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見狀，小聲道：“娘娘不派人過去么？李昭儀大著肚子也被沐貴妃攆到涼亭外站著，怕是熬不住?！?/br>
    “站一會兒罷了，什么熬不??？再說，她能跟尹芷蘭那賤人一塊兒說老六的閑話，也不無辜?！?/br>
    倒是陸湘想了想，道：“娘娘是一時氣急，才會說割舌頭這種話。但沐貴妃真能做出來。若當真做了，只怕太過殘忍惹人非議?！?/br>
    皇后嘆了口氣：“我哪管得了她？”

    頓了頓，道：“崔直?！?/br>
    “在?！?/br>
    “你去養心殿跑一趟，把剛才姑姑說的話說給皇上聽?！?/br>
    “是?！贝拗憋w快去辦了。

    皇后無心再問話，一直蹙眉。陸湘亦默默站在一旁。

    等了好一會兒崔直才回來，看樣子是一路跑回來的：“回娘娘話，皇上應下了，派了盛公公去御花園勸說貴妃娘娘?！?/br>
    “那個賤人怎么處置？”

    “皇上讓扔去冷宮?！?/br>
    皇后稍稍松了口氣，旋即又罵道：“便宜了她?！?/br>
    崔直亦在旁罵道：“可恨幾個小蹄子，平素在娘娘跟前規規矩矩，竟敢大白天在御花園說六爺的是非，竟不如沐貴妃懂事?！?/br>
    沐貴妃這次確實有些出乎皇后的意料。

    崔直又道：“可見沐貴妃驕縱，心里還是敬畏咱娘娘的?！?/br>
    沐青青敬畏自己么？皇后不知道。

    入主坤寧宮二十多年了，皇后一直很好的維持著后宮的秩序，直到沐青青進宮。

    因著沐青青，皇后第一次跟皇帝紅了臉。

    皇帝說，他這輩子從來沒有為一個女子動過心，他求皇后，讓他圓了這個執念。

    皇后在坤寧宮閉門一月，出來之后釋然了。

    皇上雖縱著沐貴妃無法無天，卻也只縱著她一個人。沐貴妃雖被縱得無法無天，大多數時候也并不與人為難，更未在皇后跟前做什么出格的事，宮里依舊維持著表面的平和。

    也只能如此了。

    第11章

    “說正事吧?！?/br>
    良久，皇后方才收了思緒，轉向陸湘。

    陸湘道：“奴婢今日把六爺和九爺的司寢女官帶過來給娘娘過目?！?/br>
    “給老六挑了誰？”

    趙斐的事是皇后心里的一根刺。

    “去長禧宮的是盼夏，去長信宮的是雪瑤。她們兩個，不知娘娘有沒有印象？”

    皇后的臉上立馬浮現出了欣慰的笑容：“當然有。這兩個丫鬟一向都是跟在你后頭的，生得不錯?！?/br>
    “她們兩個都在坤寧宮外候著，還請娘娘看看是否妥當?！?/br>
    皇后道：“你選的人自然是最妥當的。不過既然來了，本宮就見一見吧?！?/br>
    片刻后，接引宮人便領著雪瑤和盼夏進來了。

    她們倆穿著一水的湖綠色宮裝，發髻梳得一絲不茍，神態更是恭敬乖巧。

    見到皇后，齊齊拜下問安。

    皇后十分滿意，“你們是陸姑姑帶來的人，該說的話想必陸姑姑都跟你們說過了，你們只要本分當差，本宮不會虧待你們的?！?/br>
    “奴婢謹記皇后娘娘教誨?！迸蜗呐c雪瑤齊聲道。

    身為陸湘身邊最得力的宮女，盼夏和雪瑤不論是眼神還是舉止，最是穩重端莊的，自是合皇后心意。

    “各賞一個鐲子吧?！?/br>
    崔直應聲端了托盤過來，上頭擺著兩個翡翠鐲子，成色皆為上品。

    雪瑤和盼夏各捧著一個鐲子，跪下謝恩。

    “戴上吧，這么好看的東西就該戴在你們這些花兒一樣的姑娘身上?！?/br>
    “是?！眱扇艘姥源魃狭髓C子。

    皇后轉向陸湘道：“聽說上回你去長禧宮送東西，老六看著不太高興？”

    提起上回的事，陸湘立時就不痛快起來。

    趙斐何止是不太高興，只不過因著宮女們的一點小差錯，就要杖責。若是二十板子真打到雪瑤和盼夏身上，兩個人就廢了。

    見陸湘極為難得的沒有回話，皇后自然猜出她的意思，笑嘆道：“老六論年紀不小了，可他一直窩在他那書齋里，比起弟弟們還是孩子心性，姑姑可不要跟他計較?！?/br>
    “奴婢不敢?！标懴娴?。

    “沒有什么敢不敢的，我都知道，是老六不占理。他們大婚還有些日子，你這兒的擔子不是一時三刻能撂下來的，因此我特意叫他過來跟你認個臉熟，省得他再找你的茬兒?！?/br>
    “娘娘，辦差是奴婢們的本分，本就是奴婢們的疏忽，并非六爺在找茬?！?/br>
    皇后含笑，不答陸湘的話，片刻后，就看見陳錦推著趙斐從紫檀木美人圍屏后面出來。

    今日他來坤寧宮給皇后請安，衣飾發髻比起之前的兩次遇見考究了許多，身上穿著赤色盤領窄袖袍，頭戴玉冠，胸前的織金蟠龍栩栩如生。

    當然，再華美的衣飾穿在他的身上，也無法令人矚目。趙斐在哪里，焦點自然都在他本人身上。

    趙斐的目光在陸湘身上停留了一瞬很快移開了。

    “今兒這翠玉豆糕可合你的口？”皇后親切問道。

    “多謝母后，茶和糕點都很好?！痹诨屎蟾?，趙斐的態度明顯柔軟了許多，有個兒子的樣子。

    看來，他的乖戾也是看人下菜碟的。

    陸湘看他又不順眼了一點。

    皇后道：“既然喜歡，往后就多過來，天天都有的吃?！?/br>
    趙斐微微垂下臉，聲音略低了些：“若是腿腳便利些，兒子自然愿意日日過來給母后請安?！?/br>
    這話一出，皇后的神情頓時有些哀戚。

    陸湘一直冷眼瞧著趙斐，也不知道怎么地，總覺得趙斐是在裝相。

    “那往后母后多去北苑看你?！边^了一會兒，皇后才緩緩道，“父皇已經為你選定了妻子，是鴻臚寺卿許繼申家的姑娘，閨名喚做亭然?！?/br>
    見趙斐沒有什么反應，崔直在一旁笑道：“亭然姑娘是許大人的獨女，上次在御花園一見，那模樣那人材在一眾姑娘里頭真是頭一份?！?/br>
    以往皇后娘娘宴請京城貴女們賞花的時候，陸湘并沒有去湊熱鬧，因此不知道這位許亭然姑娘是不是真的在御花園艷壓群芳，但陸湘很確定將來成了親一定會被趙斐艷壓。

    陸湘看著趙斐，忽然覺得很想笑。

    “如今賜婚旨意還沒有下，你若有什么想法，只管同我說?！?/br>
    “父皇挑的自然是最適合的?！?/br>
    趙斐答得這般爽快，皇后心中越發不是滋味。

    鴻臚寺卿是四品京官，說起來自是風光，但若是同根深葉茂的沐閣老比，就太寒磣了。

    這些話皇后同陸湘說過，但陸湘并不這么認為。

    好親事，差親事，哪里僅能憑借門第而言，倘若這位許亭然姑娘真如皇后所說，品性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那就是好親事。

    “雖然婚期未定，年底之前肯定要辦，我特意讓敬事房的陸姑姑替你選了個乖巧的司寢宮女?！?/br>
    “是嗎？”趙斐表現得很淡漠，甚至在皇后說完，也并未朝陸湘這邊看一眼。

    皇后看向盼夏：“過來?！?/br>
    盼夏走上前，朝趙斐福了一福：“奴婢盼夏，給六爺請安?！?/br>
    趙斐“嗯”了一聲。

    皇后道：“長禧宮從前沒有宮女，老六一時不慣也是有的，盼夏，往后你要用心當差?！?/br>
    “是，奴婢謹記皇后娘娘教誨?！迸蜗拇鸬霉ЧЬ淳?，白皙的臉龐卻不知為何紅透了。

    “老六，陸姑姑和盼夏都是母后的可信之人，往后你可別再跟她們鬧別扭了?！?/br>
    趙斐道：“母后誤會了，兒子從未鬧過什么別扭?！?/br>
    “是嗎？上回陸姑姑去長禧宮送東西，你沒鬧別扭？”皇后笑問。

    “那些東西……母后，我根本看不懂，也不知送來做什么?！壁w斐將鬧別扭一事揭過，提起了陸湘送過去的東西。

    皇后笑得更開心了：“現在自然是不懂，等盼夏去了你就明白了?！?/br>
    “哦?！壁w斐應過一聲過后，又道，“母后，我有些乏了，想回去歇著?！?/br>
    “你們都下去吧，改日母后去北苑瞧你?！?/br>
    “兒子告退?！?/br>
    陳錦推著趙斐往外走，陸湘領著盼夏雪瑤亦跟了出去。

    趙斐住在北苑，敬事房也靠北，因此出了坤寧宮，一行人仍然同路。

    之前兩次接觸，陸湘都覺得趙斐是個刺兒頭，但今日在皇后跟前，趙斐分明又是個平平常常的兒子。

    不是真瘋子就好。

    陸湘一直擔心他性格太過乖張，盼夏去了長禧宮稍有不慎就會挨打受罰，今日見一問一答皆是有度，便也摸清了趙斐的路子。

    他有脾氣有性子，但他也知道深淺和進退。

    陸湘稍稍松了口氣。

    然而快到御花園的時候，沐貴妃忽然迎面而來。

    “貴妃娘娘?！壁w斐輕輕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