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書迷正在閱讀:公主只撩小暗衛(重生)、豪門前夫痛哭流涕求我復婚、癡戀你、今天也在騙假失憶的反派夫君(穿書)、后妃爭寵攻略、末世里減肥真輕松、撈月亮的人、穿成校草的炮灰情敵、我很有錢呀、惡毒女配失勢后(重生)
在晚飯后突然空閑出來的這一段時間里,顧國公又開始獨自思考起那個伴隨了他十幾年,卻每次都在中途斷裂難有進展的人生難題——他的小兒子到底在想什么? 一直到入夜,顧國公與夫人一起躺到床上,蓋上了被子,也沒有從這個問題里掙脫出來。 安靜的環境與突然空虛的心神,更給他創造了胡思亂想的機會。 這一次他能參考的證據比以前多,心情也比以往都要寧靜,所以探索得比較深入。 其中,最核心的兩個問題為:五郎為何突然要與自己一起吃飯?又為何會主動給自己夾菜? 他們已經許久沒有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吃飯了,即便是在家宴里,顧風簡也始終保持著疏離禮貌的態度。與他說話時,能簡則簡,絕對不會超過十個字。還會主動坐到離他最遠的位置。 雖然顧風簡很少在明面上表現出他的不悅,但顧國公還是能從對方的眼神里讀取到,每次自己跟他寒暄之后,他都會變得不大高興。 顧國公也不想總頂著一顆破碎的心去煩他,加上頻繁被陛下派往別處,無暇細思,久而久之,父子關系就變成了這樣。 五郎今天的舉動……是在主動和他示好嗎? 顧國公翻了個身。 他對顧風簡,那是極愧疚的。 他回憶起顧風簡年小時,躺在他的懷里,乖乖地抱著他,睫毛上掛著眼淚,甕聲甕氣地同他說想回家。 他當時只能低聲安慰,說很快要帶他離開,又許諾說自己會常去看他,可是最后都沒有做到。他甚至不敢再去。 顧國公不由心酸。五郎當時是不是特別失望。 一個人蹲在清冷的山頭,托著下巴,望著蔓延到云霧深處的石階,默默等著自己的身影出現天地盡頭,從早到晚。 他以前總是叫自己刻意不去思考這些事情,因為一旦想起來,便是痛苦煎熬。然而對于五郎來說,他就是那樣一日一日熬過來的。他對自己的痛恨,積累在過往的每一天里。 顧國公想得眼淚都要流下來,腦子也越來越精神。 五郎一定特別難過,當初把他一個人留在了青山上。 或許還會以為自己不拿他當家人。 顧國公坐了起來。被子撐起,帶進來一道風。顧夫人凍了下,跟著迷迷糊糊醒來。 她偏頭一看,悶聲道:“你做什么呢?怎么還不睡?” 顧國公鉆出被子,把邊角給她掖平。然后坐在床沿上,兩手撐著膝蓋,低垂著頭,開始今夜的失眠。 顧夫人望著他的背影,躺了會兒,也爬起來,從背后兩手抱著他,喚道:“顧郎,你在想什么?” 顧國公聲音喑?。骸拔以谙胛謇??!?/br> 顧夫人問:“五郎怎么了?” “我總覺得我偏待他?!鳖檱穆曇魰r高時低,“今日仔細一想,發現自己還是太過分了?!?/br> 顧夫人:“為什么這樣說?” “我以為五郎性子冷,便由著他冷,不該這樣。也許他只是在生氣呢?”顧國公偏過頭說,“或許他是想叫我哄哄他?!?/br> 顧夫人動搖:“???” 顧風簡總是孤零零的一個,冷眼看著他們一家人似的打罵玩鬧。這與沒回來時又有什么區別呢?住回一起了,關系卻更遠了。對他來說,豈不是更加失望? 絕對是了,所以他才會同宋三娘一起去賀府。因為宋三娘以后就是他的家人。他心里是很看重家人的。 與范崇青打架也說得過去了,目的是想引起自己的注意。哪曉得自己這般失格,過去數日才知道這事。叫他一番苦心白白浪費。 顧國公痛心道:“不是他不體貼我,是我不體貼他。我沒有補給他,還叫他難過了,難怪他不理我?!?/br> 顧夫人:“他理你了呀。他今天晚上不是理你了嗎?還給你夾菜了?!?/br> 顧國公搖頭:“所以我更難過了?!?/br> 顧夫人以為自己睡得混亂了:“你究竟在說什么呀?” 顧國公沉吟片刻,說:“五郎與范崇青打架的事,你該早些告訴我的?!?/br> “又不是什么大事?!鳖櫡蛉瞬粷M道,“你怎么又提?今天吃飯的時候你居然還說出來了?!?/br> “哪里不是什么大事!”顧國公嚴肅道,“此事非常嚴重!” 顧夫人叫他給震住,松開手,索性也坐到床沿上,與他并排靠著,問道:“哪里嚴重?都說已經解決了,只是誤會?!?/br> 顧國公說:“你想,五郎是那種會因為別人說幾句話便動手的人嗎?他平素藏得深,根本沒人能激怒得了他。若是有人敢當面罵他……” 顧夫人相當熟練:“他會更損地罵回去?!?/br> “是??!打人是他最不會做的舉動了?!鳖檱醭鲆豢跉?,“其中定然還有別的隱情?!?/br> 顧夫人都要給他說服了。 顧國公說:“而且,最嚴重的是,他居然不喜歡念書了?!?/br> 顧夫人回憶一番,后知后覺地驚訝道:“五郎這兩日念書的時間好像確實少了。倒是與四郎在一起的時間多了起來。而且還經常出門……這確實不對……” 顧國公暗嘆果然如此,用力拍了下手。 “他兩次辭去官職,都是與我有關。如今更是連書都不想讀了,我擔心他有什么想不開?!?/br> 顧夫人恐慌道:“你不要胡說!” 顧國公站起來,懊喪道:“他明明有那么多不對的地方,我們竟然到現在才發現!” 顧夫人按著頭,也開始思索起她兒子平日的舉止來。 顧國公穿著單衣,在床前焦慮地走來走去。一會兒叉腰,一會兒仰頭哀嘆。 顧夫人被他弄得很緊張,腦海中冒出了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連忙叫停說:“不要走了,你晃得我頭都暈了!” 顧國公順勢停了一下,隨后又大步走向一旁的架子,扯過外衣披到身上。 顧夫人對著那個晃動的黑影道:“這大半夜的你莫非要去找五郎?” 顧國公:“我現在不去,我不心安。何況我若不大半夜去,如何能找得到他?” 顧國公早上要去宮里點卯上朝,天不亮就得在宮門外候著了。等散了朝,要去同陛下開小會,開完小會得去分派工作,一天從頭忙到尾,時間就過去了。偶爾幸運,能早些回家,那時候顧風簡多半是在午睡。等顧風簡起了,他已經吃過晚飯。抓緊處理一下剩余的公務,需要早點睡覺準備明日早起。 二人根本碰不上面。 顧夫人想了想,還真是。國公在家里就跟個空氣似的,抓也抓不到。 她忙跟著站起來說:“那我也去!你對著五郎總是不會說話,當心再刺激了他……先把燈點了,我找不著我的衣服了?!?/br> 宋初昭正睡得香沉,突然被人按著肩膀推醒。她艱難地睜開眼睛,面前驟然出現兩張長發凌亂的大臉。 二人中間飄著一根蠟燭,如豆的燭火照亮了他們各自半張面孔。在橙黃的燭光下,二人面色青白。輪廓分明。尤其是顧國公,原先就帶著點兇氣的表情,變得更加威厲。 宋初昭嚇得往床鋪里面縮了一下,差點尖叫出聲,狠狠抽了口涼氣之后,才發現原來是顧家二老。 她覺得自己半條小命已經交代在這里了,用力甩了下頭,問道:“現在是什么時辰?” 顧夫人說:“不重要?!?/br> 宋初昭張著嘴:“???” 顧國公神色冷峻,半彎著腰,問道:“我兒,你有什么想對為父說的嗎?” 這話讓宋初昭來聽,等同于是:你有什么錯要同我坦白的嗎? 宋初昭忐忑道:“……我沒有?!?/br> “你再想想?!?/br> 顧國公逼近一步,將臉又湊近了一點。 他眼角的皺紋擠出深深的溝壑,眼睛卻瞪得更大。漆黑的瞳孔因為燭火反出一道詭異的光。 不知道是更像辟邪用的門神一點,還是更像判善惡忠jian的閻王一點。反正宋初昭覺得自己這個小鬼快被誅殺了。 宋初昭重申道:“我真的沒有!” “你心里有什么想的,都可以告訴我?!鳖檱环艞?,“是為父錯了,我今夜一定與你好好談談。你生氣也好,想打罵也好,都是爹的錯。我聽你說?!?/br> 宋初昭覺得自己已經冷靜下來了,又覺得自己已經瘋魔了。她從上往下用力抹了把臉,重新睜開眼,還是同樣的畫面。 不是做夢。 ……顧風簡沒告訴她,他親爹這么抽的??! 他們顧家人喜歡半夜找人談心的嗎?! 宋初昭無奈說:“我沒什么想說的。也沒有生氣。你們回去吧?!?/br> 顧國公帶著點委屈:“你最近都不怎么念書了,也不要我給你買書?!?/br> 宋初昭不平靜了,內心瘋狂尖叫。 就因為這個?不喜歡念書就要被你們半夜堵在床上如此恐嚇?! 顧國公:“還同四郎一起玩了,白天也不留在家里?!?/br> 宋初昭繼續無聲尖叫。 那你們去同顧風蔚說??!為什么他就可以出去玩耍! 顧國公見她還是不肯承認,又說:“那你當日為何會與范二公子打架?” 宋初昭終于聽到了一個自己能正確回答的問題,立馬道:“那是誤傷,非我本意!” 顧國公縝密分析,步步誘導:“他當時在做什么?” 宋初昭:“與人喝喝酒聊聊天吧?” 顧國公驚:“所以你是醉酒行事??!” 宋初昭內心崩潰。 “我沒醉!”她大聲抗辯,“我當時沒喝酒!” 顧國公說:“那就是因為你看不慣范二白日醉酒,無所事事,揮霍時光,所以生氣了?” “他也沒醉,不過是幾杯米酒而已!”宋初昭說,“不是,我沒生他的氣。我想打的不是他。母親,你同父親說過了嗎?” 顧夫人盡責地在旁邊舉蠟燭,聽她喊人,點了下頭。 宋初昭從未對自己打過的任何一場架后過悔,這是她生平第一次。 顧國公帶著洞察一切的了然:“唉……所以,你真的是想叫爹能注意你?!?/br> 宋初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