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一個不問自取是偷盜,將顧明軒堵得啞口無言。 眼前的這個明艷少女,再不見半點當初對他的柔情蜜意。 顧明軒心中莫名煩躁,道:“你莫要欺人太甚,你身后雖有宗正府蕭家替你撐腰,可我顧家亦是百年世家,門第清貴,不是嚴家那種能被你隨意欺辱的?!?/br> 未央輕挑眉,道:“這是自然。天下誰人不知,昆吾顧家,最是清貴。想來頗為清貴的顧家,也不會貪圖我的那些銀錢?!?/br> 顧明軒被噎得一滯,終于想起,未央最是牙尖嘴利,與她爭辯,只會自取其辱。 但歸還嫁妝,那是萬萬不能的。 顧家被未央討回嫁妝的事情若是傳了出去,顧家如何在朝中立足? 更何況,清貴世家,清在前,貴在后,嚴夢雅帶過來的那些嫁妝,剛好補上了顧家開支甚大的窟窿,今日他縱然有心歸還,只怕府上也拿不出許多銀子來。 顧明軒心中煩悶無比,只想將未央打出門外,然而就在這時,一個小廝急匆匆跑進來。 顧明軒正在氣頭上,正欲喝罵小廝,小廝貼身向前低語說了幾句,讓顧明軒的怒火一掃而空。 “不就是嫁妝嗎?” 顧明軒道:“你既然前來討要,我還你便是。但我眼下有些急事需要處理,無心與你核對嫁妝單子,你將所有嫁妝折算成銀兩,我寫個字據給你,待我忙完之后,再將所有嫁妝歸還于你?!?/br> 顧明軒一改態度,讓未央頗為意外,但顧明軒同意歸還嫁妝,且又愿意立下字據,她不好再咄咄逼人,只在蕭飛白與李季安的見證下立了字據,約定十日之后再上門索取嫁妝。 未央出了花廳,顧明軒再掩飾不住面上喜色,讓小廝備上快馬,縱馬狂奔向鈞山方向而去。 然在出府的那一刻,他又略做調整,做出一副悲傷凝重的神情來。 今日的一時之辱算甚么,太子馬上快不行了,天子年邁,經受不住這樣的打擊,此時也昏迷不醒,眼下鈞山行宮亂成一天,全靠晉王在主持大局。 儲君病入膏肓,天子行將就木,這大夏江山,很快便是晉王的囊中之物。 只待數日晉王登基,他有的是法子收拾未央這個賤人! 顧明軒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盡頭,未央方從一旁的小巷走出來,手指緊緊握著帕子。 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天子薨逝,天子崩天,晉王位尊九五,顧明軒作為晉王賬下紅人,又有從龍之功,很快便權傾天下。 她將顧明軒得罪得這般徹底,顧明軒怎會輕易放過她? 必會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她要去鈞山行宮。 可能幫她的李季安在剛出顧家門時,便被宗正府的人急匆匆請走,眼下站在她面前的,只有蕭飛白一人。 蕭飛白會幫她嗎? 可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書中晉王登基之后,蕭飛白便是晉王麾下第一悍將,南征北戰,蕩平敵寇,世人贊他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乃是大夏百年來最強之將。 晉王對蕭飛白有知遇之恩,蕭飛白怎會背叛晉王? 未央秀眉微蹙,心中有些拿不定主意。 她的猶豫落在蕭飛白眼中,蕭飛白刷地一下打開折扇,眉梢微挑,輕笑著說道:“未未可是遇到了為難之事?” “若是為難,便說與舅舅聽,舅舅替你做主?!?/br> 作者有話要說: 何晏:……勞資請你來幫我媳婦兒的,不是讓你來撩我媳婦的 第17章 明明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舅舅關心外甥女的話,卻被蕭飛白說得黏黏糊糊,若是在以前,未央必然是極度反感的,可是在現在,太子出事,天子年邁,晉王即將問鼎帝位的情況下,她哪還有心思去在乎蕭飛白說話的語氣? 她只在乎蕭飛白說了什么。 “舅舅此話當真?” 未央問道。 說完這句話,她在心中默默地向母親蕭衡賠罪道歉——并非她有意向母親生平最恨之人交好,而是行事不如人,她不得不低頭。 她實在沒有無底線寵愛自己的父親,又沒有百般維護自己的兄長,她只有想置她于死地的嚴家人,與只待晉王登基便會對她痛下殺手的顧明軒。 她委實有不起母親的剛烈性情。 聽未央終于喚了“舅舅”二字,蕭飛白眸光輕轉,似是頗為滿意,道:“自然是當真的?!?/br> “那便好?!?/br> 未央松了一口氣,道:“請舅舅帶我去鈞山行宮?!?/br> 太子不能死,晉王更不能位尊九五,無論是為她自己,還是為天下。 太子仁厚,在朝中素有賢名,晉王雖說現在做事勤勉恭謹,但登基之后,本性便徹底暴露出來,若非外有蕭飛白替他蕩平四海,內有何晏大權獨攬,中間又有顧明軒輔佐理政,只怕這大夏江山早就換了人坐。 蕭飛白挑了挑眉,道:“你去行宮做什么?” 未央道:“顧明軒這般匆忙出府,直奔行宮,行宮必然出了大事?!?/br> 蕭飛白便明白了,未央是怕晉王登基后顧明軒仗勢報復她。 這個小丫頭,倒比他想象中的要靈透。 何晏眼光不錯,瞧上的人不是繡花草包。 蕭飛白收了折扇,習慣性地想去敲未央的額頭,忽又想起她似乎不喜歡旁人與她太過親近,只得收起心思,道:“去行宮倒也不難,只是你需換身打扮?!?/br> 宗正府與顧家都得到了消息,想來蕭家催他去行宮的人也快到了。 事關誰人繼承大統,稍微在華京城有點名字的世家子弟,都會被家族召喚趕赴行宮——新君登基,可是九州為之震動的大事。 蕭飛白看了看未央,道:“不過事關冊立儲君,你縱然去了,也做不了什么?!?/br> 未央抿了抿唇,道:“總要試一試才知道?!?/br> “我不能洗頸就戮?!?/br> 在祠堂等死的困局都被她破了,她還有什么好怕的? 鈞山行宮縱然是刀山火海,她也要闖上一闖。 蕭飛白手指轉著描金折扇,忽而有些明白,何晏究竟看上了未央哪一點。 ——未央身上哪怕身處絕境也絕不服輸的韌勁兒,與披荊斬棘走出一條血路的何晏身上的偏執,似乎頗為相似。 蕭飛白道:“我帶你去?!?/br> “多謝舅舅?!?/br> 未央連忙謝過。 木槿懂醫,且出身宗正府,頗知天家規矩,從霜會武,能避免很多麻煩。 未央斟酌之后,決定帶著木槿與從霜去鈞山行宮。 不多時,蕭家隨從來找蕭飛白,讓蕭飛白立即去往鈞山。 蕭飛白道:“是否與二嬸娘同去?” 隨從道:“宮中催得急,縣主先行出發了?!?/br> 蕭飛白與未央對視一眼。 嫁于列侯的天家宗室女都被叫了去,看來太子的確是撐不了太久。 蕭飛白揮手讓隨從退下,未央三人迅速換上蕭飛白隨從的衣服,跟著蕭飛白去往鈞山。 蕭飛白出身世家,平日里出行都會帶上一群侍從,他自己風流倜儻,身邊帶的隨從也是眉清目秀的,未央三人混在他的隨從之中,旁人只道蕭飛白的眼光越發出挑的了,并未往女扮男裝的方面想。 臨近傍晚,蕭飛白一行人抵達鈞山行宮,然而剛下馬,便被衛士們攔下了。 衛士道:“晉王有令,出入行宮之人只能帶四名隨從?!?/br> 自古以來,皇位交替最易出現兵變,晉王不許進出行宮之人帶隨從,便是有意將行宮里的人控制起來。 蕭飛白眉梢輕挑,聲音帶了幾分揶揄:“晉王?” “天子太子具在,何時輪到晉王號令禁衛軍?” 未央有些意外。 蕭飛白與晉王的關系,似乎并不是書中的君臣相和——若蕭飛白早與晉王暗通款曲,在聽到晉王越俎代庖時,絕不會有這般玩味的表情。 未央心中微喜,此時的蕭飛白尚未成為晉王的人,她或許能說服蕭飛白,讓蕭飛白與她一同對付晉王。 但連守宮門的衛士都對晉王聽命而行,只怕行宮內的情況更是不容樂觀。 未央心中越發不安。 衛士深知蕭家乃當世名門望族,哪怕是蕭家的一個外室子,也不是他所能得罪的,便放柔的聲音,道:“屬下只是聽命行事,蕭公子莫怪?!?/br> 說話間,宮道處走來一個內侍,看蕭飛白被衛士攔下,掐著蘭花指用浮塵戳了一下衛士,聲音尖細:“作死呢你,連蕭公子都敢攔?!?/br> 內侍是殿前伺候的,衛士不敢造次,連連退后。 內侍喝罵完衛士,又對蕭飛白笑道:“蕭公子,您快進去吧,何世子在里面等著您呢?!?/br> 聽到何世子三字,未央秀眉微動。 何晏比她想象中的更得天子寵信,居然能使喚得動殿前伺候的內侍。 蕭飛白與內侍寒暄兩句,大步走進宮門,一邊走,一邊問道:“我家嬸娘在哪個宮殿?” 內侍道:“縣主在蘭臺殿陪公主說話呢?!?/br> 當今天子原本有十幾個子女,然而年久日深,皇子公主們病的病,傷的傷,膝下只剩太子與一位公主。 而今天子太子昏迷不醒,公主悲傷難以自制,天家宗室女陪在公主身邊,倒也頗為正常。 蕭飛白頷首,隨手點了未央,道:“你去嬸母那里說一聲,她讓我給她做的事情我做成了,讓她日后莫再天天派人催我了?!?/br> 未央便知蕭飛白這是有意在給自己創造機會。 大夏女子地位頗高,出過數位攝政公主,在天子太子不能理政時,往往是公主們站出來主持大局,而今天子膝下尚有一位公主,怎么都輪不到晉王在這指手畫腳。 除非是,這位公主已經被晉王控制起來了。 未央眸光輕閃,連忙應下,正欲要往蘭臺殿而去,卻被內侍笑瞇瞇攔住了。 內侍道:“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何世子都不好在行宮隨意走動,這才遣了奴婢來尋蕭世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