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姜照哂笑,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帶著一絲譏諷:“你能拘住她?” 這樣的目光刺得姜堰渾身生疼,但他卻不敢反駁,甚至不敢有絲毫的怨言。 有些事做錯了,就是做錯了,即便是被原諒,也會被打上烙印,永遠銘記。 “兒臣若是拘不住她,遇到危險,也能陪在她身邊,多一個人保護她,”姜堰低聲說道,“兒臣想做一個好哥哥?!?/br> 姜照目光沉沉,回想起往事,心情越發的復雜。 “希望如此,別忘了你答應過朕的事情?!苯照f罷便抬腳離去,姜堰低下頭,望著自己的雙手,輕聲說道,“兒臣不會忘?!?/br> 再也沒有人,會像母后那樣疼愛他,除了阿泠。 姜堰就此住下,為免被將軍府的人察覺,姜泠沒敢再出門,但見穆衍還穿著那身暗紅色外袍,索性直接請了街上有名的裁縫和繡娘過來,給每個下人都做了一身新衣裳。 穆衍則是單獨做了三件,一身是她挑好的月白,另外兩身則還是他常穿的暗紅色。 “阿泠,為什么我只有一身,他有三件?”姜堰心里發酸,看向穆衍的眼神越發不滿。 姜泠想了想:“三件是不是少了些,二哥你春季的常服都有八套?!?/br> “那就再加一身寶石藍,亮亮的顏色肯定很好看,二哥你要不要再加一身寶石藍?” “要!再加三身!” 第50章 將軍府的事情全部移交給暗衛營之后, 姜泠便徹底閑了下來。 父皇出宮的消息并沒有傳出去,連帶著把將軍府的事情也暫且壓了下來, 好像根本不知道一樣, 他到底打算怎么做姜泠也沒有去問,這種大事有父皇在,姜泠很放心。 只是聽說外頭熱鬧了好一陣子,將軍府嚷嚷著追查賊人, 接連搜捕了兩條街,才被兵馬司的人阻攔, 也不知其中是否有父皇的意思。 五城兵馬司守衛京城治安, 指揮使魏成澤又是父皇信重之人,從小感情就不一般,父皇若是想要把兵馬司抬起來跟陳家對壘,希望并不是很大。 兵馬司的稱呼聽著厲害,其實兵力很弱,遠遠比不上大周的軍隊, 配備的軍械也都差了些, 在整個京城, 唯有守衛皇城的禁軍可以和軍隊一較高下。 其中涉及的事情很復雜,禁軍掌管在父皇手中, 具體兵力和結構連她都不太清楚,想來不會差得太遠, 姜泠稍稍安心, 滿腦子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穆衍的傷勢上。 也不知是不是傷口染了毒的原因, 即便是服用了解藥,穆衍的傷勢也恢復的很慢,比起他之前的速度簡直天差地別,姜泠焦心許久,待傷勢好轉的差不多了,才準許他當值。 為了避免一切被發生的可能性,銀面是不能用了,姜泠讓宮里重新送來了兩張鐵面,一同送來的還有之前讓司禮監做的衣服。 這次的樣式改了好多,窄袖細腰,手腕處還帶了皮革制成的護手,姜泠看著不錯便催著他試試,已經連續換了兩身衣服的穆衍有些無奈,卻也只能應下。 旁觀的姜堰酸水止不住的往外冒,等看到穆衍換了新衣出來,酸水都快把整個人淹沒了,私人定制的衣服果然比他這批量的要好看! “不錯,”姜泠笑得眉眼彎彎,好像眼底都在發光,上下打量著穆衍,滿意道,“這才像樣嘛,比原來那件可威風多了,回去好好賞他們?!?/br> 姜堰忍不住道:“阿泠,他只是一個暗衛,穿得怎么能比御前侍衛還要威風,不妥,不妥!” “二哥這話說得不對,御前侍衛有那么多,可我只有一個穆衍啊,”姜泠歪歪頭,看向了姜堰,“這可不是官服,是我特意吩咐司禮監做的,就算是父皇也沒辦法責怪?!?/br> 姜堰一張臉黑得不像樣,委屈道:“你還只有一個二哥呢?!?/br> “好啦,我一定讓他們給二哥做一件更威風的,”姜泠信誓旦旦的保證道,“比穆衍的還威風!” “……” 姜堰的臉色更黑了,為什么這種話聽起來像是兩個小孩子在爭玩具,而他是爭搶失敗被安撫的哪一個……他明明是再正常不過的訴求! 姜泠彎彎唇,看向姜堰的眸中帶著一絲促狹,二皇兄雖近來脾氣有些壞,對她沒以前那么溫柔了,但好像也更可愛了。 “明日是二表哥的生辰,我們都換上新衣服,圖個喜慶,”姜泠彎彎唇,想了想說道,“二哥你就穿那件新做的暗紫色,肯定特意好看?!?/br> 姜堰勾了勾唇,眼底的笑意一點點暈染開:“好?!?/br> 穆衍將這一切看在眼中,垂眸遮掩住眼底的情緒,他不清楚姜堰在前世的這個年歲會是如何,但至少現在,還沒有從他的身上看到任何想要爭搶皇位的念頭。 前世他與陳高恪關系親近,幾乎以兄弟想成,更有康王在背后默默支持,才讓他有機會登上皇位,而只從現在看來,他與陳高恪的關系已經淡了……是因為姜泠? 姜堰為人陰險淡漠,很難相信他會為了一個人改變,即便沒有了陳高恪,他的身邊還有康王,還有陸家,一旦滋生出野心,將來必定會與姜擎反目。 有過前世的記憶后,穆衍更不愿姜泠與姜堰繼續親近,但他們是兄妹,又從小一起長大,姜泠待他比待太子還要親厚,一旦姜堰露出野心,最先傷害到的人不是太子和皇上,而是姜泠。 穆衍深吸一口氣,他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難過,前世的姜泠并不知道這一切,更不知道她與陳高恪的婚事中摻雜了多少見不得人的利益。 不知道也好,不知道就不會難過,不會失望。 隔日便是沈清墨的生辰,沈家在西南呆了許久,如今再回到京城,以前漸漸變淡的人際又熟絡了起來。 今日到沈府來的大多是京官家里的公子,與沈清墨交好,姜泠熟識的人不多,勉勉強強也只認出了一個魏知煜。 魏知煜身旁還帶了一個身材嬌小的少年,唇紅齒白,眉眼靈動,手里還捏著一把折扇,活脫脫的一副風流紈绔的模樣。 姜泠只記得魏知煜似乎有一個年紀相近的meimei,沒聽說他有兄弟,但見那少年很老實乖巧,沒做太出格的事,便也沒放在心上。 一行少年多是十五六歲,正是愛鬧的年紀,聽府里的樂師彈曲沒多久便膩了,紛紛攛掇著魏知煜上來舞劍。 魏知煜臉上止不住的發紅,他從小就沒習武的本事,勤學苦練也不過三腳貓的功夫,每每到這種時候,總會成為眾人取笑的對象。 在座的功夫不及他的也有許多,但誰讓他爹是五城兵馬司總指揮使,他小時候拎著木劍吹下來的牛皮,現在全都變成了眼淚。 沈清墨無奈的搖搖頭,說道:“都別鬧了,魏兄也不容易,他的努力咱們看在眼中,就不必取笑他了?!?/br> 眾人哄笑不已,魏知煜的臉色越發尷尬,硬著頭皮道:“笑什么笑,你們可都要收斂著些,我的武藝是不算什么,但公主有一個侍衛比林老二還厲害,一定能把你們打得滿地找牙?!?/br> 他下意識的看向姜泠身后,卻沒見著穆衍的身影,只對上一雙滿是笑意的水眸:“魏知事在找什么?” “沒,沒什么?!蔽褐弦匀执?,迅速收回了視線,心里卻很是納悶,往常穆衍都跟在姜泠身后,今兒怎么沒見著人呢? 有人忍不住說道:“我說魏知事啊,你就別遮掩了,你那點本事咱們大家多少年了都心知肚明,扯人家林老二的大腿不放就算了,怎么,還盯上公主殿下的侍衛了?” 魏知煜:“……” “你們少欺負我哥了,”旁邊那少年收起了折扇,站起來道,“不就是舞劍么,我替他來?!?/br> “知……你給我回來!”魏知煜臉色一變,急忙阻攔,誰知那少年的動作比他靈巧許多,魏知煜根本沾不到他的衣袖。 “哥,放心吧,我絕不會給你丟臉的?!鄙倌昀擅奸_眼笑的拔出了劍,當著眾人的面武得虎虎生風,一招一式都帶著凌厲的殺氣。 魏知煜在下面氣得臉色鐵青,卻又不敢貿然上前,只能等她一套劍法歇下,急匆匆的把她按回了座位上,惡狠狠地瞪了她兩眼。 “好劍法?!北娙诉€沒回過神來,便聽到遠遠的傳來一聲稱贊,姜擎臉上帶著笑意走來,目光溫潤。 一行人急急忙忙行禮,姜泠笑著迎上去,問道:“大哥你怎么有空來?我還以為你又沒空呢?!?/br> 姜擎道:“清墨生辰,我怎么也要送些心意過來,順道替父皇催催你和二弟,差不多也該到回宮的日子了?!?/br> “阿泠也正說呢,等幫二表哥過完了生辰,我們便回去?!苯咝χ鴳?。 “才沒有呢……”姜泠話說到一半,被姜堰一眼瞪了回去。 他們在外頭也有些時日了,公主和皇子長期住在外祖家,也委實太不像樣了,要不是父皇疼阿泠,早就把她們強硬的帶回去了。 姜擎微微頷首,笑著掃過賓客,最后的目光落在舞劍的少年身上:“這位小兄弟,你是哪一家的?” “我……”少年剛想說些什么,便被魏知煜捂住了嘴,一把拉到身后,賠笑道:“太子殿下見笑了,他只是我一個遠方表親,練得可都是假把式,不當用?!?/br> 姜擎稍稍一怔,唇畔的笑意越發深了,轉身道:“各位不必拘謹,我只是來看一眼,你們繼續?!?/br> 身后的侍衛把禮物送了進來,沈清墨連忙謝恩,姜擎的眼底劃過一抹無奈,他只是想過來湊個熱鬧罷了,誰知他一來反而不熱鬧了。 “怎么不見青禾表妹,她的身子還沒好嗎?”姜擎頓了頓,說道,“剛好我帶了太醫過來,讓他給青禾瞧瞧,省得叫府里的大夫耽擱了病情?!?/br> 沈清墨一怔,連忙說道:“太子殿下不用擔心,jiejie她正在調養身子,病情已有好轉,只是不喜歡湊熱鬧,所以才沒過來,太醫就不必了?!?/br> “那正好,你們繼續玩,我去看看她?!苯嫘Φ?。 “殿下!”沈清墨心底有些慌亂,連忙站起來道,“jiejie她正在養病,不喜歡旁人打擾……” 此話剛說罷,四周便陡然安靜下來,姜泠心底咯噔一下,連忙上前道:“二表哥,大哥也是擔憂表姐的身子,只是去看一眼,不會打擾表姐養病的?!?/br> 且不說沈家與皇室結過姻親,姜擎是青禾表姐的表兄,無論如何都談不上旁人兩個字,況且姜擎又是太子,二表哥這番話說得實在是太莽撞了。 舅舅與大表兄不愿與皇室過分親近便也罷了,若是連沈清墨和沈青禾姐弟都要和他們遠遠的保持距離,這份姻親也實在是太可笑了。 姜泠忍不住想到,若是母后尚在,這一切或許不會如此。 姜擎臉上的笑意淡了些,輕聲道:“青禾從上回除夕夜宴便開始病了,上元節沒見著便也罷了,上回我到沈府來,她還在病著,無論如何我都是他的表兄,該當去看一看?!?/br> “可……”沈清墨的臉上有些為難,姜擎淡淡的瞥過,轉身邁出了前廳,沈清墨連忙追了上去,姜泠心中擔憂,也跟著追了上去。 姜堰走到半途,腳步一頓,看向眾人道:“各位先請便,二表哥他去去就來,只是些小事罷了,不會耽擱的?!?/br> “二殿下放心,我們就在這兒等著?!蔽褐蠎?。 姜堰點點頭,快步跟了上去,大皇兄與青禾表姐自幼一起長大,感情深厚,這次怕是見不到她不會罷休了。 不遠處便是沈青禾的八巧院,外面有兩個婆子守著,姜擎和姜泠也被擋在了外頭。 “表哥,你不能進去,jiejie她在養病,誰都不見!”沈清墨臉上滿是焦急,擋在門前不肯讓路。 姜擎臉色冰寒,深吸一口氣道:“讓開!” “我不!”沈清墨擋在了前面,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中帶著幾分哀色,“表哥……” “我今天非見到她不可!”姜擎抬手把沈清墨攔到了一旁,他自幼習武,力氣不同尋常,沈清墨根本敵不過他,守著的兩個婆子立刻伸手去攔,卻被玄羅攔提到了一旁。 姜擎一腳踹開門,大步走了進去,姜泠也急忙跟了上去,抓住沈清墨道:“二表哥,我不知道你們在瞞著什么,但你要相信大哥,無論如何他只是擔心表姐的安危而已?!?/br> “jiejie……jiejie不會想見他的……”沈清墨的聲音有些哽咽,從姜泠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抬腳跟了上去。 姜泠眼底劃過一抹茫然,青禾表姐跟大皇兄不是青梅竹馬嗎?她怎么會不愿意見到他? “出去!滾出去!” 還沒等她走進房間,里面便傳出來一聲刺耳的尖叫,伴隨著瓷器摔碎的聲音,顯得十分嘈雜。 姜泠快步走進去,瞧見地上一片狼藉,大皇兄與一個神色憔悴的女子對峙,她的臉上毫無血色,頭發散亂,手里還握著剪刀。 “青禾……你,你怎么了?”姜擎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女子,他甚至都不敢承認,這就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妹。 “我讓你出去!滾!你滾??!”沈青禾眼底滿是恨意,見他不動,毫不猶豫的用剪刀對準了自己,聲音冰寒,“出去!” 姜擎心底一慌,連忙道:“青禾你別沖動,到底發生了什么,你跟我說說好不好?表哥一定幫你……” 沈青禾握著剪刀更近一步,脖頸處擦出一條血痕,姜擎再不敢耽擱,望著她道:“好,好,我走,你不要再傷害自己了?!?/br> 姜擎轉身離去,姜泠望著憔悴的沈青禾,心底滿是擔憂,輕聲道:“表姐,放下剪刀好不好,有什么事情,我們一定能解決?!?/br> “你也出去?!鄙蚯嗪痰哪樕蠞M是冷淡,美眸中雖無恨意,卻也滿是譏諷,握著剪刀的手遲遲不肯撒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