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那棟青磚樓前，我有些遲疑的在那扇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門前停住腳，過了半響才敲了敲門。

    門很快開了。

    只是門打開的一瞬間，我和曹佳慧卻都愣住了。

    開門的不是小左，而是張昊。

    已經是深秋的天氣，張昊身上卻穿了一件白色的長袖單體恤，額頭還有細密的汗珠。

    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難道他和小左……

    看到我和曹佳慧，張昊也愣在原地，臉上先是一愣，嘴角動了動，卻沒有說話，跟著便又拉下臉，轉身又進了屋。

    我還在猜測張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但下一秒曹佳慧便已經越過我，一把拽住張昊的袖子質問道，“你怎么在這里？！”

    張昊被曹佳慧拽住袖子，不得不停了下來，悶聲悶氣的回了一句，“就準你來，我不能來嗎？”

    “放p，現在才幾點，你這么早在這里干什么！什么時候……”曹佳慧一副正房捉jian的表情拽著張昊還想說下去，卻瞥見從廚房出來的小左，又硬生生的將后面的話給咽了下去。

    小左穿了一套簡單的家居服，從廚房走出來的時候，眼神在我臉上停了了幾秒便又轉開了，徑自的走到張昊面前，遞了一條毛巾給他。

    我認得，那是小左的毛巾。

    張昊有些遲疑的接過毛巾拿在手里，雖然是背對著我，但我卻明顯感覺到他的后背僵直。

    “進來唄?！?/br>
    小左似笑非笑的看了我和曹佳慧一眼，從一旁端了兩個小凳子給我們，讓我沒由來的想起我第一次過來的時候，小左熟練的用腳勾了一個凳子給我的場景。

    出租屋里和之前的樣子差不多，讓我忍不住有些懷疑，左軍搬去公司之后，這里真的退租了嗎？

    一切都仿佛還和記憶中的樣子是一樣的，只是那個時候的小左爽朗隨性，現在的小左，卻多一些刻意做出來的套和疏離。

    她是故意的。

    故意用她的一言一行來表示我們的關系已不如從前。

    我看著小左，小左看著曹佳慧，曹佳慧卻還拽著張昊的袖子，張昊伸手就拍在她的受傷，曹佳慧這才慢慢松手，但眼神還是停留在張昊的臉上。

    被拽著的袖子松開了，張昊立馬便朝廚房走去，轉身的時候，眼神卻在我臉上逗留了兩秒。

    我以為他會說點什么，因為看到我們的時候他分明是有些慌亂欲言又止的，但他卻什么都沒說，直接離開了。

    “你們找我，是因為娟姐分的那筆錢吧？”

    我和曹佳慧還沒坐下，小左就開門見山的問道。

    小左的話很直接，也沒等我們回答，便自己繼續說了下去，“娟姐都說了，需要我們三個人同時簽字才能拿到錢?！?/br>
    “嗯，對?！?/br>
    我朝小左點了點頭，曹佳慧也多少感受到了小左語氣里的不愉快，朝我看了一眼，“因為現在有些急用?！?/br>
    不是沒有聽出小左話里話外的意思，她用態度表明我們之間就剩下那些錢的關系，又用這樣的語氣來表示，其實我們找她也不過是為了錢而已。

    如果張昊沒在，或許我還能和小左解釋，可是張昊在這里，我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看來是你的如意算盤沒打響吧？”小左忽然湊到我的面前，低聲的道了一句，“否則怎么還會在意這點小錢？”

    她刻意壓低聲音，正好讓我可以聽見，旁人卻又聽不真實。

    說完之后，小左便又收回身子，朝著我笑了起來，“曹曹，你有急用怎么不早說？正好字我已經簽好了?！?/br>
    小左一邊說一邊在床頭的柜子里拿了一個文件袋過來。

    “那個……小左，我們能不能商量下，這一次的錢能不能先都給曹佳慧……”

    我看小左過來，試探的開口。

    小左的態度透著疏離，我心里堵得有些難受，但卻無能為力，因為沒有辦法解釋，也沒有時間說太多。

    “為什么？”

    小左側頭看我，臉上依舊掛著笑，但我卻半點沒有感受到她的笑意。她是真的打從心里在生氣，在鄙夷我‘只認錢’的做法，在抗議我那天對張昊的傷害。

    “因為現在這筆錢真的很重要?！蔽壹奔钡拈_口，努力的忽略小左的目光。

    小左卻忽然冷笑一聲看著我，“對你來說，什么時候錢不是最重要的？我知道當初你出的錢多，我就拿我自己的那一份！多的我一分都不要，就按照我們出錢的比例分就行了?！?/br>
    “小左……”

    曹佳慧被小左的話驚得愣了半天，因為她不知道我和張昊究竟說了什么，所以也沒太明白小左為何忽然這樣說，看著小左半天才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你怎么能這樣說宋陽？”

    “字面上的意思，她自己心里清楚?！?/br>
    小左笑了一聲，將之前的文件袋放在我們面前轉身便朝廚房去了。

    “她怎么……”曹佳慧疑惑的扭頭看我。

    雖然早就有心里準備，但小左的話一字一句的砸過來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心里一陣難受，喉嚨干澀的抓住曹佳慧，示意她不要再說了。

    因為廚房門口，張昊正僵著一張臉站在那里，直直的看著我們。

    小左的出租屋本來就小，張昊肯定是早就聽到我們的談話了。

    “修好了?！?/br>
    張昊朝小左道了一句之后就朝我和曹佳慧走了過來。

    他是過來修東西的？

    “謝了?！毙∽笤趶堦幻媲凹纯逃肿兂闪宋沂煜さ臉幼?，帶了幾分羞澀，幾分爽朗。

    張昊伸手抹了一把汗，之前小左遞給他的毛巾一直沒用過，“那我先走了?！?/br>
    張昊說著就從一旁的椅背上拿了自己的外套朝門口走，從我和曹佳慧面前走過的時候，仿佛沒有看到我們一樣，徑自的就走了。

    曹佳慧訥訥的盯著張昊，“喂……”

    張昊卻仿佛沒聽到一般，大步的就出了門。

    “全部都瘋了！”

    看房門被關上，曹佳慧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又扭頭看小左，“我們不是想多分錢，是真的有急用，我奶奶生病了需要錢……”

    “曹曹?！毙∽蠼凶〔芗鸦?，“錢分好之后，我可以借給你，但是我不會多拿一分?！?/br>
    小左說著忽然看向我，“因為我再也不想承受某人自以為是的恩惠?！?/br>
    小左的眼神透著一股寒意，讓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她是有多討厭我，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話，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眼神。

    “小左！”曹佳慧習慣性的護著我，若不是對象是小左，恐怕她早就炸開了。

    “你怎么能這樣！從認識你開始，宋陽就把你當成那么好的朋友，有什么誤會大不了的讓你要這樣說話來傷害她！又是搬家又是談錢的！”

    “別說了！”

    我拉住曹佳慧，她卻并沒有理會我，繼續不滿的嚷道，“那你說不要她幫忙，左軍還在大叔的公司上班呢，你是不是要讓左軍一塊辭職！是不是……”

    曹佳慧沒好氣的吼了一通，從進門開始沒有說的話一口氣都說了出來，最后將左軍也扯了進來。

    “曹佳慧！”

    我大聲的吼住她。

    小左是自尊心很強的人，曹佳慧將話說了出來，她說不定真的會讓左軍離職。

    左軍在公司的情況我們大家都清楚，他是有能力的人，加上又踏實肯干，去了沒多久就適應了環境，不久前還說很有希望升職成主管，正是學習積累的好時候。

    “原來你是這樣想的？”小左看著我嗤笑了一下，“左軍他會辭職的?！?/br>
    “你知道我和宋陽都不是那個意思?！辈芗鸦蹞踉谖业呐赃?，“我不知道你們到底有什么誤會！但是有誤會就要說出來，干嘛非要這樣！”

    “你累不累！”

    小左忽然等瞪著曹佳慧吼了一句，“你每天跟在她身邊像個丫鬟保鏢一樣，而她永遠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不過就是因為她運氣好，遇到一個有錢的宋瑾言而已！你以為她真的把你當朋友嗎？她心里根本就只有錢！你以為她為什么要纏著宋瑾言不放？還不是為了錢！”

    每一個字都透著小左的憤怒，一字一字都敲在我的心上。雖然明知道這些信息都是我傳遞給小左的，是我自己讓她認為我就是這樣的人，可當她瞪著眼對著我和曹佳慧吼出這些話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僵在原地，仿佛被人用鞭子狠狠的抽著一般難受。

    “不是這樣……”

    來不及思考我便已經開口想要解釋。

    “你在胡說什么！”曹佳慧沒好氣的也吼了回去，也將我的話打斷，“你竟然覺得宋陽是這樣的人！你了解過她嗎？虧她一直對你那么好！上次為了救你和娟姐差點……”

    “別說了！”

    曹佳慧忽然提及上次的事情，我不由自主的出聲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那一次的傷疤還留在額頭，也是那次之后，我的劉海變成了厚道的齊劉海，還是張昊帶我去剪得，后來看習慣之后，也就沒再改變了。

    也是那一次事故之后，宋瑾言徹底的選擇了蘇素。

    “忘恩負義！”曹佳慧沒好氣的罵了一句，“我看一心只有錢的是你！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我一分錢都不會要你的！”

    說完曹佳慧拽著我便走，我拖著曹佳慧，“不是小左的錯，是我自己……”

    “我知道你們有誤會，但是不管發生什么樣的事情，你會那樣誤會她嗎？反正我不會！”曹佳慧氣呼呼的拉著我，我腳上的傷并沒有痊愈，走的時候還會有些疼，被她拽著只能跟著她往門外走。

    小左沒有跟出來，曹佳慧拉著我一路就朝門外走，“真是看錯她了！”

    “其實，那些話是我自己那樣對她說的，不是她的原因……”

    我急急的拉著曹佳慧解釋，曹佳慧卻扭頭看了我一眼，“你是不是傻！如果我和你說這樣的話，你會相信嗎？她是腦袋上子長了一對耳朵還是怎么的？根本不是這樣！我看張昊今天會在這里也不是巧合，根本就是她故意叫過來的，讓你難堪！”

    我怔住，真的是這樣嗎？小左知道我們要過來，故意叫張昊過來，因為她明知道我和張昊鬧僵，故意給我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