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漢朝沒有國公,人臣里最高的爵位就是列侯~ 第3章 想到此處,嚴睿心中不安,忙道:“宗正丞,你莫信了她的胡言亂語——” 李季安微笑道:“是否是胡言亂語,將女公子的丫鬟叫過來一問便知?!?/br> “至于蘭陵鄉君為何而死……” 說到這,李季安聲音微頓,輕輕一笑,道:“待查清女公子是否對老夫人下毒之后,再去探察仍是不遲?!?/br> “蘭陵鄉君到底是天子親封的鄉君,鎮南侯又是為大夏戰死邊關,若她真為jian人所害,宗正府斷然要還她一個公道?!?/br> 李季安目光悠悠,掃了一眼主座上的未央。 她的背挺得筆直,氣度雍容攝人,絲毫沒有被父親拋棄的慌亂,恰恰相反,她鳳目微挑,看好戲似的一步一步將嚴睿引到她的全套之中。 這般巧言善辯又有一副玲瓏心腸的人,縱然一朝失勢,也不會久居人下之人,似她這等人,倒也值得他幫上一幫。 ——更何況,未央的存在,對宗正府有大用。 要不然,他也不會被一個丫鬟說動,輕率前來嚴府。 嚴睿聽李季安這般說話,心中越發惶恐。 他不知道李季安為何改了態度,他只知道,此事若是鬧大了,他絕對討不了好——府上的一切,本是未央母親蕭衡的東西,大夏律法,女子的陪嫁物在女子死后,當為女子的子女所有,若女方沒有子女,可由女方的娘家向男方討回女方的陪嫁,而不是將財物留給男方。 未央嫡系血親盡喪,遠房偏支更是瞧不上靠蕭衡上位的嚴家,與嚴家劃清界限尚且來不及,自然不會臟了自己的手來向嚴家討要蕭衡的嫁妝。 他這才能在蕭衡死后,享受著蕭衡的財務。 他逐未央出家門,一是未央做事委實狠辣,觸及了他的底線,二么,為的便是這府上的萬貫家財。 他本想著,未央雖然機敏,但到底年齡小,經歷的事情并不多,此時鑄成大錯,必然方寸大亂,莫說與他爭奪家產了,只怕她現在想的是如何討好他,讓他對她從輕發落。 哪曾想,未央非但沒有驚慌,反而將宗正府的人請了來,而素來捧高踩低的宗正府,竟然一反常態,幫起她一個血親盡喪的孤女來。 若任由宗正府插手,他原本的打算,豈不是全部落了空? 嚴睿思來想去,決定搬出嚴夢雅的夫婿。 嚴睿道:“宗正丞明鑒此事非我一人決斷,此女勾引雅兒夫婿,下毒害雅兒難產,雅兒懷的乃是顧家的嫡長孫,顧家追究下來,我這才不得不處置了她——” “昆吾顧家的顧明軒?” 李季安笑了笑,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顧家最初定下的親事,是女公子吧?” 這個顧明軒,可是引他過來的關鍵。 未央眸中閃過一抹厭惡,道:“世間最不缺的,便是薄情負心之人?!?/br> 未央一語雙關,嚴睿面色微尬,但顧不得未央話里的譏諷,只想著借用顧家讓李季安知難而退。 顧家百年世家,清貴門第,顧明軒又在晉王賬下做事,與晉王世子關系極好。 而今天子年邁,太子纏綿病床,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晉王是最有希望問鼎帝位的,李季安縱然有心為未央出頭,但也會給顧明軒、給晉王三分薄面,不好再追究此事。 嚴睿這般想著,又說顧家與顧明軒為此事大怒,他也是逼不得已,才如此行事。 “無妨?!?/br> 李季安眸中精光微閃,道:“無論是顧家,還是晉王責問下來,由我擔著便是,與嚴右丞沒有干系?!?/br> 他之所以幫未央,為的便是敲打晉王,讓晉王明白一件事——太子雖身體孱弱,但到底仍活于世,太子一日未死,爾等諸王始終為藩王,容不得放肆半分。 想來未央也是明白這一點,才會讓丫鬟從霜敲響了他的府門。 李季安漫不經心瞥了一眼未央。 這般靈巧的心思,困在一方宅院,委實可惜了。 天家子孫做事,素來滴水不露,宗正府哪怕與晉王之間私下有齟齬,但在明面上,依舊是和樂融融的。 嚴睿不知其中關節,只是頗為納悶一向好使的顧明軒,怎地在李季安面前失去了作用,正在猶豫間,耳畔又響起李季安的催促聲。 嚴睿只好讓人把從夏帶了過來,又給身邊小廝使了個眼色,讓小廝去向顧明軒報信。 他搬出顧明軒無用,那便讓顧明軒親自前來,宗正府素來見風使舵,待顧明軒前來,李季安必會改了態度。 嚴睿這般想著,心中稍安,甚至隱隱有些期待——他的女婿是最有希望問鼎帝位的晉王賬下的紅人,在他面前擺譜,那便是不給顧明軒面子,不給晉王面子,什么趾高氣揚的宗正丞,待顧明軒前來祠堂,李季安還不是要百般討好于他,哪里還敢幫著未央? 嚴睿喝上一杯茶,心中得意,對待李季安,不再像剛才那般謹慎小心。 未央將嚴睿的舉止盡收眼底。 她這位好父親,為官多年,仍是少府門下的一個考工右丞,是不無道理的。 不多會兒,渾身是血的從夏被人帶了過來。 婆子們松開架著從夏的手,從夏倒在地上,吐出大口鮮血。 未央急忙走上前,用帕子擦著從夏臉上的血跡,一臉心疼,溫聲道:“你受苦了?!?/br> “奴……奴婢不苦,只恨自己拖累了姑娘?!?/br> 從夏不住咳嗽著,聲音斷斷續續。 未央將從夏抱在懷里,給從夏擦臉的動作微微顫抖著,道:“我知道你是冤枉的,特意請來了宗正丞,你做了何事,一一向宗正丞說清楚。若下毒是你所為,我與你一并承擔,若不是你做的,我也容不得旁人這般作踐你?!?/br> 李季安眉梢微挑。 他只以為未央是功于心計不擇手段之輩,竟不知未央也有這般擔當與柔軟。 從夏淚如雨下,手指抓著未央的衣袖,艱難說道:“奴婢不曾對老夫人下毒,奴婢只想給那個賤人一個教訓,便差人買了木薯粉,混在那賤人所喝的茶水中——” 從夏一口一個賤人,嚴睿聽得眼皮直跳,不等從夏說完,便打斷了她的話:“你與你那主子一樣,滿口胡言?!?/br> “你買的哪是木薯粉,分明是能置人于死地的砒/霜!” 未央反駁道:“砒/霜乃是劇毒,尋常藥堂根本不敢售賣,除非有醫官所開的憑證。但從夏近日不曾離府,我又不曾生病請醫官,她從哪能弄到醫官的憑證,讓藥堂將砒/霜賣給她?” 她上輩子委實傻,一個漏洞百出的圈套,竟將她算計了去。 仔細想來,不過是因為父親與顧明軒的態度對她打擊太大,讓她心灰意冷,失去了求生的欲望,這才被他們謀害至死。 嚴睿一時無語。 片刻后,嚴睿又道:“從夏不曾出府,但她可以差人出府。她派去買砒/霜的小廝已經認罪伏法了,你還有甚么可狡辯的?” “來人,將買砒/霜的小廝帶過來,我看你還如何抵賴?!?/br> 很快,小廝被帶到祠堂。 小廝供認不諱,只說是從夏塞了他一張紙條,又塞了他許多錢,他畏懼從夏是未央身邊的大丫鬟,哪怕知道砒/霜是劇毒,卻也不敢不去買。 “你說謊?!?/br> 從夏重重咳嗽著,用被拔去指甲的手指指著小廝,顫聲道:“我給你的紙條明明是木薯粉?!?/br> 未央輕撫著從夏的后背,喂從夏喝了一杯水,道:“你說你明知道砒/霜有毒,但畏懼我的威勢,不得不去買砒/霜,對吧?” 從夏的手指血淋淋,未央的聲音又不辯喜怒,小廝縮著身子,點了點頭。 未央又道:“既是如此,想來你是識字的?!?/br> 小廝一怔,又連忙點頭。 未央手指點著從夏沒有喝完的茶水,在地上寫上兩字,問道:“從夏給你的紙條上,是否寫的是這兩個字?” 小廝看了看,面上有些猶豫,剛想抬頭去看周圍人的臉色,想從中得到一點提示,但尚未抬頭,便被未央喝住了:“你在說謊,你根本不認識字?!?/br> “說,是誰指使你下毒謀害老夫人與嚴夢雅的,你休將自己做下的毒事推到從夏身上!” “認識的,認識的?!?/br> 未央一語道破小廝不識字,又將對主子們下毒的事情推在小廝身上,小廝再顧不得其他,急忙辯解道:“就是這兩個字,這是‘砒/霜’。從夏jiejie給我的紙條上,就寫著這兩個字?!?/br> 奴仆謀殺主人是大罪,他只是拿了些錢攀扯從夏,萬不敢被未央逼著認下這種事。 未央輕輕一笑,起身向李季安道:“事情便是這樣,我和我的丫鬟,完全是被誣陷的?!?/br> “我的丫鬟根本不曾對老夫人用毒,她只是看不過嚴夢雅搶了我的未婚夫,這才出手給嚴夢雅一個教訓。哪曾想,她的忠心護主,卻被有心人利用,想借此事置我于死地?!?/br> 小廝大驚,道:“小人沒有誣賴——” 未央回眸瞧了他一眼,眉梢輕挑,聲音略帶三分揶揄:“這兩個字,是‘蠢蛋’?!?/br> 小廝張嘴結舌,身體一軟,癱倒在地,再也說不出什么。 李季安不禁莞爾,曲拳輕咳,壓了壓笑意,回望嚴睿,道:“此事當不是女公子所為?!?/br> “至于是何人對嚴右丞的女兒下了砒/霜,便是嚴右丞的家事,季安不便插手,只好勞煩嚴右丞自己查明真相了?!?/br> 嚴睿擦了擦額頭上的細密汗珠,狠狠瞪了小廝一眼,小廝縮了縮脖子,滿面驚恐,正欲說些什么,卻被身邊的人堵著嘴拖了下去。 不過半日時間,謾罵未央的王婆子,誣賴未央的小廝盡數落了難,祠堂里伺候著的眾人無不心驚,再看未央,已沒有了最初看落水狗的幸災樂禍。 嚴睿又向李季安賠笑道:“睿御下不嚴,讓宗正丞見笑了?!?/br> “御下不嚴暫且不論?!?/br> 李季安抿了一口茶,道:“嚴右丞官拜內府門下考工右丞,又是顧明軒的岳丈,不查明真相,便匆匆將嫡女逐出家門,此等行徑若是傳了出去,不僅嚴右丞面上無光,顧明軒在晉王那里怕是也不好交代?!?/br> “是,是?!?/br> 嚴睿連連點頭,道:“我生平最疼愛的便是未央了,若非受刁奴蒙蔽,怎會如此待她?” 如今李季安在側,他不能將未央逐出家門,便只好再將未央認下。 李季安不可能一直留在嚴府盯著他,未央的去留,還不是捏在他的手里? 這般想著,嚴睿走到未央身邊,向未央賠不是:“未央啊,為父老眼昏花,這才讓你受了委屈。今日當著列祖列宗的面,為父向你保證,你還是嚴家的嫡女,吃穿用度一如既往?!?/br> “不,不止是一如既往,為父會加倍補償你,絕不會讓你再受半點委屈?!?/br> 作者有話要說: 未央:呵呵,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沒來得及出場的某男主:媳婦兒看我一眼!我跟他們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