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五、六、七(七)
舒清堯帶著一隊人馬跟著朱小寶趕到山坳里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場景:陽光溫和地照在那個站在一堆尸首旁邊,腳下血流成河,手中的鞭子上,還有些未曾干涸的血液在滴滴答答地慢慢流淌著,在旁人的眼中,如同煞神臨世,在舒清堯的眼中卻依舊溫潤干凈的仿佛不食人間煙火般的那個少年身上。 少年站在一眾尸首的中間,身形顯得孤單又模糊,垂眸看向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舒清堯見狀,呼吸一滯,心里莫名涌出了一陣慌亂的感覺來,急忙喚了一聲:“阿潯?!?/br> 少年聽到喊聲,回過頭看著他,半晌,才有些不確定地問了一聲:“七哥?” 舒清堯一見他這副模樣,不知為何,心臟突然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一樣,狠狠地一顫,一邊抬手示意身后的人全部都站在原地別動,一邊朝著江潯靠近,輕聲回道:“嗯,是我,七哥來帶你回去了?!?/br> 江潯直到此時,仿佛才從舒清堯的聲音中回過神來,勉強扯了扯嘴角,問道:“七哥,你怎么找到這里來了?” 無論是之前隨著江吳巖在山中長大,還是后來跟著單星繁生活在容城,江潯從未遇到過任何需要動殺機的時刻,他這一世所有的殺戮,似乎全都是直接或間接的因舒清堯而起。舒清堯本就從單星繁的口中聽說過他的過往,因此心中分外內疚,尤其是又見到他此時一臉茫然若失的模樣。舒清堯想起看到江潯留的那封書信時,單星繁雖未明說,但看著他時那份失落的神情,讓舒清堯頭一次對自己的能力產生了深深地懷疑。 刻意忽視掉周圍地上的那些尸體,舒清堯把江潯拉到自己懷里,低聲道:“我看見你留的書信,就帶著人一路找了過來。我的阿潯真是厲害,孤身一人竟然將那么多人都平安無事的全部救出來了?!?/br> 江潯聞言,忽然想起了什么,抬頭看著舒清堯問道:“七哥,現在正是和談的關鍵時刻,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 舒清堯搖了搖頭:“怎么會,阿潯不必多慮,你忘了七哥之前答應過你的,你想做什么便盡管去做,一切都有我在?!?/br> 江潯本來還擔心舒清堯會生氣,打算解釋一番自己的憂慮,聽到這些話,心知自己所有的擔憂和解釋皆是多余,于是,終于發自內心地松了口氣,笑了笑,回道:“好?!?/br> “嗯,那我們回去吧?” “好,可是這邊……” 舒清堯打斷了江潯還未問完的問題:“沒關系,這邊會有人處理好的,我們先回營地?!?/br> 見江潯點頭,舒清堯抬手示意跟他一起過來的人馬,留下來處理好尸首,自己則帶著江潯,快步朝著山下走去。 直到兩人離開以后,留下來處理尸首的十幾人,才互相對視了幾眼,皆是暗暗松了口氣。全身散發著冷氣的清王殿下,實在是太可怕了! 其中一人,拍了拍從開始到現在,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的朱小寶,豎著拇指笑道:“小兄弟,厲害啊,都能請動江少俠替你出頭啦?!” 朱小寶聞言,也是一臉苦笑:“幾位大人莫要再取笑小人了,小人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就算王爺因此要了小人的性命,小人也絕無半句怨言!” 那人繼續笑道:“放心吧,王爺不會因此要了你的性命,最多是讓咱們日后都不能輕易接觸到江少俠而已?!?/br> 另外一人聞言,也冷冷接口道:“你該慶幸江少俠毫發無傷,否則,你以為就憑你一句‘以命相抵’就可以了事了?莫非,你到現在還看不出來,在王爺心里,把江少俠的安??吹帽人约旱男悦家匾??!我看你日后還是好自為之吧,最好離江少俠越遠越好!不然,若是等到魏大人回來,知曉了此事,就憑你越級通報,還捅到了江少俠那里這一點,就算是因為情況特殊不能按照軍法處置于你,只怕也不會輕易地饒過你?!?/br> 兩人說完,便不再說話,各自去幫忙了。只留下朱小寶一個人站在原地,看著江潯離開的方向,呆呆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潯隨著舒清堯回到營地時,怕單星繁擔心,刻意避開了他,先進到帳內沐浴更衣后,才出了門。 江潯剛掀開簾門,便看到單星繁站在外面,嘴角掛著一抹冷笑。于是,深知‘避敵鋒芒’這個道理的江潯,腳步一頓,立刻關上了簾門,又退了回去,決定還是先休息一下,等單星繁的氣消了以后,再去見他。 被拒之門外的單星繁:“……?。?!” 同樣剛剛過來,正巧將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舒清堯:“……” 江潯剛在椅子上坐好,就聽到營帳外的單星繁,一聲長吼:“姓張的混賬!我以后再關心你的任何事情,我就管你叫‘師兄’?。?!”吼完,單星繁便氣呼呼地走遠了。 舒清堯見狀,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邁著步子朝著江潯的營帳內走去。一推開簾門,就看見江潯靠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頭發還濕漉漉的搭在身后。 舒清堯走到旁邊,取了一塊干帕子,站在他的身后,一邊輕輕替他擦拭著頭發,一邊問道:“累了怎么不到床上躺著?” 江潯沒有睜開眼睛,回道:“頭發太濕了,我想等它干一些再過去?!?/br> 舒清堯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低下頭在江潯光潔的額頭上落下一吻后,才用內力配合著手上的帕子一起,幫他擦拭著頭發,以便盡快將發絲蒸干:“你剛剛為何要故意將你師兄氣走?” 江潯聞言,睜開了眼睛:“我不是故意要氣他,只是他現在正在氣頭上,我這會兒去同他解釋,只會惹得他越想越生氣,還不如等他氣消了以后,我再去同他說?!?/br> 舒清堯嘆了口氣:“不能怪星繁生氣,我剛看到那封書信的時候,也是又慌又氣,要不是連夜帶人趕了過去,路上氣消了一大半,只怕見到你時,也忍不住要擺臉色了?!?/br> 江潯顯然也有些無奈:“我從小一個人在山上長大,豈會那么容易受傷?若是沒有把握,我根本就不會過去,你們該相信我的?!?/br> 舒清堯摸了摸江潯已經干了的頭發,示意他去床上躺著:“那你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怎么沒想過要來找我呢?” 江潯一邊朝著床邊走去,一邊懶洋洋地解釋道:“現在是在兩國和談的關鍵時刻,我擔心萬一讓你知道了,以你的身份過去,會讓你為難?!?/br> 舒清堯聞言一愣,一把扯住了正準備躺床上休息的江潯,語氣有些不滿,故意斥道:“混賬東西,你什么都還沒有告訴本王,你怎么知道本王會難做?本王就讓你這般沒有信心嗎?!” 江潯看著被他扯住的胳膊,又抬頭看了看明顯也沒有休息好的舒清堯,心中一軟,立刻伸出手,摟著他的脖子不撒手:“對不起,七哥,都是我不好,沒有考慮你的感受?!?/br> 舒清堯被他一摟,語氣怎么也板不起來了,忍不住也放軟了語氣,嘆道:“你知不知道剛聽到這件事情的時候,本王真是恨不得……” 恨不得什么呢?舒清堯想了想,忽然發現自己竟然連一句狠話都舍不得說于他,于是心里更加無奈了。猶豫了一下,看著對方略帶討好的笑臉,一把將人緊緊錮在自己懷里,低聲道:“本王真是恨不得將你時時刻刻鎖在本王身邊,一刻都不離身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