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購物超市里。

    將購物單上的所有東西都買好了，王明軒問，“還有什么要買的嗎？”

    想了想，小棠說，“牙膏用完了?！?/br>
    一邊牽著她的手閑逛，王明軒一邊說，“不用買，你不是最近都是在用我的嗎？”

    “就是因為你的也要用完了，所以才要買?！?/br>
    若有所悟，王明軒道，“原來是這樣?！?/br>
    “不然呢？”小棠看著貨架上的牙膏，問，“牙膏你想要的什么味道的呢？王先生?！?/br>
    “冰薄荷，謝謝?！?/br>
    “太涼，太冰?！毙√姆駴Q。

    他繼續道，“珍珠米分鹽白?！?/br>
    “有點咸?！?/br>
    “那草本?！?/br>
    小棠懊惱，“為什么想到草本我就會不自覺地想到中草藥？”

    王明軒：“……”

    “那你想要什么味道的？”

    想了想，小棠說，“水果吧。草莓，還是檸檬？”

    “檸檬?！蓖趺鬈幷f。

    “好?！毙√囊豢谫澩?。

    “果然，阿棠你最近對檸檬的鐘愛度有些超乎尋常的高?！?/br>
    “不是，其實我是沒有辦法想象王先生你每天都用草莓牙膏的場景?！?/br>
    “……”

    “王明軒，還是你來拿牙膏吧?！?/br>
    “為什么？”

    “這些法文，我看起來還是覺得有些吃力?！?/br>
    “看圖案就好?！?/br>
    “可是，這兒有好多檸檬口味，不知道選哪一種，你知道我最討厭做選擇題了?！?/br>
    王明軒微笑，“好吧，我來幫你挑?！?/br>
    ——不論什么，你不喜歡的我都愿意為你做。

    到結賬處結了賬，王明軒和小棠出了購物超市。

    小棠站在一邊看王明軒將他們買好東西，將兩個購物袋子系在車上，“一邊一個，保持平衡?！?/br>
    “好?！?/br>
    將購物袋子系好以后，王明軒沖身邊的人人招了招手，“阿棠，過來?！?/br>
    “怎么？”

    “坐在這兒?！?/br>
    “還是算了，你推車路程有點長，會累。你推一段時間，再換我來?！庇绕涫窍氲剿麄冞€要走一段沙灘路，小棠覺得騎車是不可能了，只能推車就會有點累。

    “坐過來，你走路太慢了，阿棠?！?/br>
    “……”

    想到陸教授還在他們家里等著這些食材，小棠知道自己走的確實有點慢，最終還是妥協了。

    velline的復古款單車設計的橫梁都很寬，上面完全可以承載一個人側坐，小棠雙腿側坐后，仰起頭看王明軒，對他道，“雖然沙灘路是有些困難，但是現在街道的路上，是可以騎單車的?！?/br>
    “不用了，就這樣慢慢推著你走，我們慢慢走回去挺好?！?/br>
    小棠疑惑，“你剛才不是還說怕陸教授等急了嗎？現在能快一點，為什么不騎車？”

    “騎這樣的單車帶你，我怕你會摔倒?！?/br>
    “只要騎車技術好，是不會出問題的?！毕肓讼?，小棠繼續說道，“你看到那些山地自行車車手了嗎？他們走的路要比現在崎嶇的多了，高中的時候，我有一個同學是山地自行車車隊的，我坐過他的車，驚險中帶著一點點刺激?！?/br>
    “你可以騎車帶我的。真的王明軒，所以……”

    “所以，那個載你的高中同學是男生還是女生呢？”

    “……”

    這個是重點嗎？這個應該不是重點的吧。

    “王明軒，我突然覺得其實我過去的學生時代還是挺好的?！?/br>
    “是么？”

    “雖然我不太會和大家相處，但是大家對我還是不錯的?！?/br>
    “嗯，是不錯，還包括那個騎車載你的男生?！?/br>
    “……”

    “話說，王明軒我們本來就是在討論你騎車載我的問題，為什么會扯這么遠？”

    “我想，這個問題應該問你自己的阿棠?！?/br>
    “王先生，你最近轉移話題的能力越來越強了?！?/br>
    “我并不這么覺得?！?/br>
    認真思索了一會兒，小棠突然猜測道，“王先生，你不載我回去，事實上是因為你不會騎單車吧?！彪m然家里已經有了好幾輛單車，但是小棠從來都沒有見過王明軒騎車。

    然而，王先生對于這樣的懷疑，也有自己非常冠冕堂皇的解釋，“有機動車，我為什么要費體力，去騎單車?！?/br>
    當然，這個理由并不能讓小棠輕易信服，“騎單車是一種運動啊，你不是每天都在跑步機上跑很久么?！?/br>
    “這些沒有辦法相提并論的阿棠，你想單車是一項交通工具，而跑步機并不是?！?/br>
    小棠瞇眼，“我能說，你這是‘狡辯’嗎？”雖然狡辯的很有道理。

    所以，到底王先生是否會騎單車這個問題，小棠雖然猜測他不會，但是鑒于某人并不承認，因此，到最后也沒有問出什么結果。

    事實上，他應該是真的不會的吧。小棠想。

    不過，想要得到嘲笑他的機會，估計她這輩子都是不可能了。

    小棠側坐在車上，被王明軒推著向前走，走過最后一個十字路口，有一個女人突然站了起來。

    蔣曼再次看到王明軒，眼神變得有些模糊，她知道對方也是看到了她的，那樣淺淡的視線從她身上輕輕掃過，像是對待一個完全的陌生人一樣，完全沒有在她身上耗費一分一秒。

    “蔣姐，您怎么了？”剛剛買了熱飲回來的小助理將手里的熱飲遞給她，“酸梅果汁，解酒的?！?/br>
    助理一邊和她說話，卻見蔣曼眼神凝視著前方，一動不動，仿佛退卻了往日的犀利，現在的她有點不一樣，這樣的異樣讓她身邊的助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和她怎么交流。

    不是錯覺。

    蔣曼告訴自己，如果剛才街頭的匆匆一瞥可以當做是自己的錯覺得話，但是現在她眼睜睜地看見他從她身邊走過，應該就是真的了。

    不論如何，在他眼里，她和陌生人沒有什么區別。

    不對，蔣曼諷刺一笑，她應該連陌生人都比不過。如果說嫉妒和不甘心，那種深層次的最多的應該是嫉.妒。

    她有別人羨慕的一切，好的家世，好的未來，好的職業，可是到頭來卻只輸給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

    玻璃瓶裝的酸梅汁熱飲被她握在掌心里，熱飲的溫度再暖此時也溫暖不了她冰冷的心，看著漸漸走遠的人卻什么都做不了。

    內心壓抑和憤懣，讓她將手里的玻璃飲瓶直接用力砸碎在大理石的路面上。

    鮮血一樣的酸梅汁四濺，流淌了一地。

    “蔣姐，你……”

    “滾開！”

    ——

    海濱住宅去。

    將單車推進車庫里，王明軒將所有的購物袋先送到陸輝手里，轉身到小花園里。

    將小花園里接連著澆水軟管給花花草草的水龍頭打開，“伸手?！?/br>
    小棠就這小花園里清涼的水洗手，低頭的瞬間看到自己因為騎單車陷進沙子里臟掉的鞋子道，“真的有點臟?！?/br>
    雪白的帆布鞋，因為泥土和沙子現在閑的有些狼狽。

    “脫下來，洗干凈就好了?！?/br>
    小棠從來都不穿高跟鞋，因為在方家所謂的宴會什么的，她一般也不會參加，校慶活動是自由的，她只穿自己覺得舒服的鞋子。

    然而，現在不穿高跟鞋，是因為王先生說穿了腳會很不舒服。

    將一只手洗好了，換了另一只手洗。

    她本來并不是很想要洗手液，不過王先生滴在了她的手上，她就只好慢慢洗了。

    泡泡越來越多，越來愈多，小棠在猝不及防間，被王明軒用食指沾染泡沫抹在了側臉上。

    她側目看他。

    王明軒卻微笑道，“一會兒再洗一把臉就好了?！?/br>
    小棠才不會善罷甘休，她不能總是輸，直接將自己手上的泡沫抹在了她面前的人的臉上。

    雖然，她承認這確實是個很呦齒的舉動，但是誰讓先幼稚的人不是她呢。

    小棠伸手接了一捧清水，而后掬起這捧清水直接淋到王明軒的臉上，“洗洗臉，洗洗臉吧，王先生?！鄙ひ羟八从械臏厝?。

    王明軒一點都不介意他妻子對他如此‘放肆’挑釁，任憑她手里的水一點一點淋到他的臉上，將剛才的泡沫沖得一干二凈后，露出男子俊逸的五官，水珠慢慢下滑，正午時分，陽光照耀著連同水珠都變得晶瑩剔透。

    水珠從臉頰留到脖頸間，順著鎖骨向下，直到在白色的襯衣中消失不見。

    異常的惑人！

    “阿棠?！钡诺纳ひ糁杏新唤浶牡你紤泻托?感，黑發半濕沾在他的側臉上，陽光下，有水珠還在下滑。

    小棠明白自己闖禍了，只是總想著‘報復’，卻沒有來得及逃開，直接被抱了起來。

    “你要去哪兒？”

    他在她耳邊低語，“洗澡，一起洗?！?/br>
    “不要?！?/br>
    “反正衣服都濕了，一起洗吧?！?/br>
    好合理的理由，小棠想，但是還是不想要。

    浴室里，原本是閉著眼的小棠，感覺到浴室的溫水將身上的衣服一點點浸濕，耳畔有人的親吻，她側身去躲開，溫熱的水流流淌在她的眼睫上讓她迫不得已只能將眼睛睜開。

    “過來，把裙子脫了?！彼f。

    氤氳模糊的霧氣中，小棠因為浴室里漸漸在變模糊的鏡子，突然一怔，而后，她將她的手伸了出去。

    小棠的突然觸碰，王明軒微笑著戲謔，“怎么了，今天這么主動？”

    她沉默著不說話，水流順著她的發頂向下，滴落在她濕漉漉的眼睫上讓她迫不得已地眨了眨眼睛，睜不開眼睛，她可以憑借自己的感覺在他身上繼續摸索，“這是……？”感受到手指下不同于普通肌理的觸感，小棠想到在鏡子里看到的痕跡，有些不解。

    “受傷？”她問。即便兩年后再次重逢，他從未在她面前不著痕跡的露背，這樣的疤痕她第一次看到。

    輕輕扶開她的手指，王明軒微笑道，“都過去了?！?/br>
    “因為什么？”

    “一場普通的交通事故而已?！?/br>
    他說得是如此的輕描淡寫，以至于很久以后小棠得知那場曾經兩年前的車禍后，深痛惡覺于命運對他們的捉弄。

    小棠的手指有些僵化，她看得出他不愿提及，所以不再問事情的緣由。終究，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但是橫亙在他們之間卻發生了太多的問題。

    不會像一般的人一樣問他一句似是關心的疼嗎？

    因為小棠明白，很疼，很疼，因為只這么看著，她就覺得很疼。

    很多皮rou的傷痛，在身體上結痂退化，卻在心中郁結。

    傷身很疼，傷心會流血。

    她靠在她的懷里，抱著他的雙手也沒有歇斯底里的極致抽緊，很輕柔的一個擁抱，只期望著用自己不太溫暖的身體溫暖他，也許她還是太冰了，但是有溫水落下來落在他們的肩頭。讓這個沒有隔閡的擁抱變得很暖，很暖。

    撫慰一個人，也許用溫言細語的方式更加的得體自然，她不會過多言表，也不會安慰人，想了很久，喉嚨艱.澀也只是說出三個字?！皶玫??！彼曋?，霧氣繚繞的浴室中，她的眼睛明亮的像是破曉的第一顆星辰。

    “當然?！蓖趺鬈帨\笑。

    一個人的笑，可以承載太多難以細說的溫柔和溫情。曾經的小棠一直覺得這個男人的笑是他最有手段的故作偽裝，看似平和實則殘忍。

    后來，她才明白，這所謂的平和只有在她面前才會有。他對誰都笑，但是唯獨對她的笑和別人是不一樣的。

    小棠洗了澡出來，王明軒一邊幫她吹頭發，一邊問，“阿棠，和陸前輩說話，會覺得壓抑嗎？”

    當她和陸輝的每次交流，王明軒都看在眼里，有意留心，言語上自然，可她的內心他并不知道。

    “還好?！毙√南肓讼?，又說，“其實陸教授，算是舊識，并不陌生?！?/br>
    “也對?！蓖趺鬈幷f，“不要強迫自己，語言是用于表達自己的，它并不是你的負擔?！?/br>
    “我明白，只是……”

    “只是需要時間去適應，別著急，慢慢來?！?/br>
    將吹風機放到一邊，王明軒看到小棠將換掉的衣服放在了浴室的洗衣筐里。

    “我先下去幫陸教授，讓第一次來的人下廚終歸不太好?！毙√膶⑹掷锏拿磉f給王明軒，兀自向下走去。

    “阿棠，不要動刀，不要……”

    “好了，我都知道?！?/br>
    “你最好還是不要到廚房去了?！?/br>
    “多一個人總是好的?！?/br>
    王明軒實話實說，“多你可能不太好?！?/br>
    “……”

    廚房里。

    小棠站在門口看陸輝做菜，她一直以為下廚是一門藝術，而且是她永遠無法把握的一份藝術。如果她看王先生下廚看到的是對餐點近乎完美的苛求，但年長的陸教授下廚讓她莫名地想到自己的父親。

    方爸爸的手藝也很好，尤其是蘇菜做的最好。

    小時候，方家有傭人，養母蘇佳慧從來是不會料理這些瑣事的，反而她的父親喜歡在工作閑暇之余給她們姐妹親自下廚。他記得每一個孩子的喜好，所以一桌的菜就算菜色不多，也會讓每個孩子都滿意。

    “小蘇?！?/br>
    回頭看到站在廚房門口的小棠，陸輝的輕喚聲打斷了小棠的思緒。

    “陸教授，有什么可以幫您的嗎？”眼前的女孩子換了一身米色的暖色家居裙，在廚房這樣溫情的地方少了冷然，顯得十足的溫和。

    “不好意思，您第一次來，還要讓您親自下廚?！?/br>
    “沒關系。不用氣，最近忙著工作，很久沒有再做這些菜色?！币娦√南率謸癫?，陸輝看著女孩子略顯蒼白的側臉，阻止，“小蘇，你就不用親自動手了。要知道，邵珩，看見了，說不定以為我‘虐待’你呢?！?/br>
    小棠淺笑，繼續擇菜說道，“有什么簡單的要做的你說給我就好，只要不是給您添麻煩就好?！?/br>
    “怎么會添麻煩？有人幫忙就是好的?！标戄x嘴上默許，但是還是不會讓眼前的女孩子多做事情，畢竟病人和正常狀態下的人他還是區別的出來的，臉色上不自然的蒼白和行走間的輕盈和羸弱都看得出這個女孩子并非在健康的狀態下。

    從方邵很的嘴里或多或少知道這個孩子的病癥，對方根本不可能主動閑聊，陸輝一邊下廚做菜一邊尋找著話題。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小蘇是表演系的學生?！?/br>
    “是?！?/br>
    “大學主修的就是表這個專業嗎？為什么要選擇表演系這個專業？”

    “大學主修表演系。選這個專業的時候只靠著興趣，并沒有想很多?！?/br>
    “也就沒有想過未來的發展？”

    未來？發展？

    小棠怔了怔，或許兩年前她還有的表演上的渴望，但是，現在什么都不剩了，像是每一天的日子就這么過的，所有的規劃和計劃都煙消泯滅。

    聽女孩子突然沉默著不說話了，陸輝知道自己可能選錯了話題。

    正當他想要尋找別的話題來掩飾這一時間尷尬的時候，卻聽他身邊的人說，“計劃打算不論有多少，永遠都比不上變化，你永遠預測不到下一秒會發生什么?！?/br>
    這句話說帶著莫名的感嘆，陸輝總以為這個孩子只是個小女孩兒，可在看她言辭和說話的語調，他知道她比他想象中的成熟。

    只是在她這樣年輕的年紀，想明白很多到了他這個年紀的人都不明白的事情，不知道是值得慶幸還是值得惋惜。

    年輕人看得太通透，并不是什么好事。

    至少，他不希望他的女兒長到這么大的時候，會像眼前的孩子一樣說同樣的話。

    話題不想起的這么沉重，陸輝一邊將洗干凈的蓮藕切成片，一邊說道，“聽邵珩說，小蘇喜歡吃桂花糯米藕?！?/br>
    “嗯。是小時候最喜歡的?！?/br>
    “我女兒也最喜歡吃這道菜?！?/br>
    小棠納罕，“陸教授您不是……”

    “單身?！?/br>
    “那您的女兒……”

    “我女兒在美國和她外公一起生活，今年七歲，她母親在我們還沒有結婚的時候就有了她，然后生下她以后去世了，我也就一直沒有婚姻?！?/br>
    “抱歉?！?/br>
    “沒什么，不知者無罪?！毕氲疥戄x剛才趁著他們外出參觀過的他們家的書房，他說，“小蘇，最近在看什么書？”

    “學法語看一些法國的故事，還有村上春樹的《尋羊冒險記》?！?/br>
    “實話說，你和那些普通表演系的學生有些不一樣。高考那么高的分數，選擇表演系不覺得可惜嗎？”

    “可能過去不會打理自己的學業，對自己的專業認知度也不是很高?！?/br>
    “我看過你曾經很多選修課的成績，都很優秀。和邵珩那時候真的很像?！?/br>
    “是么？”小棠微微好奇?！瓣懡淌诤退?/br>
    “我和你先生，我們算是同校的學生?！?/br>
    “你們是同校生？”

    “對，不單單同校而且同一屆?！眲傔M來的王明軒從小棠的手里接過洗好的土豆，開始削皮。

    “同一屆？”小棠疑惑，他記得王先生告訴過她，陸教授比他年長五歲，那么他們應該不是同一屆的吧。

    王先生解釋，“就是我讀高二年級的時候，他是大一的學生，而他讀大二年級的時候我們就成為了同班同學?！?/br>
    陸輝聽不下去了，無語道，“王明軒，別說的好像是我留級似的?！鞭D身，陸輝繼續對小棠說道，“你別聽他說，不是我留級，是你先生跳級啊?！?/br>
    小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