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特別特別喜歡
路邊的風景不斷被甩在了身后,剛剛下了一場雨,地面的熱氣不斷地往外面蒸騰,柳樹拂過了朱紅色的宮墻和琉璃瓦,來來往往的,最不缺的就是各路外地來的游。 北京的夏天又悶又熱,她沒精打采地靠在車窗上,耳旁的老頭子卻是精神特別來勁兒,明明就是幾十年前就來過無數次的人了,見著了人民大會堂和故宮的時候,硬是站在那兒感慨了大半天。 老頭子來北京也有大半個月了,她堅持一有空就回家陪他,一到了周末就陪著老頭子到處瞎走。 一個年輕人哪兒走過那么多的路,更何況許由光是個又懶又不愛運動的人??墒抢先撕孟窬吞貏e喜歡散步,一走就是十萬八千里,走得她痛訴人生,一提起回家就腦袋疼。 那雍王宮外有條胡同,她牽著老頭子四處瞎逛,那地兒特別好拍照,她舉著相機“咔擦咔嚓”地一路都在給老頭子拍。 她低頭翻著相機里面的那些照片,老頭子在那彩色的油畫墻前站著,好像下一秒就有一場特別嚴肅的官司要打,她看著看著就笑了,老大不小了,童心未泯吶! 那天一如既往的特別累,可好像也不是特別累。 最后老頭子舔著冰糖葫蘆就和她一道回家了。 她也拿著一根冰糖葫蘆,舔吧得正高興的時候,走在路上的老頭子笑瞇瞇地湊過來,“剛走過去一男生,一直在看你?!?/br> 她差點兒咬著自己的舌頭。 老頭子卻還自顧自地說,“咱家姑娘也不錯啊,走在路上都有回頭率啦!” 她無語地跟在后面啃著糖葫蘆,老頭子這時殺了個回馬槍,扭過頭來說,“你什么時候給爺爺見一見那個叫‘暮之’的嘛,爺爺給你做個參考?!?/br> “……” 冰糖葫蘆在手里都快拿不穩,她就怕老頭問這,一問起來就沒完沒了,這些天一直嚷嚷這說想見許暮之,嚷得她十分后悔讓老頭子知道了這么一件事兒。 越老越愛玩,越老越八卦! 她瞪了老頭子一眼,“八字都沒一撇的事兒,見什么見!” “那‘八’字總還是有一撇在那兒,你給我見見又如何?” 她嘴角一抽,斗不過老頭子。 她選擇沉默。 老頭子當然也沒繼續追問,注意力轉移得特別快。 盼著老頭子趕緊回重慶估計也是沒望了,她倒也不是想趕人走,就是覺著老頭子這好不容易回了一趟北京,隔三差五就是各路的老友和新登門造訪,老頭子不嫌累,她都覺著累。 也難怪老頭子當年歸居巴蜀,就這么個折騰法,連個安心養老的地兒都沒有。 老頭子在的這段時間里,她依然看不見母親的身影,只是偶爾去一趟事務所,也沒和以前一樣回回撲空。 畢竟許老往那辦公室一坐,助理一個電話就聯系過去了,趙春曉就是不來就也不行。 老頭子去事務所的時候那架勢就是見不著人不走,見到人后其實聊了也不過幾句話,她心里面明白,老頭子那是在給她找機會。 可更多的時候,她其實是在和春荷聊天,等母親的時間太過漫長,無聊打發時間的時候,春荷卻告訴她,這次的案子,得多虧了許老的人脈。 再往深的她就不得而知了,春荷只是告訴她,那案子之所以能贏,出了那個姓陸的律師中途突然放棄維護,更多的,其實還有許老背后的人平息被告方。 她聽后若有所思地瞧著坐在辦公室里悠閑地喝著茶的老頭子,低下了頭。 原來她陪著老頭子的時候,老頭子還沒忘回北京的真正目的。 后來她連著好幾天都沒回家,忙著學校里的許多事兒就顧不上找老頭子,她以為老頭子這段時間還是和先前一樣該吃吃該喝喝,會友見,或者散步聽曲兒。 白楚河見她這么沒心沒肺,也沒少說她。 最后還是老頭子身邊的私人醫生秦宇告訴她——老爺子今天回重慶的機票。 她當時正好下課看見了這條消息,時間是一個小時以前。 當時就打了一個電話過去,老頭子的手機關機了,秦宇的也關機了。 每一次有秦宇出現的時候,她都知道一定是老頭子的身體出毛病了。 老頭子這些年雖然看上去精神抖擻,可她知道,那一層堅硬的外殼下面其實是一具被纏繞著病痛的脆弱身體,休養了這么多年,這回一來北京就四處交際,聽說為了她的事兒還沒少奔波,母親的案子出了問題有了弊端,也是老頭子cao心盡力。 說起來,還都是因為自己。 等到了晚上的時候她又給老頭子打了個電話,那邊兒老頭子的聲音仍然精神,一接起來就是笑哈哈的,“喂?由光???爺爺回來了,哎呀,還是這邊好,這邊清凈自由吶……” 她特別不開心地摳著那本律法書,“您說您要回去,怎么不告兒我一聲呢,這些天都累壞了吧?!” “爺爺好得很!我孫女兒每天都陪著我到處吃喝玩樂,開心都來不及!” “……”她很是無語地繼續摳著書,“您別騙我,秦宇叔叔都給我發消息了!” “秦宇那人說話夸張你也不是不知道,沒事兒沒事兒……” “那行,”她說,“您在那邊好好休養,我以后再來看您?!?/br> “好好好……哎?由光???” “嗯?怎么了?” “你特喜歡的那個男生是不是叫許暮之?” 她下意識地,“對啊?!?/br> 說完就抽了自己一個巴掌。 回過頭又發現不對勁兒,“哎?!您怎么知道的?!您又去查人底細啦!” “沒!爺爺哪兒那么可惡!” “……” 從小到大都這么過來了,就算是可惡也沒什么特別大的想法了。 老頭子卻開口得小心翼翼,“姑娘哎?你真喜歡那小子吶?” 她吸了一口氣,反正也被查得底朝天了,也沒什么不好承認的,于是她也特別坦然,“對啊,我特別喜歡他,特別特別喜歡?!?/br> “所以爺爺你別插手啊,我怕你把別人嚇跑了,也怕自己追不上?!?/br> 這話說完后,老頭子在那邊沉默了良久,最后像是嘆了一口氣,才緩緩說道,“爺爺哪兒有那么可惡?” 掛了電話后她就悵然地看著鏡子里面的自己,心思卻全然不在爺爺調查了許暮之的這件事兒上。 怎么說呢? 這么大的人了,碰到點兒事兒,還得要一個老人大老遠跑來這么遠來給自己處理,說起來還挺沒出息的! 沒出息的許由光就這樣惆悵地死在了桌上。 那事兒其實也沒怎么著,不就是母親的對手方泄氣泄她的身上來了么?不就是這么一鬧給鬧到學校公眾上去了么?她縱使難受無處使力,可到底還是能承受得住的。 她也知道自從父親去世以后,爺爺就特別草木皆兵,一有風吹草動就全面警戒,以前那些日子除了張曉武那個沒良心的偶爾惡作劇一下,也沒什么特別大的事兒。這次的事兒,也算是讓她長了見識。 她揪心地抱著那律法書就差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