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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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湘回到敬事房的時候,王德全和羅平還坐在正屋,不知道在說什么。 只見王德全邊說邊跺腳,顯是氣急了。 “王公公,又出什么事了嗎?” 王德全笑得勉強,“是有些事,不提也罷。姑姑這邊審得如何了?” “是問出些狀況,還得勞煩王公公從旁查證?!?/br> 陸湘話音一落,玉漱便將記錄的文案呈給王德全。 王德全翻看片刻,臉色愈發難堪了。 “王公公,可是有上諭下來要處決鄭采女?” “那倒不是?!蓖醯氯粡埬槺瓤捱€難堪,“半刻鐘前,侍衛在筒子河撈起一具女尸,正是這供狀上說的蘋香?!?/br> 蘋香死了? 按鄭絲竹的說法,蘋香和她并不親近,只是略微知道些她要來慈寧花園禮佛求子的風聲,其余的細節都是只有蕓香才知道的。 眼下蘋香都出事了,那蕓香是不是也兇多吉少了呢? “蕓香呢?”陸湘忍不住追問。 “還不知道,羅平剛從封勇禮那邊回來,已經請他加派人手在筒子河打撈?!?/br> “蕓香可能也在筒子河?” 羅平回道:“極有可能,東廠的人去查問了玄武門的侍衛,說兩個時辰前見過蕓香和蘋香?!?/br> 如果她們倆同時在玄武門附近出現過,那么蕓香的確可能兇多吉少了。 這幕后黑手下手太快了。 “此事回稟皇上了嗎?” 王德全面露難色,“姑姑你是知道的,今晚皇上歇在景陽宮,這是最不能打攪的時候,頭先出了這么大的事情,盛福全是偶然被傳召進去了才通報上去,好在今日沐貴妃沒發脾氣,要不然,全都得吃不了兜著走?!?/br> 沐貴妃恃寵生嬌,承寵的日子不由皇帝定,而是她自己定。 皇帝翻牌子沒用,要沐貴妃心情好了,派人到敬事房說一聲要侍寢,敬事房這邊再去知會養心殿。一月里,沐貴妃心情好的時候不超過三五日,是以皇上每回到景仁宮歇息,都會叮囑盛福全嚴防死守,不準遞任何消息進去。 今日僥幸破例了一回,再想叫盛福全去第二回,他決計不肯了。 “娘娘那邊回稟了嗎?” “回了,娘娘本來是有旨意的,后來聽說沐貴妃在里頭橫插了一桿子,便說不管這事了?!?/br> 皇后因著沐貴妃傷了心,陸湘能理解她。 “無論如何,總要先把蕓香找到。明日早上,想來皇上就有旨意了?!?/br> 王德全點了頭,又道:“今晚辛苦姑姑詢問鄭采女,如今就有了口供,今晚怕是不眠夜,姑姑回屋歇著,一應事情自有我和羅平呢?!?/br> “鄭采女所言非虛,我既接了這事,必得管到底,我回來就是想讓王公公給司禮監說一聲,我要去詔獄審沈約?!?/br> “姑姑要親自去審沈約?” “不妥?” 王德全擺了擺手,“不是不妥,詔獄那種地方,姑姑去了鬧心?!?/br> “那就把他帶出來?” “帶不出來了。鄭采女去慈寧花園可以說是禮佛求子,以沈約的身份去慈寧花園已經是犯了死罪?!?/br> 這是實情。 陸湘沉默了。 原想著一夜奔波或可救下鄭絲竹和沈約的性命,鄭絲竹或有轉機,沈約卻是罪無可赦了。 “姑姑是實心人,凡事求個明白,若是姑姑想去,我領姑姑去詔獄走一趟?!?/br> 陸湘沒想到羅平會開口,頷首道:“有勞羅少監了?!?/br> “姑姑客氣了?!?/br> 陸湘把玉漱留在敬事房,自跟著羅平往詔獄去了。 詔獄位于皇城外,路過玄武門的時候,看到筒子河上火光通明,幾艘小船來回穿梭,侍衛依舊在河中找尋蕓香的蹤跡。 過了筒子河,便是北苑。陸湘和羅平乘上一輛青帷小車,往東行了一里就到了詔獄。 天子詔獄,關押的都是由錦衣衛和東廠捉拿的犯人。雖是犯官,到底皇上還是體恤讀書人的面子,將這詔獄修得不錯。是以陸湘走進去,覺得跟尋常的衙門差不多。 “唷,羅少監怎么這個時辰過來了?”值守的錦衣衛認識羅平,見他進來,急忙上前招呼。 羅平倒是端足了敬事房的架子,“還是為著晚上的事,想趁夜再問幾件事,明個兒一早好跟陛下回話?!?/br> 那錦衣衛嘆口氣:“羅少監有所不知,這人看起來文弱,竟是個硬骨頭,連咱錦衣衛壓箱底的家伙事上了,硬是沒撬開他的嘴?!?/br> 羅平笑道:“這不我就來了嗎?有些人吃軟不吃硬,有些人吃硬不吃軟,我且去試試?!?/br> 那人聽得佩服,目光轉向陸湘:“這位是……” “這是我們敬事房的大姑姑,干爹叫姑姑跟我一起過來問話的?!?/br> “行,羅少監,姑姑,這邊請?!?/br> 詔獄的牢房是分成不同品級的,抓進詔獄的犯官按照自己的品階住進不同的牢房。沈約這樣的六品起居郎,關的地方自然是最次的。 陸湘和羅平跟著領路那人進了后院,又穿過一條回廊。 “羅少監,你現下沒帶著旨意過來,按我們這兒的規矩,原是不能讓你審的,不過敬事房姑姑都親自過來了,自然是要破例。不過,您問話的時候得有我們的人在旁邊?!?/br> 羅平自是沒什么意見,只拿眼睛看著陸湘。 陸湘要問的話,別說錦衣衛了,連羅平都不能聽,一時間倒是犯了難。 錦衣衛見他們倆都不吭聲,也不著急開門,只含笑站在門口。 “一起進去吧?!标懴娼K于發話。 “姑姑請?!卞\衣衛拉開了房門。 這是一間極其簡陋的屋子,沒有床鋪,只有一張墊著鋪蓋的木板,沈約就躺在那木板上。 若說先前陸湘在慈寧花園見到沈約的時候他是氣若游絲奄奄一息,那么眼下陸湘見到的沈約跟一個死人無異了。 “這……”羅平看向那錦衣衛。 “羅少監放心,還活著,弟兄們知道輕重?!?/br> 活著…… 陸湘心里下了決斷:“把人帶回宮里吧?!?/br> 羅平遲疑片刻,看向錦衣衛。 那錦衣衛道:“這案子原是宮里的案子,送回宮里審也是應當。不過人是東廠送來的,敬事房要提人,還是跟東廠知會一聲,叫他們來辦,文書上也清楚些?!?/br> 這錦衣衛說話客客氣氣的,卻是粗中有細,綿里藏針。 “姑姑看?”羅平詢問地轉向陸湘。 “回去叫東廠把人領回來吧?!标懴娌蝗绦脑倏瓷蚣s一眼,走到門口有對那錦衣衛道,“今晚你們不必再審了?!?/br> “卑職知道了?!?/br> 這一趟詔獄算是白來了,回到馬車上,羅平瞧著陸湘眸色深沉,輕聲道:“各處規矩不一樣,等回了宮我就去司禮監要人,姑姑別急?!?/br> 陸湘一直在想別的事,聽到羅平的話,轉頭笑了笑:“有勞了?!?/br> “姑姑為何如此在意此事?” “倒不是在意,只是我個性如此,事有蹊蹺,必得詢問?!?/br> 羅平聽出陸湘這話只是敷衍,沒有再追問下去。 等回到玄武門,陸湘便與羅平分道揚鑣,一個去司禮監要人,一個回敬事房。 等回到敬事房,王德全已經歇下了,只有小順子迎出來。 陸湘隨口問:“玉漱回屋了?” “玉漱jiejie去筒子河那邊督工了?!毙№樧拥?,“爺爺下了死令,天亮前必須把河道清理干凈,玉漱jiejie怕東廠的人憊懶,過去督著了?!?/br> 陸湘看著一臉倦容的小順子:“你怎么不去?” “我……這玉漱jiejie想立功,我怎么搶得過?”小順子癟嘴道。 陸湘有些奇怪:“這差事是她搶著去的?” 小順子面上訕訕的:“是啊,玉漱jiejie說,姑姑在用心查案,她到河邊守著他們撈人,也好見機行事。爺爺對玉漱jiejie可是連聲夸贊,說她一個,頂得上過去盼夏和雪瑤兩個人了?!?/br> 盼夏雪瑤跟小順子一向關系不錯,見玉漱如此吃得開,心里自是不悅。 “還沒撈上來?” 小順子打了個哈欠,“沒呢,爺爺叫我在這里等著,有消息就進去通傳。姑姑也趕緊歇著吧,撈上來了我去敲你的門?!?/br> “那倒不用,一會兒羅少監回來,你到我門前來說一聲?!?/br> “師父還沒回來嗎?”小順子問。 陸湘沒有回答,徑直便回了屋。 這一夜,實在是太累了。 陸湘連洗漱更衣的心情都沒有,只喝了幾口涼水潤嗓便大喇喇倒在了榻上。 想閉上眼睛歇口氣,不知怎么地,心里卻想著趙斐。 答應的好好的,他真的能把沈平洲的書稿救出來么? 第23章 小順子是一個時辰后敲門的,回話說人已經從詔獄提出來了,跟鄭采女一樣扔在了善嵐苑。 又說人送過來的時候瞧著不太好,東廠派人去太醫院傳醫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