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咬著牙，問，“難道，現在欺負我的不是你嗎？”

    王明軒一愣，隨后笑出聲。

    正午的陽光透過車窗炫目在他的薄唇上，那一瞬，似有琉璃閃爍。

    清俊冷漠的男人，這一笑，迷人，致命！

    如若被媒體抓拍了去，翌日見報，不知又要讓多少蓮市女子芳心大失，魂牽夢索。

    見女孩兒氣悶，王明軒的笑意更濃。

    笑，笑，笑！

    小棠蹙眉，她討厭這種被人當小孩子戲弄鼓掌的感覺。

    座駕上系著安全帶的于灝驚地直接停下了手里的動作，跟在方先生身邊這么多年，他還是第一次見這個男人笑！

    30歲的年紀，有城府，有手段，占據高處不勝寒的位置，嚴謹倨傲，寡言冷蕭，卻笑得太少，太少。

    更別提如此的開懷之笑。

    “方先生，我沒有在跟您開玩笑?！?/br>
    到底是方家女，再惱，也會調整好情緒心平氣和的說話。

    僅21歲，做到如此，實屬不易。

    隨著車子引擎發動，王明軒斂了笑，“小棠這件事我們先放到一邊，應你父親的意思，我們先回方宅一趟?！?/br>
    回方家老宅？

    很明顯，相對上學被跟隨的事情小棠更加關注這一件。

    方宅和寧宅相鄰，不知會不會..？

    難以抑制地腦海里浮現出那人溫雅的笑容，她內心的某一處又突然抽痛起來。

    他說，他已和安琳訂婚！

    訂婚！二字就像是一根鋒利的鋼釘，刺入她最柔軟的心扉。

    言語上再過決絕，小棠也做不得薄情寡義之人。

    國外兩年的光景她試了，忘不掉。

    愛會痛，恨會疼。

    方父曾教誨小棠，“心傷往事，過往煙云，不去想，不去念，沉靜冰封起來就不會痛?！?/br>
    可是，她真的痛恨自己做不到。

    小棠從5歲到20歲。

    阿豪從6歲到21歲。

    整整16年，他們是整整16年朝夕相伴的人，早已不是普通情侶那么簡單。

    阿豪沒有任何理由的收手，讓她恐慌，無措。

    但，對于這段感情，小棠總有種過分的自信。

    因為她相信，自己離不開的阿豪也注定離不開她。

    方家生存，堅強如她，理智先行一步，她曾一度認為阿豪有難言之隱。

    她耐著性子，等他。

    可她等來的是什么？

    等來的是阿豪和安琳震驚a市的商業聯姻，等來的是他們即將進行的訂婚宴。

    人們常說，相愛相伴之人，女人是男人身上的一根肋骨。

    而，小棠卻覺得，阿豪才是蘇小棠身上的那根肋骨。

    她的肋骨斷了，你說痛不痛？痛不痛？

    眼眶酸紅，壞情緒狂涌而出。

    此時，車內一片寂靜，小棠忍得肩膀輕顫，眼睫濕潤，眼看就要克制不住。

    身邊有溫熱的大手覆上來，遮了她的眸，視線一片黑暗中，她似是被人攬進了懷里。

    那人說，“累了，就歇歇。在我面前，你無需偽裝?！?/br>
    九月三號晚，蓮市機場vip貴賓室。

    巨大的落地窗前，王明軒長身倚在上面慢條斯理地抽煙，茶幾的煙灰缸里已經積滿了一缸煙蒂。

    從下午3點到現在晚上21點，蘇小棠消失6個小時，王明軒在這兒等了整整6個小時。

    于灝敲了敲門進來，雖然他也抽煙，卻還是被一室濃郁的煙草味嗆得忍不住想要輕咳。他知道：王明軒不是喜煙草的人，他抽煙定然是因為心情不好，而能讓他心情煩躁的也只因那個女孩兒。

    “總裁，最后一班到達a市的飛機還剩5分鐘就要起飛，您還要回方家老宅嗎？”

    沒回應于灝的話，王明軒只是問，“確定她去了市？”

    “是的，蘇小姐搭乘的是g八7366航班，晚20點起飛?！?/br>
    “好了，我知道了?！滨局计缌藷?，王明軒又重新點了一支?！敖裢砭徒频曜∠??！?/br>
    “是，我這就去安排?！?/br>
    等于灝出了vip貴賓室，王明軒還是那么站在落地窗前，他手里的手機上是小棠1小時前發來的短信：急事，暫不能同前往方宅，見諒。與您先前的約定歸來即刻兌現。

    侄女，小棠。

    她終是走了那一步，王明軒嘆氣，望著窗外陰雨綿綿，他的怒火燒的難以抑制。

    今日早報頭版頭條：市，盛大的訂婚宴在即，男，阿豪；女，安琳。

    聽于灝描述，下午王明軒去取票，于灝和小棠本是在等他，但在女孩兒接了個電話后她就突然消失了。

    于灝調查到，小棠最終還是回了機場，不過這次她的航班是去往市的。

    她終究是放不下，去市找了阿豪。

    這晚，王明軒抽了整整一.晚的煙。

    煙霧彌漫中，他想起了小棠和他那次太過正式的談話。

    上周，宜莊別墅，二樓書房。

    “四叔，我想經由您手幫我預支方氏3%的股份?！彼車烂C，臉上沒有一絲笑意。

    王明軒一怔，隨即笑了，“小棠，這不是過家家酒，想得到就能得到的?！?/br>
    “我沒跟您開玩笑，您幫我提前預支，我會按照每年結息的雙倍如數給您?！?/br>
    方家人人皆有3%的方氏股份，但只有在家庭成員年滿22周歲的時候才能獲取，22周歲相對成熟，是最合適的年紀。小棠的那份暫且存在于方氏的既定股份中。

    “小棠，你說我為什么要答應你？”

    “我們可以簽署協議，如若違約，除了賠償金以外，我可以答應您提的任何要求?！?/br>
    “任何要求？”本該果斷拒絕小女孩兒胡鬧的男人竟然笑了，只是這笑容太冰寒。

    “好，我幫你?！?/br>
    那晚，王明軒的眼眸沉郁如水，其中似有什么微妙的情緒在蓄勢待發。

    隔天，在股份授權書上于灝見了小棠的名字，覺得很莫名。他問，“總裁，您真要幫蘇小姐預支？”

    “嗯?！?/br>
    “您應該比我清楚盛宇股份的3%和整體方氏的3%有著太大的差異?！鳖A支給小棠相當于賠本的買賣，于灝不覺得自己的上司會買賬。

    王明軒卻冷笑著說，“于灝，這生意我們穩賺不賠?！?/br>
    被王明軒的冷笑一驚，于灝知道總裁現在心情不太好，他站著沒動，只聽見王明軒怒氣橫生，“她以為得到這3%的股份去找阿豪，阿豪就會和她在一起，小女孩兒的愛情，太愚蠢！”

    于灝聽上司的說出的這話，才知道蘇小姐向王明軒要股份是為了阿豪。

    九月三號晚上，小棠最終還是帶著股份授權書搭上了飛往市的航班。

    這晚，王明軒不僅抽了一晚的煙，還坐在酒店房間里喝了一晚的烈酒。

    凌晨，助理的于灝前來幫他收拾的時候，只見床上的人臉色蒼白，滿身疲憊。跟在王明軒身邊這么多年，即便是一周為合作案不眠不休忙碌，他也沒見過王明軒疲憊成這樣。

    *

    翌日清晨。

    王明軒讓于灝去查航班，果然查到了蘇小棠即日返程的日期。

    于灝不知道王明軒怎么會知道蘇小姐第二天一定會回來，但還是按照他的意思一大早就去了機場接小棠。

    還是那件棉麻長裙，讓于灝震驚的是一.夜沒見，這原本清麗的女孩兒像是花朵迅速枯萎了一樣，臉上的憔悴神色并不比宿醉的王明軒好到哪兒去。

    還是昨天的機場方氏專用vip貴賓室。

    蘇小棠推門而入看到在落地窗前長身屹立的男人，瞬間產生了一種錯覺，這人的動作似乎和她離開前沒有絲毫異樣，就像是他站在這兒整整等了一.夜一般。

    其實，也差不多，王明軒雖然沒有在這兒等她，確實是在酒店一.夜未眠。

    “小棠，拿著你爭取到的3%的股份可是換回了自己想要的？”

    王明軒在笑，可這笑里有諷刺。

    小棠知道他派了人跟著自己，自然明白她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事。

    那一.夜遭受的打擊太大，她現在渾身痛到麻木，一句話都不想說，可眼前的這人卻不肯放過她，“女孩子愛人要自尊，自愛！”王明軒訓她，顯然火氣已經上來了。

    于灝站在一旁，背脊僵直生寒。要是王明軒此時站在董事會上這般大怒訓斥人，怕是所有人全都聞風喪膽?？裳矍斑@位姑娘，臉色太平靜，對王明軒的訓斥簡直是置若罔聞。不，也許說是因為她早已麻木。

    “跑到市，小棠去干嘛？乞求寧家大少娶你，還是去破壞人家的訂婚宴？現如今，為什么慘敗而歸？”

    只幾句話，句句刻薄。

    雖然王明軒說得如此過分，小棠不否認自己確實是不甘心到市去找了阿豪的，下場自然就如王明軒說得。

    她知道自己做了件愚昧至極的事，但是不悔，這也是她最后一次如此任性了。

    相愛16年，放棄自尊的她還是輸了，輸的一敗涂地！

    昨晚的市，她約了阿豪，雖然神色淺淡，可說的話確實卑微至極。

    她說，“不就是商業聯姻，阿豪我有‘方氏’3%的股份，你跟我走吧?！彼@是在向他求婚！

    可是阿豪搖頭，拒絕了她！

    當時，冰冷的雨水從天而降，她的心徹底凍結了。

    世界，一片漆黑。

    和阿豪徹底決裂，小棠的生命里再沒有一個人說，“小棠牽著我的手，有我在你的夜路永遠不會黑?！?/br>
    處于極端絕望的小棠，更不會想到接下來自己即將要面臨的是怎樣的噩夢。

    讓小棠坐下，剛剛還嚴酷苛責她的男人，現下坐在她身旁倒像是換了一個人。

    善變！王明軒的善變無規律可循，更是可怕。

    收斂了臉上的怒意，他清雋的眉眼恢復了往日里的清明。他說，“小棠，不會不記得我們的約定吧?！?/br>
    于灝無疑是最周到的助理，王明軒腳話音剛落，他緊跟著就將那一份上周她與王明軒簽署好的合同書就擺在了兩人面前。

    甲乙雙方分別為：王明軒，蘇小棠。

    小棠曾答應王明軒先預支3%的‘盛宇’股份，以后在她持這些股份有效期間，每年以該股份在盛宇生成的利息兩倍交于“盛宇”。

    很明顯，現在的小棠是做了那毀約的人，不論是返還股份給予違約賠償，還是她依舊持3%股份每年給予王明軒兩倍利息，她都做不到。

    “小棠是不是想著阿豪得了這股份，便可以輕松應對那利息，可是很抱歉，你為他做的，現在怕是一場空?！?/br>
    小棠沉默著，唇色煞白。

    坐在她對面的是個太過危險的男人，他能洞悉她的一切，即便她不說話。

    “所以，您想怎樣？”

    睫毛顫了顫，她看著他，眼神過分的淡然，似是對一切都無望了。

    她越是這樣，王明軒便越想要刺穿這女孩兒的隱忍和偽裝。

    21歲青春大好時光，怎能為一個男人就失神麻木至此？

    王明軒眼眸沉郁，他開口，“小棠不必為此傷神，我們的關系不一般，讓你背負這負擔，我不忍心？”

    他伸手輕撫她的發，卻被她避開。王明軒也不在意，他早該知道是這樣的。

    薄唇噙著笑，他眉眼溫潤清雋，可小棠卻反感至極。這人明明不想笑的，何必這樣，做戲給誰看？

    他說，“違約金我一分不要?！?/br>
    說這話的時候，王明軒薄唇微揚，透出些許囂張。他的意思小棠明白，他說是不要，實際上根本就是不屑這點違約金。對于坐在‘盛宇’最高位的王明軒來說，金錢早已經不是能引起他興趣的東西。

    但是，如果覺得他這么說就是放過自己了，未免太天真。小棠早知道王明軒不是善類，他不讓她賠償違約金，就一定挖了一個更深的陷阱在在等她。

    果然，她剛想到這兒就聽對面的人說，“小棠，你記不記得，那晚在書房你簽署的協議里，除了賠償還有什么？”

    原來他在這里等著她，小棠閉眼疲憊道，“除去違約金賠償，甲方提出的任何要求乙方都會答應?！边@原本是她心急之下口不擇言，卻不想被他抓了把柄列入協議項目。

    王明軒笑，“好，既然你記得，那就和我結婚吧?！?/br>
    這句話一出口不僅僅是小棠，就連站在一旁的于灝也生生愣住了。

    王明軒望著臉色蒼白的女孩兒，又說，“不要太過介懷，所謂的結婚只是一紙協議，等到你22歲取得方氏3%所有權，我們便終止關系?！?/br>
    這一刻于灝突然明白王明軒說得，“這生意我們穩賺不賠是什么意思?！彼獛托√念A支股份，不過是在為逼迫女孩兒與他結婚做準備。

    王明軒布下陷阱，他是沖著那3%的方氏股份去的。

    相比那筆違約金，小棠22歲可取的的方氏3%的股份豐厚太多。即便現在盛宇發展的這樣好，可它在整個方氏也僅占34%的股份，剩余的66%散落在方家人以及投資人的手里，王明軒的野心在整個方氏。

    只是，為了股份收購，就要求自己侄女嫁給自己，實在太過冷血殘酷。

    望著男人孤傲的身影，于灝不由想要喟嘆：這人可是王明軒??！商人本色，唯利是圖，怎么會平白無故的對一個小女孩兒呵護備至，原來不過是有所圖的表象而已。

    “怎么樣，小棠覺得如何？”王明軒起身，問她。

    小棠仰起頭，望著笑容溫和的男人，只覺得在這九月天背脊生寒。

    這人是撒旦，殺人不見血的撒旦，為了得到方氏3%的股份，不惜讓身為侄女的自己嫁給他，一年后婚姻關系終止，他把她當成了什么？

    很明顯：一顆棋子。

    一顆為了實現他的野心而利用于家族股份爭斗的棋子。

    一步錯，步步錯，絕望的閉上眼，九月天小棠的世界完全被噩夢所覆蓋。

    *

    九月五號，a市陰雨綿綿，飛機晚點二十分鐘。

    一出機場，就有人接應。

    “累嗎？”

    上了車，王明軒側身問小棠。

    搖搖頭，女孩兒卻忍不住打了個小小的呵欠。

    清俊的眉眼染了笑，王明軒勾唇，小棠赫然，將頭轉向車窗外。

    “困了，就睡會兒，到了我叫你?！?/br>
    她沒應聲，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王明軒知道她對自己有氣，也不去招惹她。他示意開車，于灝點頭，卻在不經意間瞥到車窗旁小棠的側臉。沉瀲淺淡，他覺得這女孩兒安靜的太過分，在知道王明軒對她的威脅后，竟然還能如此安然、無所謂。

    其實，于灝錯了，他一定不知道此時女孩兒的掌心早已經被指甲刺破了多少次。

    江南煙雨，西塘古鎮，這是小棠土生土長的地方。

    車子轉進深巷，她瞧了一眼身邊半闔著眸的王明軒。

    “有事？”他睜開眼，問她。

    “我要下車?！?/br>
    她說我要下車，也就是他同不同意都要下車。

    “嗯?！?/br>
    王明軒直接點頭，倒讓小棠有些意外。

    就要到方家老宅，女孩兒要求下車，于灝納罕，但既然是方先生的要求，他也無需多問。

    下了車，踩在青石路上，小棠進了一家蘇記糕點鋪子。王明軒跟在她身后，似是早就猜到她會來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