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他都有些擔心,會不會下一刻大兒子姜擎也出現在門口。 阿堰也就罷了,阿泠倒是跑過來湊什么熱鬧? 老父親有些心塞,他看著像是那么不能生的人嘛?! “父皇,我和二哥都已經長大了,兒臣希望你能如實說出來,我們都能接受?!苯鲅郯桶偷膯柕?。 姜照捏了捏眉心,皺著眉頭問道:“康王說的?” “陳高恪說的,他說是從康王嘴里聽來的,”姜泠遲疑了一瞬,心中略有不安,父皇沒有直接否認的態度,讓她察覺到了幾分不妙,立刻追問道,“父皇,他一定是胡說的,我和二哥都是您和母后的孩子,對嗎?” 姜照抬眸看向姜堰,見他臉色有些發白,淡淡道:“這個問題很重要嗎?這么多年過去了,皇宮就是你們的家,朕就是你們的父皇?!?/br> 這句話剛說出來,姜泠就愣住了。 她沒想到陳高恪說出來的話竟然是真的,父皇避而不答,就是答案,畢竟涉及到皇嗣,他不可能直接否認。 “可,可我跟二哥眉眼相似,都跟母后如出一轍,這話您是說過的啊,父皇……”姜泠緊張的望過來,漂亮的水眸中隱隱泛起了一層水霧,模樣顯得好不可憐。 姜照輕嘆了口氣,揉了揉眉心,應道:“那是因為你母后還有一個meimei?!?/br> “不可能!”姜泠下意識的反駁,連忙道,“我從未聽外祖父提起過,連舅父都沒有說過,父皇你是騙我們的,是不是?” 姜照雖覺得有幾分殘忍,卻無法含糊過去,直接說道:“她跟你外祖父關系不好,也不希望做沈家人,只跟你母后親近,所以沈家少有人提及?!?/br> 他頓了頓,安撫道:“即便如此,你們依舊是兄妹,這誰都改變不了?!?/br> “那……她在哪兒?”姜堰眼底劃過一抹迷茫。心里突然空蕩蕩的,像是突然失去了什么。 原來他一直在糾結,追逐的東西,根本就不屬于他,沒有一分一毫的可能。 “她生你時思及亡夫,悲痛之下,已經去了,”姜照眼底閃了閃,垂眸道,“這么多年朕雖然對你多有疏忽,可先后卻是把你當親生孩兒養,朕就是你的父親,不必再胡思亂想?!?/br> 有些話他沒辦法說出口,沈家不再提及那個女兒,不是因為關系冷淡,而是因為她給沈家蒙了羞。 當年她被人強/暴,懷有身孕卻堅持要生下來,沈家瞞不住才將她送到了西南,誰知道等生下這個孩子,她就失蹤了,只留下一封書信自請除去族譜。 消息傳到京城的時候,恰逢之惜月份已大,受了驚嚇,孩子沒能保住。 之惜說不想讓無辜的嬰兒一輩子蒙受父母之痛,索性將他接到了宮里,此事交由暗衛營一手cao辦,本以為再機密不過,沒想到還是暴露了。 姜照皺了皺眉,深覺他這么些年都小瞧了他的這個弟弟。 養些人手、追求享樂、驕奢yin逸……他都可以視而不見,不多苛求。 但有些事卻容不得他插手。 “兒臣知曉,”姜堰跪下行了大禮,輕聲道,“多謝父皇告知,這么多年都是兒臣糊涂,讓皇上費心了?!?/br> 姜照輕嘆一口氣,說道:“你們兄妹三人要好好相處,尤其是你阿堰,朕百年之后,太子登基,你會是他的臂膀,朕不希望你們因此生出嫌隙?!?/br> 這也只是奢望罷了,哪個皇帝不希望子嗣間互幫互助,但涉及到皇家,總會更復雜,總會讓人失望。 “之惜也希望你們兄妹三人好好相處,你們別讓她失望?!?/br> “是?!?/br> 姜泠心神恍惚的走出了養心殿,眸間依舊殘存著幾分水汽,臉上滿是失落。 姜堰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你難過什么,我又不是就這樣跑了?!?/br> “二哥!”姜泠猛地抱住他,輕聲說道,“不管怎么樣,你都是我的二哥,誰都改變不了,父皇和母后分給了你這么多年,你不準忘了,更不準離我們遠了,這不公平?!?/br> 姜堰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眉眼間一片柔軟,他望著遠處的宮殿樓閣,笑著應下。 “不會的,阿泠永遠都是二哥的親meimei?!?/br> “嗯!” 接連陪了二皇兄許多天,沒見他想不開,姜泠才松了口氣。 二皇兄不比大皇兄活得糙,再苦再累,只要有點兒好吃的就能續命,她生怕二皇兄會因此難受,想不開,甚至以后離他們都遠遠的。 這口氣剛松下來,江南那邊便傳來消息,說是出事的官船有下落了,人大都還活著,但被扣在了水匪窩里,官府清繳了幾次都失敗了。 此事奏給了父皇,朝中正商量著出兵清繳水匪。 最后決定讓北斗都司派人和林景曜一起帶兵過去,沒想到這時姜堰卻主動請纓,愿隨他們一起去。 姜泠有些憂心二皇兄的安危,去往江南路途遙遠,又遠離京城,難保他能夠周全。 誰知北斗都司要去的人竟然是穆衍。 姜泠懸著的心莫名就放下大半,甚至還隱隱有些好奇,穆衍又不擅長水戰,為何要主動摻和進去? 臨出行前,姜泠跑去碼頭相送。 穆衍直勾勾的望著她,大庭廣眾之下,姜泠臉上隱隱發窘,漫不經心的問道:“我從未聽說你擅長水戰,這些水匪就勞動了穆指揮使,有些浪費吧?” “可不是浪費了,要說水戰,還是得我們林家水師!”林景曜在家憋了許久,總算是有機會出來透口氣了,眉眼間一片自得。 能出門還能見到公主的日子,比在家面對meimei的鐵拳,不知要好多少倍。 穆衍頓了頓,說道:“我與沈家二少交好,聽他蒙難,總要伸出援手,方能讓人安心?!?/br> “你可拉倒吧,”林景曜毫不猶豫的揭穿他,“你當侍衛的時候,沈家二少還不認識你呢?!?/br> 穆衍冷冷的一眼掃過去,林景曜瞬間有點慫。 三年前被他揍了好幾回,現在都還有些陰影,而今二弟又不在身邊,他最好還是少招惹他。 這叫戰略性認慫,不丟老林家的臉。 “早去早回,二哥,穆衍,萬事小心,我在京城等你們回來?!苯鲂α似饋?,眼中亮晶晶的,格外好看。 穆衍頓時不舍得離開了。 但沒辦法,他窮。 西北那點兒戰功和穆家翻案抵平, 再不多掙些家底, 以后該怎么跟老岳父張口? 第74章 去往江南的路途在穆衍看來, 極為漫長。 他并不怎么擅長水戰, 又很少坐船, 在水中飄蕩的感覺給他一種rou眼可見的不安, 但他克制的很好, 神色間沒有流露出分毫。 哪怕他是真的有點暈船。 姜堰同樣站在甲板上, 望著漸漸遠離的京城,心中劃過一抹悵然。 這不是他第一次離京, 但這次卻讓他覺得失落又釋然,曾經一直糾葛在他周圍的那些煩惱與忐忑,還有時刻小心翼翼的感受, 總算是徹底斬斷了。 他不必再去刻意討好誰, 像草木汲取養分一樣,取得他們的一絲絲關懷和寵愛, 聊以度日。 往后的日子, 他所擁有的一切,都會是他親手掙來的,而不是靠著皇室的那一層憐憫才能得到。 “你時常對我抱有敵意,為什么?”姜堰轉身看向穆衍, 眉眼間只有平靜。 穆衍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漫不經心道:“王爺想多了?!?/br> 以前對他的偏見是源于前世,他冷血而自私,心機深沉又狡詐, 又對姜泠遭遇的一切冷眼旁觀, 當真算不上什么好人, 而今他倒是沒長歪,但曾經發生的事卻永遠不可能褪去。 穆衍沒辦法完全忽視,即便他真的是一個可憐人,他也不愿多與他靠近。 他要的是姜泠,也只有一個姜泠。 姜堰唇畔翹了翹,淡淡道:“從你見我的第一面開始,你就很討厭我,恨我,甚至想讓我死,后來雖然你隱藏了許多,但我對旁人的感知想來敏銳,你騙不了我?!?/br> “我之前與你從不相識,你卻那般恨我,到底是為何?” 這也是他一直想弄明白的事情。 他在宮中很少對下人發脾氣,即便是有,也早就被處理了,根本不會與穆衍有絲毫關系。 “王爺不會想知道的,”穆衍掀了掀眼皮,冷淡的臉上劃過一抹嘲諷,“以前的事都過去了,日后王爺還是好自為之吧?!?/br> 姜堰哂笑兩聲,卻也沒再追問。 穆衍對他莫名其妙的厭惡和痛恨,他也只是好奇而已,倘若得不到原因也不會太過在意,因為他只是穆衍,不是他的親人,更不是他的朋友。 姜堰思緒漸漸遠了,這時林景曜走過來問道:“王爺,南越的慕容大皇子怎么還沒走?要我說呀,咱們大周國力強盛,根本不必忌憚他們,早點兒打發走得了?!?/br> 南越使團在京城待了快兩年了,催歸的使臣一個接著一個,可卻都是像飛蛾撲火一樣,有去無歸,全都被南越的大皇子慕容安楠關在了驛館里。 使臣到訪本應住在鴻臚寺,但誰讓人家住的時間太久呢,偏偏使臣的數目還越來越多,只能安排在驛館了。 林景曜每次看到南越那個娘娘腔都恨不得上去揍一頓,忽悠誰呢,不就是想拐走他們大周的小公主嘛,簡直白日做夢! 姜堰斜了他一眼,微微揚起了下巴,看向遠處的山河:“若是本王沒記錯的話,林大公子剛解禁?” 前些日子姜擎出宮到了書院一趟,沒想到正發現這家伙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什么,仔細一問才知道,他想欺負欺負南越的大皇子,趕緊把他弄出大周去。 姜擎一怒之下讓他在家禁足,什么時候得令什么時候才能出來。 林景曜這家伙又喜歡折騰,常常惹了禍往他二弟林景曄身上扣,這次姜擎直接把林景曄扔到了兵馬司,讓魏知煜盯著,直接斷了他的后路。 倒是有一陣子沒見過他在京城晃悠,好不容易讓皇上想起來了,第一句話還是想趕走慕容安楠。 “不錯,前陣子是馬失前蹄了,”林景曜訕笑一聲,接著道,“王爺您又不是不知道,慕容安楠那家伙居心不良,想拐走您的meimei,咱們大周的公主,咱們能讓他得逞嗎?” “南越那種小地方,不過巴掌大,也就糧食多一些,根本算不得什么好地方,咱們公主殿下去了也多是受苦?!?/br> 這話說得倒是有幾分道理,然而不等姜堰點頭應下,便聽穆衍說道:“南越的慕容大皇子居心不良是真,可林小將軍恐怕也有些別的想法吧?” 他記得玄鳴可是提起過,這憨貨三天兩頭往書院跑,又是送禮物又是送吃的,是何居心簡直不必猜疑。 “是又如何?公主那樣的小姑娘就該捧在手心好好疼著,我是真心仰慕,想要對她好,可不比某些人的骯臟心思……”林景曜不滿的嘀咕道。 倘若公主真被南越的大皇子拐走了,他相見都見不著。 陷于沉痛之中的林景曜并未發現,姜堰看他的目光已經變了,再加上另一道如刀似劍的視線,他突然覺得有點慌。 娘嘞,怎么后背有點涼。 “我勸你早些死了這條心,”穆衍漫不經心的說道,“公主殿下可不是你這種人能夠肖想的?!?/br> 姜堰跟著點了點頭,又抬眸瞥了穆衍一眼,淡淡道:“你也一樣,都算不上什么好東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