上班騎平衡車只要十分鐘。園區里食堂超市什么的又是一應俱全,吃喝娛樂完全不用cao心。 最關鍵的是這里離高鐵站特別近,哪天突發奇想要趕回去看諾寶,坐幾站地鐵就能到,與他那個條件雖好方位偏僻的別墅相比,優越得不止一點半點。 她這么堅持,鐘嶼也就不勉強,挑她愛聊地問:“這邊公司的氛圍怎么樣?” “這還用說嘛,當然好啦?!奔o有初一提到這個,整張臉都亮了:“其實之前我看他們皮膚開發視頻的時候,就有通過鏡頭看到過他們辦公區的全景,那時候就覺得這邊無論是裝潢格局還有氛圍都特別好,可是真的融入進來時候還是被震撼到了!” 紀有初手舞足蹈地給他介紹著這里的工作環境,哪里是大格子間,哪里是茶水室,哪里擺了個造型很酷的裝飾,哪里有養得很好的綠植。 她說她印象最深的是那面榮譽墻,那里掛著游戲迄今已來的所有原畫,之前她為角色設計的皮膚也赫然在列。 “你大概不清楚,在電腦上看見自己的畫,和打出來之后掛在那兒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等它動起來呈現在每個人手機上的時候,那種感覺還會更加奇妙呢?!?/br> 她就像個吃到糖的孩子,快樂完全寫在臉上,鐘嶼忍不住去抱她,摸了摸她飽滿的后腦勺道:“行了,知道你厲害。今天晚上你請客?” 紀有初靠在他懷里:“好啊,沒問題?!?/br> 紀有初回來之前就問過同事們本地有哪些好吃的館子,鐘嶼口味被大酒樓里精致豐富的菜品培養得無比挑剔,一定要用路邊小攤這種暴躁粗放的濃重口味才能驅動。 紀有初特地挑了當地有名的蒼蠅館子,點了一桌地道的本地菜。 深市離她家鄉不過一小時路程,兩地口味十分接近,紀有初不論吃哪道菜都有熟悉的家鄉味道,鐘嶼跟諾寶的外地胃就有點不太適應。 幾道海鮮他們都嫌太腥,紀有初只好去收銀臺那兒再跟老板要了菜單,預備再點幾道。恰好此時有一撥客人推了門簾進來,打頭那個靠到收銀臺上,說:“老板,菜單?!?/br> 是很溫柔的聲音,雖然已經沒有年輕人的清甜,卻因為年紀的增長添了幾分厚重。紀有初只覺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趕緊轉頭去看新來的這人。 女人恰好也正看著她。 四目相對,兩個人都久久怔住,直到老板遞來新的菜單,用本地話說著“隨便點”,兩人這才突然回神過來。 紀有初說:“mama?!?/br> 紀母向著她點頭,臉上又有笑又有尷尬,半晌哆哆嗦嗦地去抓住紀有初的手,問道:“有初,你怎么在這兒???” mama的手還是那么溫暖柔軟,紀有初只覺得整顆心都被熨帖著,回答道:“我要來這兒工作了,先送了點東西過來?!?/br> “你要到這兒來工作了?海市那邊的工作呢?孩子呢?今天就你一個人過來的?”紀母一疊聲問了許多,自己先笑起來:“哎喲,你看我?!?/br> 紀有初也向著她笑,說:“不是我一個人來的,諾寶也來了。還有……”她扭頭去看,諾寶正在桌那兒專心對付一只蟹鉗,鐘嶼則已經注意到她們這邊,十分困惑地向她挑了挑眉。 紀母順著她視線看過去,正好跟鐘嶼打了個照面。鐘嶼已經站了起來,大概猜到什么,很恭敬地跟她鞠了一躬。 紀母頓時局促,向紀有初問道:“這個就是那次過年跟你一起回來的鐘先生?” 紀有初點頭。 過年那次回去,紀家父母雖然都不在家,但也已經從鄰居那里聽到了紀有初回來過的消息,紀母曾經背著紀父偷偷給女兒來過電話,向她詢問過這件事。 這么多年過去了,不管女兒之前做了什么讓他們憤怒的事,對于一個mama來說,早就在心里原諒了她,哪怕是一開始矛盾碰撞最突出的時候,她對她的責難也都是出于愛。 畢竟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她一點點看著她長大。紀有初小的時候,她總忙著教學忙著關愛別人的孩子,卻對她多有疏忽,她心里一直對她有愧疚。 紀有初當年生過孩子后,她一度想過去照顧她,可是愛人比她要保守固執得多,說什么都不肯放她離開本市。 紀母沒辦法在孩子最需要的時候呆在身邊,心里的愧疚就像是樹上的年輪,日復一日的累積著。起先是沒辦法跟她聯絡,后來可以隨意給她打電話了,她又實在不好意思。 過年聽到她帶著孩子和一個陌生男人回來,她這才終于忍不住,背著自己愛人,用辦公室的電話聯絡了她。 紀母那時剛一說話,眼淚就流了滿臉,今天雖然沒那么激動,兩個眼眶還是紅了。 鐘嶼走過來的時候,她趕緊揉了揉眼睛,說:“今天是來這邊出差的,誰想到就遇到你們了,你們看我穿得像什么樣子啊,也沒點帶點禮物什么的……” 鐘嶼抱著諾寶,一直帶著禮貌的笑,他跟紀有初快速交換了下視線,說:“有初,這樣吧,咱們換個環境好點的地方,邊吃邊聊?” 紀有初明白他意思,說:“我沒有意見,mama,你呢?” 既來之則安之,紀母恰好對這人也很感興趣,說:“好吧,都聽你們的。不過你們等我會兒,我跟同事們來的,我去跟他們解釋一下?!?/br> 鐘嶼跟紀有初到外面等她,過了會,紀母一陣小跑出來,眼眶里的紅色已經退了,只是表情里還是有幾分尷尬。 車子就等在旁邊,紀有初跟mama坐后座,她輕輕拍了拍諾寶,說:“喊婆婆?!?/br> 諾寶很是害羞,看都不敢看紀母,抱著兩手不停要往紀有初懷里鉆。紀有初故意向他清了清嗓子,他這才很小聲地囁嚅一聲:“婆婆?!?/br> 紀母卻覺得自己不敢當,向他溫和地笑了笑,赧道:“你好啊,諾寶?!?/br> 鐘嶼在這邊的百川酒店定了個很大的包廂,他親自下來給紀母到了飲料,又問她菜肴合不合口,還要不要再添點什么。 紀母向他連連道謝,說:“夠了夠了,已經很好了?!彼龑λ∠蠛芎?,說:“鐘先生一表人才,又很有禮貌,怪不得有初這么喜歡你?!?/br> “……”紀有初總覺得這話有點諷刺:“媽,你說什么呢,你不要被他的外表暫時蒙蔽了?!彼艘谎坨妿Z,說:“他哪兒好了?” 鐘嶼深呼吸一口搖了搖頭,去把她面前的杯子也添得滿滿的:“這么多吃的喝的都不能堵上你的嘴嗎?你倒是說說我哪里不好,我可以改啊?!?/br> 紀有初翻個白眼:“狗改不了吃屎?!?/br> “……”鐘嶼捏了下她臉:“你怎么罵人???” 紀有初剛剛在來的路上,已經跟紀母詳細說了自己換工作的事,但對自己的感情生活卻還是只字不提。 紀母以為兩個人多年后的這次結合,肯定是為了孩子得多,可看他們倆這樣你來我往的斗著嘴,又覺得他們似乎比想象里要好得多。 紀母問道:“你說你要過來工作,那諾寶跟鐘先生呢?是跟你一起過來,還是……” 紀有初:“他們不來,就我一個人?!?/br> 紀母意外:“這怎么行呢?諾寶這么小,沒有mama在身邊能適應嗎,你跟鐘先生也要分居兩地,是不是也不太好?” 鐘嶼幫忙解釋道:“有初這個工作的時間很有彈性,平時完全可以把工作帶回去完成。實在太忙要呆這兒的話,我也可以帶著諾寶過來看她?!?/br> “深市這邊很有活力,各種政策也好,我一直有把公司總部遷過來的打算。她決定過來之后,這事終于可以提上議程,我最近還一直在看房子,準備正式把家按過來?!?/br> 這么一說不僅僅是紀母覺得意外,紀有初也覺得不可思議。他要遷總部,還要過來安家?她之前怎么不知道! 紀有初瞪著他:“你什么時候決定的,怎么沒告訴過我?”她很有幾分不信任地看向他:“你是不是說出來哄我媽的?” 鐘嶼笑容無奈:“我看起來就這么不靠譜嗎?”他把手伸過去握住她手腕,向著她點頭安慰:“是真的,之前一直沒說,是想給你個驚喜?!?/br> “只有驚,才沒有喜?!边@么說著,她卻忍不住抿唇笑。 紀母聽得也是滿臉笑意,說:“這邊是很不錯,氣候也好,就是教育可能比不上海市,到時候不行給諾寶請幾個有經驗的老師就好了,我這邊別的沒有就是這種資源多?!?/br> 年紀大點的人,想事總愛想很遠,鐘嶼剛剛提了要搬家,紀母已經開始為諾寶默默物色起起家庭教師的人選。 又問:“你們倆現在是什么情況,是還在談朋友,還是已經結婚了?” 紀有初要回答:“我們——” “我們準備結婚了?!辩妿Z再捏了捏她手,攔住她的話,面不改色地說:“之前對有初虧欠很多,現在一心想好好補償她?;槎Y的規格我想盡可能弄得高一點,估計還要籌備一段時間?!?/br> 紀有初張大眼睛,他倆準備結婚了嗎,她怎么不知道?明明前幾天的時候,兩個人還在說求婚的事來著。 紀有初立馬覺得被這男人陰了一手,把自己手從他那兒抽出來,反問:“你胡說什么呢,誰說要嫁給你了?” 鐘嶼向著紀母遞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問:“有初以前也是這么任性的嗎?” 紀母向著他笑:“她會看臉色的,每次撒嬌都只會朝我撒一會兒,她知道爸爸不會滿足她,所以每次都是乖乖的?!?/br> 紀有初很是不滿:“媽,你這不就是說我恃寵而驕咯?我明明一直都很乖,在誰面前都一樣乖?!?/br> 一直默默吃吃吃的諾寶這時候終于開口,指著自家傻mama揭短道:“mama騙人,mama明明越來越不乖了!” 大家立刻被他逗得笑了。 鐘嶼重新牽過她手道:“恃寵而驕就恃寵而驕好了,反正家里已經有個小魔頭了,多一個少一個又有什么關系?” 她是小魔頭?紀有初被他這脈脈情話說得出了一身雞皮疙瘩,剛預備要反駁,擺在桌上的手機卻響起來。 是何堪打過來的。 她立刻瞄了一眼身邊鐘嶼,見他沒有注意到,抓起手機到一邊悄悄接了,問:“突然打電話過來,是有什么事嗎?” 何堪問:“你在哪呢,是不是跟鐘嶼在一起?” 紀有初回頭看了一眼桌子,鐘嶼正在給mama和諾寶夾菜,話題已經來到他身上,他不急不慢地向她介紹著自己。 紀有初說:“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