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準確的來說,在漠北根本不缺王爺, 不管擒住西王還是東王, 只要不是他這個真正的漠北王, 就不會威脅到漠北的安穩, 他甚至希望西王直接死在大周。 這些都是漠北王的個人想法, 其他兩個王爺卻對西王相當執著,不管用什么代價, 一定要讓西王活著回來。 如果西王死了,誰知道下一個死得是不是南王,東王, 甚至他們自身? 漠北王一拖再拖,求和的使者團終于在七日后到達了京城, 他們的隊伍也很長, 但對比起當初班師回京的場面, 還是小了許多。 帶領使者團前來的,正是大周的老相識, 與西北大軍對抗多年的漠北名將齊木琛。 圍觀的百姓人群頓時sao動起來,他們雖然自豪于天樞衛能夠打勝仗, 活捉漠北的王爺, 但大周跟漠北征戰多年, 雖然戰事平穩,可死傷不計其數,彼此的仇恨早已深入骨髓。 尤其是看到求和的將領居然是齊木琛,更是又恨又怒,恨不得朝他臉上丟臭雞蛋、爛菜葉子,若不是他,大周怎么會死那么多兵卒? 齊木琛卻全然不在意百姓的目光,高高的騎在馬上,仰著頭顱,年逾四十卻依舊雄壯威武,不減當年風姿。 來迎接的是禮部官員,官階并不高,齊木琛看著他身上的官服,臉色不大好看。 “這就是你們大周的待客之道嗎?”他居高臨下的問道。 “在未達成和解之前,爾等也稱不上是客?!倍Y部官員語氣淡淡,齊木琛冷哼一聲,嘲諷道:“我曾聽聞大周是禮儀之邦,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br> “禮儀是待友待客,漠北的鐵騎可從來不怎么友好?!蹦卵軓娜巳褐凶叱鰜?,臉上依舊戴著銀面,知曉天樞衛的百姓頓時有了底氣,個個挺直了脊背。 有人大聲說道:“你們還有臉來?大王都落在我們手里了,干脆稱臣吧!” “是啊,有我們大周的將士在,你們休想再屠戮我們的百姓,侵占我們的田地!” “敗者為寇,猖狂什么,我們大周才是贏家!” “……” 齊木琛生性高傲,何時受到過這種恥辱,即便是在少年將才穆衍的手下,都沒有吃過多少大虧,可現在竟然被一群百姓氣得臉色鐵青。 漠西王只是漠北的一個王爺罷了,統領的只有一個小部落,哪里稱得上是他們的大王?要不是有其他二王施壓,漠北王根本不會派他來議和! “穆小將軍,早晚有一天,你會付出代價?!饼R木琛目光幽暗森冷,滿帶著威脅的意味,穆衍毫不畏懼的與之對視。 “我等著?!?/br> 他們早晚都會有交鋒的那一日,而那一日,穆衍相信,已經很近了。 當初穆宇修率領的大軍也真是與齊木琛對上,才被全軍覆滅,而主將穆宇修也從此失去了蹤影,連尸體都沒有找到。 想要查清當年的真相,齊木琛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環,也只有他才能證明,穆宇修從來都沒有背叛過大周,更不曾通敵! 望著齊木琛離開的背影,穆衍頓了頓,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熟悉的名字,他抬腳邁入一家小客棧,身影又很快消失在巷子里,不多時便進了一家破落的小院。 院子里有一個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面容憨厚,此時卻正在熟稔的捏著一只鴿子,拔毛清洗,放在了火上炙烤。 穆衍剛翻過墻頭,迎面便飛來幾枚暗釘,他有些無奈,迅速躲了過去,摘下銀面低聲道:“三癡,是我?!?/br> 胖男人一頓,抬眸打量著穆衍,憨厚的臉上劃過一絲欣慰:“回來了?” “回來有幾日了,”穆衍快步走過來,從一堆鴿子羽毛中扒拉出一張紙條,掃了一眼,問道,“康王府的?” 穆三癡“嗯”了一聲,繼續擺弄著手里的鴿子rou。 “還有嗎?”這張紙條上根本沒什么消息,穆衍抬眸看向他,心中懷著一絲期待。 三年了,總該留下點什么吧? “燒了?!蹦氯V說道。 穆衍抿抿唇,低聲道:“這對我很重要,三癡,康王姜熙跟將軍府的關系非同尋常,也許只有從他入手,才能查到我爹通敵的真相?!?/br> “重要嗎?”穆三癡又添了一把火,憨厚的眉眼間卻帶著一抹冷淡,“桃花塢傳了一代又一代,哪一個弟子不是戰死沙場,可姜氏皇族卻都做了一些什么?誣陷忠良,殘害忠臣,根本不值得我等真心相待?!?/br> 穆衍頓時沉默了下來。 三癡是桃花塢在這一代的傳人,曾經叱咤江湖與朝堂的桃花塢,如今也只剩下他一個傳人。 穆家心法便是傳自于桃花塢,細算下來,他也算得上是半個桃花塢的人,還有他的父親穆宇修,兢兢業業的奉行著桃花塢弟子的守則,一刻都不敢松懈。 也真是因為如此,他才能循著前世的記憶,請來穆三癡幫忙牽制康王府。 “‘凡入桃花塢者,必以穆為姓,護江山,庇百姓,死生不棄主?!?,這句話你還記得嗎?”穆衍輕聲問道。 “桃花塢已經亡了,弟子守則也不必再用?!蹦氯V漫不經心的應道。 “皇上答應重查舊案,也許他只是受jian人蒙蔽……” 穆三癡冷笑一聲,臉上滿滿的都是失望:“jian人也是他捧上去的,有何不同?你不必為他辯解,他根本不值得?!?/br> “若有jian臣,我便除jian臣,若有小人,我便殺小人,”穆衍抿抿唇,認真道,“這不是你避世的借口,三癡,我需要你幫我?!?/br> 單憑穆三癡一身連他都摸不透的武藝,就足以牽制康王府,甚至整個漠北的行動。 穆三癡垂眸不語,穆衍接著說道:“齊木琛已經到了鴻臚寺,雖是為了議和,但我相信他一定會跟大周的內應聯系,這是一個好機會?!?/br> 議和……穆三癡手中的動作一頓,抬眸看向穆衍,憨厚的臉上劃過一抹復雜。 三年前他以為這小子不會活著回來,沒想到三年后的今天,竟然憑著一己之力平息了漠北與大周的爭端。 “好,”穆三癡緩緩道,“但你要拜我為師,肩負起重擔……” “師父?!?/br> “……” 穆衍滿臉乖巧,左右他這一身的本事,有大半都是跟他學的,前世稱得上半個師徒,這輩子坐實了師徒名分一點兒都不虧。 “鴻臚寺我會盯著,以后你每旬抽兩日到這里來,其他時候不必來?!蹦氯V說道。 “好?!?/br> 有了穆三癡幫忙,穆衍頓時松了一口氣,撬開齊木琛的嘴巴并不容易,尤其是他現在還有一個使臣的身份。 他懷疑漠北或許與將軍府有勾結,但也只是懷疑罷了,并沒有十分明確地證據,也許這一次齊木琛的來訪并不是壞事。 穆衍抿抿唇,身形迅速消失在巷子里,沒多久便出現在了熱鬧的朱雀街。 他面前是一家叫‘千面閣’的首飾鋪子,也是朱雀街最大的一家,里面有許多女子正在選購,他猶豫些許,最終還是走了進去。 千面閣的首飾繁雜多樣,琳瑯滿目,穆衍目光掠過一件件價值不菲的發簪耳環,眼底劃過一抹茫然。 他努力回憶起姜泠身上的細節,好像不論哪一件首飾戴在她的身上都會與眾不同起來,沒有特別的忌諱和喜好,只是尤其偏愛素色。 穆衍挑了一對珍珠耳環,小巧又粉嫩的珍珠散發著瑩潤的光澤,幾乎讓他一瞬間便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 她或許會喜歡的吧? 穆衍心情忐忑的來到清風書院,里面卻空蕩蕩的,早已沒了公主車駕的蹤影,他心底一沉,追著灑掃的小廝問道:“公主呢?” 小廝茫然道:“公主早就起駕回宮了,已經走了大半個時辰?!?/br> 穆衍轉身踏上了房檐,踩著輕功迅速追了上去,片刻后便見到了車駕的蹤影,距離紫禁城已經十分近了。 他現在的身份就算能夠入宮,也絕不會輕易見到公主,下一次要等她出宮,還不知要到什么時候。 穆衍咬牙追了上去,剛露頭,跟在車駕后的御前侍衛全都拔出了刀劍,看向他的眸中滿是不善。 玄鳴探出了半個腦袋:“嘖,穆將軍,你也想入宮?” 聽著他滿帶嘲諷的語氣,穆衍恨不得把他揪下來,他抿抿唇,垂眸說道:“我想見公主?!?/br> “你現在可是外臣……” 姜泠掀開帷幔,從馬車的窗子里露出一張嬌俏的小臉,說道:“都散開吧,讓他過來?!?/br> 玄鳴早就知道是這種結果,朝著穆衍擠了擠眼睛,正擠著,便聽姜泠說道:“玄鳴,我好像把幾本書落在書院了,你去幫我拿回來?!?/br> 玄鳴:“……是?!?/br> 姜泠彎彎唇,托著下巴倚在馬車上,笑著問道:“你想見我啊,有什么事嗎?” 穆衍突然就有些慌了,自從回來后,再見到公主他總有幾分不自在,像是什么都被看穿了一樣,尤其是她那雙漂亮的水眸,更是讓他不敢對視。 哪怕是上戰場都沒有這樣慌亂過。 手心捏起了一把汗,穆衍心底稍有不安,緊張地躲開她的視線。 他是不是太魯莽了?就這樣把她的車駕攔了下來。 穆衍慢吞吞的從袖子里摸出一個錦盒,卻又不太敢交給她,他記得她有很多首飾,這樣尋常的一副珍珠耳環,對她來說實在是太不起眼了。 他有些暗惱,后悔自己沒有多挑幾樣,不然總有一樣能夠入她的眼。 “公主,這是……”被她這樣直勾勾的望著,穆衍有些結巴,到嘴的話卻又咽了回去,露在外面的耳廓染上了一層粉色,“這是,是……是謝禮?!?/br> “謝禮?”姜泠歪歪頭,伸手接過了錦盒,看到里面瑩潤的兩只珍珠耳環,心中劃過一抹異樣。 她從不缺各種珍珠寶石,比這兩只耳環還要貴重的首飾更是多如牛毛,但看到這兩顆小小的珍珠,總覺得有哪里不一樣。 姜泠唇畔翹了翹,心底劃過一抹甜意。 “這是謝禮啊——”姜泠拉成了語調,“可你要謝我什么呢?若是不說明白,我可是不會收的?!?/br> 穆衍頓時慌了,喉結滾了滾,望著她含笑的雙眸,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那日她紅著眼眶的模樣,她尋常很少哭,可他卻看到過好幾次。 他有時候是真的很蠢,連怎么安撫她都不知道。 穆衍低聲說道:“謝公主贈藥?!?/br> “只是這個嗎?”姜泠眨了眨眼,漂亮的眸子里帶著一抹狡黠,“我還答應幫你的寶劍嵌一顆紅寶石呢?!?/br> 穆衍一愣,頓時覺得臉上有些熱,小聲說道:“是我疏忽了?!?/br> “沒關系,你記著就好,”姜泠彎彎唇,眉眼間暈染開一抹笑意,“不過哪有人送謝禮送耳環的……” 他找的借口總是太拙劣了,一拆就破。 “公主不喜歡嗎?”穆衍抿抿唇,心底有些忐忑。 剛剛明明看到公主在笑,好像很開心的模樣,難道她竟不喜歡嗎?穆衍有點兒苦惱。 他好像找不到更好的稀罕玩意兒給她了,她什么都有。 姜泠沒回答他,輕輕從錦盒里拿出兩只耳環,攤開在掌心,在自己的耳畔比劃了一樣,問道:“好看嗎?” “嗯?!蹦卵芎敛华q豫的點頭。 姜泠挑挑眉,朝著他露出一個甜甜的笑,漂亮的水眸中帶著一絲罕見的嫵媚,動人心魄。 “那是它好看,還是我好看?” 穆衍有點恍惚,干巴巴的說道:“公主好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