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
秦青羨低聲問道。 未央想了想,答道:“不是舅舅,便是阿晏?!?/br> 怕秦青羨擔心蕭飛白與何晏公報私仇置燕王于死地,未央又補上一句:“舅舅生于雍城白家,長于蘭陵蕭家,他知曉燕王鎮守邊關的重要性,不會輕易取燕王性命?!?/br> “阿晏非守成之君,四夷不平,他心難安。當今天下功臣宿將凋零過半,四鎮諸侯唯勝爺爺一人,爺爺精于水戰,而非深入荒漠,阿晏若想取北地蠻夷,少不了燕王的幫助?!?/br> “他不會殺燕王的?!?/br> 秦青羨劍眉微動,看了看未央,道:“你這般篤定最后登基之人一定是何晏?” 未央亦回看秦青羨,莞爾道:“你不要告訴我,直至今日,你仍想扶持小皇孫?” 手握重兵的藩王一一被平息,小皇孫遠不是何晏的對手,帝位不是何晏的,又能是誰的? 秦青羨微微避開未央目光,低聲道:“你總是這般自信?!?/br> “有時候自信過了頭,未必是好事?!?/br> 未央笑了笑,道:“多謝提醒,這句話我記住了。但眼下不是說我的時候,你快點出宮,將這個差事躲了?!?/br> 秦青羨頷首,轉身離開。 他走至長廊盡頭,忽又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假山旁沖他淺笑著的未央。 夕陽西下,少女明媚又熱烈,像極了向著太陽怒放的子午花。 秦青羨握著佩劍的手指緊了緊,微張口,似乎想說甚么,但最后甚么也沒說。 他轉身走進風里,寒風如刀子一般刮在臉上,生生的疼。 作者有話要說: 秦青羨:有些人,注定只能陪你走一程 第81章 未央目送秦青羨的背影消失在長廊盡頭,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氣。 只要秦青羨躲過這件差事,一切都還好說——何晏與蕭飛白才舍不得殺燕王。 對于目標是四夷賓服的人來講,朝堂上的內斗,終究是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 未央送走秦青羨后,便低頭垂眸往紫宸殿趕。 她假扮小內侍給秦青羨通風報信的事情,還是不要讓天子抓到把柄為好。 天子獨斷,容不得旁人插手朝政,幾位藩王盡除后,他下一個目標便是何晏。 這種節骨眼上,她才不想做何晏的累贅。 未央這般想著,加快步伐。 去往紫宸殿的宮人們行色匆匆,倒也無人留意她的速度頗快。 未央趕回偏殿,羽林衛按劍而立,守在廊下與門口。 未央手里端著在半道處弄來的茶水,低頭走進偏殿,羽林衛不疑有他,未央進殿之后,輕手輕腳關上殿門。 殿門吱呀一聲被關上,殿里的光線暗了下來,未央放下茶水,點燃宮燈,而后捧著宮燈,繞過屏風。 看來她那一下力氣頗大,以至于軟塌上的小內侍仍在昏睡。 未央放下宮燈,默默在心里說了無數句的對不起,小心翼翼將兩個人的衣服換回來。 做完這一切,小內侍仍未醒。 未央便拍拍他的臉,將他喚醒,一臉關懷問道:“可是不舒服?若是不舒服,便找個醫官看一下?!?/br> 小內侍慢慢睜開眼,眼底滿是迷茫之色,無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聲音是剛睡醒后的微?。骸芭尽?/br> “奴婢這是怎么了?” 未央溫聲道:“我也不知,你剛進來便昏倒了?!?/br> ——端的是與自己無關,一切都是小內侍自己的原因。 小內侍只覺得腦后隱隱作痛,摸了摸,又不見血,思來想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得向未央賠笑道:“沒嚇到姑娘罷?” “沒有?!?/br> 未央擺擺手,話里頗為關切:“若不是身體不適,那便是在宮宴上累到了。你既然不舒服,便暫且下去,換旁人來伺候我也一樣?!?/br> 小內侍連連應下,未央又從腰間掛著的錦囊里拿出幾錠銀子,打賞小內侍。 小內侍千恩萬謝收下,摸著腦袋出了偏殿。 未央輕啜一口茶。 小內侍知曉她借助他的身份曾出殿也無妨——天子讓他監視她,不許她外出,他差事辦得不好,讓她有機可乘,他便是玩忽職守,若是追究起來,他少不了一頓責罵。 他只能替她隱瞞著。 假裝這一切都不曾發生。 未央心下稍安。 夜色漸深,小宮人們前來送飯菜與點心。 未央憂慮燕王之事,沒甚么胃口,略吃了幾句,便立在窗臺處看向不遠處的正殿,焦急地等待著蕭飛白或者何晏從里面走出來。 可她等到雙腿發麻,也不曾等到二人的出來,便喚來守門的小宮人,打聽天子的議事何時結束。 小宮人面上有著幾分膽怯,聲音也是低低的,說道:“奴婢不知?!?/br> “奴婢只知陛下發了好大的脾氣?!?/br> 天子發脾氣? 未央眸光輕轉,遣退小宮人。 多半沒有找到秦青羨,行不了一箭雙雕的謀劃。 秦青羨離開皇城,她的計劃便算達成一半,蕭飛白與何晏都是妥帖之人,后面的事情,不用她說,他們也知道該如何做。 未央懸著的心稍稍放下。 天邊星光如洗,夜風送來陣陣困意。 未央不再強撐,喚來宮人伺候自己梳洗后,便在偏殿暫且歇下。 一夜無夢。 睡夢中,未央只覺得有什么拂過自己臉頰,那東西略微有些涼,她無意識地避了避。 涼涼的觸感不再,她翻個身,繼續自己的美夢。 夢中她仍是四五歲的模樣,母親仍在,笑眼彎彎。 她從未見過面的舅舅向她伸出手,將她高高舉起,在空中旋轉著。 她咯咯笑著,舅舅笑聲爽朗,母親笑得溫柔。 不遠處,爺爺身著盔甲自戰場上歸來,一邊向他們走來,一邊摘下他閃著寒光的頭盔。 這是她期待了無數次,卻不曾實現的美夢。 未央彎了彎眼,輕輕喚了一聲:“爺爺,抱?!?/br> 床榻外,何晏眉頭微動,慢慢收回手。 蕭飛白立在一旁搖著描金折扇,身上的亮銀甲與折扇格格不入。 何晏亦是如此。 唯一不同的,是何晏穿的是蟠龍玄甲,讓他原本便有些陰鷙的氣質越發凌厲陰郁,令人不寒而栗。 “不與未未道個別?” 蕭飛白見何晏收回神站起身,壓低聲音問道。 何晏搖搖頭,放下重重紗幔,大步向外走去。 蕭飛白眉梢挑了挑,看看已經走到屏風外的何晏,再瞧瞧紗幔后的沉睡著的未央,猶豫片刻,解下自己脖頸處的一枚平安扣,挑開紗幔塞在未央枕頭下。 睡夢中的未央比往日里多了一分恬靜,蕭飛白勾起手指,蹭了蹭未央的鼻梁,小聲說道:“舅舅去去就回?!?/br> 夢中的未央似乎聽懂了他的話,長長的睫毛顫了顫。 蕭飛白笑了笑,輕輕放下紗幔,緊隨著何晏出了偏殿。 天子尋不到秦青羨,朝臣世家們怕落人口實,根本不敢接截殺燕王的重任——燕王固守燕地數年,抵御蠻夷對邊關的侵擾,在當地有極高的威望,且他行事磊落,頗有武將之風,又無楚王的奢靡,故而在民間的口碑也不錯。 無論是誰領兵截殺燕王,都會落一個遺臭萬年的罵名。 朝臣世家個個都是人精,怎會看不出這點? 天子剛開口,他們便想好了推辭,惹得天子大發雷霆,卻也無人敢應。 天子只得退而求次,讓剛恢復身份的何晏與蕭飛白領兵前去。 何晏自偏殿而出,猩紅的披風翻飛在寒風中。 紫宸正殿外,訓練有素的衛士們列隊而立,何晏走上前去,伺候天子多年的老黃門雙手捧上虎符,何晏俯身接下,單膝跪地,拜別天子。 天子負手而立于丹墀之上,眼睛輕瞇,目送何晏領兵出殿門。 何晏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宮道處,天子長嘆一聲,慢慢收回視線,問一旁侍立著的老黃門:“蕭家那丫頭如何了?” 老黃門弓著身答道:“未央姑娘仍在偏殿休息呢?!?/br> 天子點點頭,眸光深沉,道:“晏兒不在的這些日子,宮里頭難免孤寂,寶兒又素來喜歡她,便讓她留在宮里陪寶兒罷?!?/br> 老黃門頷首,連忙吩咐下去。 無人前來打擾清夢,未央一覺睡到自然醒。 未央舒服滴伸了個攔腰,隔著紗幔喚來小宮女伺候梳洗。 小宮女們魚貫而入,為首的那人捧來一匣子的首飾,來讓未央挑選。 未央選了支芙蓉色釵子。 宮女殷勤贊未央好眼光,未央懶懶應著,宮女又道:“小皇孫等姑娘許久了,姑娘是與小皇孫一同吃飯,還是等吃完飯再去尋小皇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