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言看著我說得認真，我也看著他，忽然就笑了起來，只是臉上的淚隨著上揚的嘴角滾落下來，我想我這個笑一定很難看。

    他說帶我回家……

    可是，我還有家嗎？我還回得去嗎？

    那還是我的家嗎？

    所有的答案都那么的清楚，不是了，一切都已經不是了。

    搬出來的時候，我曾信誓旦旦一定會回去，到了如今才知道，我已經回不去了。

    亦或是他覺得，因為有了蘇素，我和他之前的約定也就作廢了，我做不了他的愛人，就應該做回曾經的宋陽。

    只是，他想過我的感受嗎？

    他有想過，回去，對我來說是多么殘忍嗎？

    他那么聰明，自然是知道的。

    我黯然的收回自己的目光，也收起仿佛要溢出來的悲傷，“我，還是回西巖吧?！蔽业恼Z氣很淡，但卻已經下了決心。

    “陽陽……”

    他應該早就知道我會拒絕，但卻又不肯就這樣罷手一般，“你現在身體剛恢復，還需要養一養?！?/br>
    也就是說，讓我回去，是方便我養身體。

    多么牽強又多么可笑的理由，我忍不住伸手拽著自己的衣擺，我怕自己不小心哭出來。

    “宋叔叔，我們會照顧陽陽的?！毙∽笮⌒囊硪淼拈_口，話音剛落，曹佳慧拽著小左忽然從我的身側過來，擋在我的面前，將我和宋瑾言兩個人隔開。

    “你不覺得，跟你回去才是最糟糕的嗎？”曹佳慧的聲音就沒有小左那么氣了，帶著幾分嘲諷，也帶著幾分不滿。

    宋瑾言緘口，只是越過曹佳慧和小左兩個人，將目光投向我。

    我能夠清楚的感受到他眼里的期待，帶著一絲的顧慮，一絲的小心，還有nongnong的期盼，他終究還是希望我能夠跟他回去。

    但他卻又那么清楚，我們已經回不去了，所以才會如此顧慮，如此小心翼翼。

    心里猛然一陣難受，他心里也是清楚的吧，我們再也不是我們，我們再也回不到過去，只是他卻仿佛不愿意接受這樣的現實，他在努力的忽略我們之間發生的那些不愉快，努力的讓那些都成為過去。

    假裝，我們還和從前一樣。

    終究我還是沒有和宋瑾言一起回去，在宋瑾言盯著我的時候，張昊已經抓了我的手臂，“那，宋叔，我們就先走了?！?/br>
    說完，不等宋瑾言回話，張昊就不由分說的抓著我的手臂拉著我上了他的馬自達。

    我坐上副駕駛，張昊貼心的替我系上安全帶，然后自己才上車。

    我抬眼看向宋瑾言，卻見他駐足在原地，雙手垂在身側，正看著我這邊。

    我不知道他是否能夠看到我的眼神，卻在發現他正看著我們這邊的時候猛的低下頭來，再抬頭的時候，張昊已經駕車離開。

    張昊載著我們沒有即刻回西巖，而是履行他的諾言，找了一家餐廳吃午餐。

    是一家比較小資的中餐廳，點餐的時候張昊一口氣點了四五個菜，才將電子菜單直接遞給小左。

    “哇！你點的菜，全是陽陽喜歡吃的！”

    曹佳慧坐在張昊的身旁，看著張昊點完菜便咋咋呼呼的驚叫了起來，小左接菜單的手頓了一下，才接過菜單看了起來，“果然都是陽陽喜歡的?！?/br>
    因為是電子菜單，我看不到張昊都點了什么菜，想想，我好像從沒告訴過他我喜歡吃什么吧。

    “你什么意思？干嘛將我們家陽陽的喜好記得那么清楚！”曹佳慧頓時一幅八卦的樣子，盯著張昊‘質問’起來。

    張昊眉眼一抬，“我記性好，不行嗎？”

    曹佳慧一撇嘴，“行行行，你記性好，那你說說我都喜歡吃什么？”

    張昊白了她一眼，“我管你喜歡吃什么，對你沒興趣……”

    曹佳慧卻是不滿了，瞪著張昊，“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對我沒興趣，那就是說你對我們家陽陽有興趣了？”

    “有毛??！”

    張昊忽然急了眼，瞪著曹佳慧，過了一陣才道，“我要是連陽陽喜歡什么都不知道，我如何擔當得起妹控的稱號？你以為照顧陽陽就是說說而已嗎？”

    “好好好！你贏了！”

    我早已經習慣了他們兩個人打鬧互掐的狀態，一點也不意外這樣的結果，曹佳慧和張昊斗嘴，吵架后幾乎就沒贏過，每次眼看著勝利已經離她不遠的時候，她卻忽然就敗下陣來。

    “嗯，既然不是說說而已，要不今天晚上的晚餐就交給你來煮好了，以示你的誠意?！?/br>
    一直沒說話的小左慢悠悠的在旁邊補了一句，瞬間將張昊所有的氣焰都給潑滅。

    剛才還偃旗息鼓的曹佳慧頓時又一臉得意，我這才發現，小左不僅性格爽朗，更是補刀高手。

    小左不以為然的將菜單遞給我，我接過菜單才發現張昊點的菜，果然都是我愛吃的，然而卻又都選了比較清淡的，看了一圈，好像適合我吃，我又喜歡的，都被張昊給點了個遍，也沒什么能點的，最后才將菜單遞給了曹佳慧。

    曹佳慧賭氣的拿過菜單，“我得點最貴的！”

    “大姐，能不能考慮下我無業青年的錢袋子？”張昊哭喪著臉可憐巴巴的看曹佳慧，曹佳慧卻是一幅半點不同情的樣子，狠狠的在菜單上點劃了好幾道菜。

    張昊一幅就快要哭了的樣子，“成了嗎？我們就四個人而已，哪里吃得了那么多……”

    曹佳慧一抬頭，“不要緊，我還叫了左軍，如果你怕吃不完，還可以叫上娟姐他們?！?/br>
    我無奈的看了張昊一眼，事實上我看得很清楚，曹佳慧雖然比比劃劃好半天，實際卻沒點什么菜，也沒真的像她說的那樣點最貴的，她也就是嚇唬嚇唬張昊。

    菜點好，曹佳慧就直接將菜單給了服務員，連看的機會都沒留給張昊，服務員拿了菜單離開，曹佳慧才一臉得意的看著張昊，“你帶卡了嗎？我估計你身上的現金不夠買單……”

    張昊頓時泄氣，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道，“陽陽，你得管管曹佳慧，又兇又敗家的，將來嫁不出去可怎么辦！”

    一旁的小左忍不住噗呲的笑了出來，我勾了勾嘴角，卻沒有真的笑出來。

    事實上，我太過清楚，他們只是在逗我開心。

    其實，我真的沒事兒了。

    娟姐說得對，感情就像握沙，越緊，反而流的越快。

    有時候，緊握雙手，以為什么都已經抓在手心，猛然攤開，才發現真的什么都沒有，連原本擁有的都要失去。

    而我現在，便是這個樣子。

    雖然做不到坦然，但卻已經接受了事實。

    左軍果然沒過多久便過來了，因為有曹佳慧和張昊兩人勢不兩立的互掐，再加上小左時不時的補刀，一頓飯吃得倒也輕松愉快。

    吃完飯，左軍忽然將小左拉到一邊，也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回來的時候，小左的表情就有些怪怪的。

    因為了解他們家的情況，所以我自動的選擇不多問。

    張昊將我們送回西巖，幫著將東西都拿上樓，又叮囑我要注意傷口別碰水，別吃辛辣的食物，消炎藥記得吃……

    交代了一大堆，將他啰嗦的本質發揮得淋漓盡致后，張昊才將曹佳慧送回了學校。

    家里只留下我和小左兩個人，一下子清凈了許多。

    時間尚早，我將自己從醫院帶回來的東西拿出來，打算歸置一下，小左卻接過我手上的東西，“我來吧，你休息一下?！?/br>
    我無言的放開手里的東西，小左便開始忙碌了起來，我站在屋子中間，一時竟然有些無所適從。

    再次回到這里，卻已不再是當初的心情。

    從我有記憶開始，這里便是我的家，小的時候宋瑾言忙，保姆房永遠是我最熟悉的地方，但是我卻不喜歡那里。

    我更喜歡朝宋瑾言的臥室跑。

    不管他在不在家，有時候我半夜自己醒來，悄悄的跑到他的房間里，掀開他的被子鉆進去，自己找了舒服的位置便躺下睡了。

    早上醒來的時候，他總是一邊假意的責備我又耍賴沒有自己睡，卻又總是寵溺的揉揉我的頭發叫我快起床。

    這里，留下了太多的回憶。

    我鬼使神差地走到宋瑾言的臥室門口，搬回西巖過后，我也沒再刻意的進去過，再次推開這間房門，卻覺得那些記憶仿佛隔了一個世紀那么長，卻又仿佛就在昨天那么近。

    房間里所有的擺設都還和之前一樣，也和我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我踱步走進房間，陽臺上仿佛還有他的身影，見我進門會忽然扭頭看我，小時候我便會興高采烈的跑過去，向他撲一個滿懷。

    他喜歡將我抱起來，放在腿上，“今天幼兒園吃什么了？”

    我會努力的回憶，然后掰著手指頭告訴他都吃了些什么，又學了些什么，哪個小朋友又不聽話被老師訓了……

    他總是不厭其煩，就算很忙也不會打斷我的話。

    觸景大概真的會傷情，我在他的床邊坐下，輕撫過床頭，想象著他曾經無數次靠在床頭上看書的樣子，那個時候真好。

    肆意的撒嬌，肆意的撒潑……

    幸福得那么理所當然。

    而現在，我卻再也沒有一個合適的理由，能夠留在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