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也是徒勞。

    飛云和春風不渡你瞬間被撞飛出去，然而黑鐮的速度一點沒降，不出意外，0.5秒不到便能砸在牧安琪的身上——所有的努力，將在最后一秒化為泡沫。

    心里很不甘，但此時此刻，牧安琪毫無辦法，雖然能保住性命，但她受到攻擊，吟唱勢必會被打斷。

    再過十秒鐘，黑霧勢必彌漫整個碧丹城，到時候想再一次創造出剛剛的條件根本不可能。

    雖然心里已經絕望，但牧安琪依舊沒有停止吟唱，萬一有奇跡降臨呢？阿塔斯說過，神器會主動護主，月神之淚，靈魂枷鎖可都在她身上……

    然后一秒后，奇跡真的降臨了。

    暖黃色的光芒從星月頂端傾瀉而出，灑在身下彌漫的黑霧之中。

    吞噬一切的黑暗反被制裁，他們如破碎的鏡子一般，一點一點消失，碧丹城的城墻又清晰可見。

    技能月光降臨，竟然釋放成功了！

    牧安琪愣了一秒鐘，看看自己滿滿的血條，然后扭頭，看向距離她不到一米的喬伊斯。

    黑鐮深深的嵌入了他的左半邊身體，兩道紫黑色的魔法球從后而至將他的身體貫穿，白色的圣光從他體內逸出，將周圍的黑霧驅逐開來，然后緊緊環繞著他。

    在他身下，雙翼靈狼悲嚎一聲，下一秒，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載著喬伊斯迅速墜落。

    這便是所謂的奇跡。

    喬伊斯用他的生命，彌補了藍色海洋那邊疏漏的一秒。

    “真難纏！”赫努爾收回自己的武器，臉上全是暴戾，然后揚聲對不遠處的納爾加說道：“趕快殺死她，不能讓阿卡莉婭的傳承者成長起來！”

    “你該知道，我不能離開深淵太久，剛才一戰消耗太多，我要走了?！?/br>
    “走？放任月神的傳承者成長起來嗎？納爾加，這就是你說的合作嗎，果然，我不該信你?！?/br>
    “碧丹城差不多已經毀了，赫努爾，可以離開了，大陸上還有更多的城池在等著我們?！?/br>
    “離開？不可能。今天我必須殺了她?！?/br>
    “她不是月神，你在害怕什么？你是黑暗之神赫努爾，這一點永不會變?！?/br>
    “若你還想有后續的合作，今天就不要走，否則……”

    “唉！赫努爾，你并非必不可少，這么長時間過去了，除了你搭建出的那些通道之外，我早已找到了另外的通道?！陛p嘆一聲，納爾加的身形漸漸消失，最后只留下一句話飄蕩在空中：“如果你愿意，便馬上離開這里，繼續合作，如果不愿意，那我們好聚好散?！?/br>
    納爾加離開后，赫努爾憤怒的毀了會手上的武器，好聚好散？不可能的！

    下次若是見了，他一定弄死納爾加！所謂的合作，其實一直都是利用，是嗎？現在他沒有利用價值了，合作便可有可無了？

    之前是誰不斷派人遞消息？有事說言辭懇切請求合作？

    深淵之主納爾加，不愧是從深淵中廝殺到最巔峰的人，夠果斷，也夠無情。

    一旁，牧安琪冷眼旁觀了這一切。

    她沒有去看墜落地面的喬伊斯，也沒有阻攔離開的納爾加，但黑暗之神赫努爾，她一定會殺了他，哪怕再花5個小時，她也一定要殺了他！

    正好，赫努爾也十分想殺了她。

    在納爾加離開幾秒鐘后，牧安琪和赫努爾便開始繼續剛才的戰斗了。

    與之前的情形一樣，在海龍和幾個神器的幫助下，牧安琪絲毫不落下風，按照剛才的速度，殺死赫努爾大概還需要4個小時左右。

    高空上的戰斗尚在繼續，另一邊，守城戰已經接近尾聲，留在南門的城衛軍幾乎全軍覆滅，城門破損，尸橫滿地，好一個慘字了得。

    另外三個城門處情況能好一些，但也都各有傷亡，城衛軍死傷至少一半，玩家們的墓碑也鋪滿了地面，剛才的守城戰，足夠慘烈。

    好在，納爾加離開之后，惡靈大軍也收到了指示開始后撤；城內不再有惡魔出現，只要將現有的惡魔們殺死，碧丹城就會暫時變得安全。

    ——正如納爾加所說的，碧丹城已經毀了，沒必要繼續在這里浪費時間，他們還有整片大陸要去征戰。

    避難所里的人，都活了下來，他們在得知外面的情況之后，紛紛從避難所里出來了，剛一出來，便被空中的戰斗吸引了視線。

    所有人，無論是npc，還是剛才參與守城戰的玩家，全都安安靜靜的站著，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空中還在纏斗的兩個人。

    尤其是那個騎著神龍，高舉法杖的身影，這一刻，他們仿佛看到了神。

    拯救一切的神靈。

    碧丹城外，在牧安琪的叮囑下，飛云和春風不渡你一左一右守在喬伊斯身邊。

    這位出生在眾神之戰時期，已經活了幾千歲的，被稱為世界上最接近神靈的人，已是瀕死——從他身上逸散出來的圣光，正是他一直在流失的生命力。

    喬伊斯吃力的睜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高空上的戰斗，他的嘴角微微勾起，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來。

    “這位冒險者，記得告訴月神的傳承者，我在我的房間里給她留了信，一定要去看?！眴桃了钩读顺讹w云的衣袖，低聲對他說道。

    “好的，前輩?！憋w云的聲音里充滿了尊敬。

    對于喬伊斯，飛云知道與他相關的所有劇情，對這個老人，他是十分佩服的，不夸張的說，喬伊斯拯救了整座碧丹城。

    更何況就在剛剛，他還救了安琪。

    “那便好。我的時間不多了，看不到她為我報仇了，替我說聲謝謝?！?/br>
    “知道了，前輩?！?/br>
    交代完這件事，喬伊斯滿意的點了點頭，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來：“親愛的安德烈，我來了?！?/br>
    高空上的戰斗持續了4個小時，城內眾人便抬頭看了4個小時，論壇上也開了4個小時的直播，關于陌上、神龍、喬伊斯、納爾加、赫努爾等的討論就沒有間斷過。

    有人說，陌上絕對開掛了，哪個奶媽能那么流弊，和boss纏斗近10個小時不帶休息的。

    有人說，沒想到喬伊斯竟然是這么好的人，之前找他接任務他一直都沒有過好臉色的說。

    有人說，納爾加竟然就這么撤退了，留赫努爾一個人在這里吸引火力。

    有人說，碧丹城真慘，一天不到，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最后，還有人問，這次守城戰，到底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

    然后有人給了一個答案：【成功了，因為沒有一個惡靈踏過城門；也失敗了，因為城門已破，未來的碧丹城會成為一座廢棄之城?！?/br>
    碧丹城內到處都有的深淵通道，就像是埋下了無數顆□□一般，誰還敢住在這里？碧丹城注定會成為一座空城。

    除非有人把那些連接深淵的通道全都堵死。

    上午七點鐘，持續了4個小時的戰斗已經接近尾聲，赫努爾只剩最后一管血，然而便在這個時候，他直接停止了攻擊，懸停在了半空中。

    一開始牧安琪還很警惕，以為赫努爾要放什么大招了，比如boss臨時之前的狂暴之類的，但過了一會，赫努爾那邊什么動靜都沒有，就那么站在半空里。

    而當他的血量降到只剩半管血的時候，他竟然開口說話了：“你贏了?！?/br>
    牧安琪：“……”boss要死了還來一段劇情？

    赫努爾只剩下半管血了，一分鐘就能搞定，牧安琪手下攻擊不停，但也嘗試與他搭話：“那你為何不逃？”

    “逃不掉的，今天沒能殺你，以后遲早會被你殺死?！?/br>
    “多活幾天不好嗎？”

    “沒必要?！?/br>
    “……”這天聊不下去了。

    牧安琪沒再搭理他，繼續攻擊著，臨到最后一絲血，只見赫努爾突然輕笑出聲，說道：“后會有期?！?/br>
    話音剛落，赫努爾血量歸零，直接化為一團煙霧消散在空中，沒有留下尸體。

    牧安琪收回自己想摸寶箱蠢蠢欲動的手，沒有過多停留，騎著海龍向地面落去，方向正是剛才喬伊斯墜落的地方。

    便在這個時候，碧丹城內歡呼聲響起，震耳欲聾的吶喊聲傳進她的耳朵里：“神靈降世！神靈降世！”所有人聲音中都帶著狂熱與崇拜，十分激動。

    牧安琪能理解他們所有的情緒，但這會兒卻沒精力去管這些，現在她最想做的，便是去找喬伊斯。

    她已經從飛云那里知道了喬伊斯去世的消息。

    剛才她擔心赫努爾逃走，急于攔下他，因此也沒能見到喬伊斯最后一面，有些遺憾，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她不能攔下赫努爾和納爾加兩個人，便只能盡自己所能，先殺掉赫努爾，為他報仇。

    有飛云提供的坐標，牧安琪很快便找到了他們，將海龍暫時收進寵物空間里，牧安琪忙小跑著到了喬伊斯身邊，半蹲下來。

    第一眼，她就看到了喬伊斯嘴角的笑容。

    “他走的時候很開心，嘴里念著安德烈的名字?！憋w云在一旁，拍了拍牧安琪的肩膀，低聲安慰道：“別太傷心，喬伊斯先生去見自己的摯友了?！?/br>
    一旁，春風不渡你也在附和：“不要傷心了，他做了最無愧于心的選擇?！?/br>
    牧安琪盯著喬伊斯沉默幾秒后，才點了點頭：“嗯，將他帶去碧丹城，安德烈還在等著他?！?/br>
    喬伊斯的身體很輕，飛云一個人便能抱起來，三人并成一排，慢慢向碧丹城方向走去。

    很快，到了城門前。

    遠遠地，牧安琪看到了艾琳娜女士和露西的身影。

    埃琳娜女士和以往一樣，只要周圍有第二個人，她永遠都站的筆直，昂首挺胸，有著讓人無可挑剔的標準的貴族禮儀。

    露西與她一樣，小小的身體站的筆直，只是頭卻低的很下，似乎在十分專注的看一樣東西。

    牧安琪本不想在城門處浪費時間，但是埃琳娜女人看見她了，并將她叫了過去：“謝謝你，拯救了碧丹城?！?/br>
    說話間，埃琳娜朝牧安琪深深的鞠了一躬，一旁的露西聞言，也抬頭向她行了一禮。

    牧安琪才看到，露西的眼眶紅紅的，似乎剛才有哭過。

    “不用謝。埃琳娜女士，你們在這里做什么？”

    “我帶露西來接他爸爸回家?！卑Ａ漳嚷曇羝骄?，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倒是一旁的露西，再次低頭看向身旁。

    瞬間，牧安琪明白了些什么，她順著露西的視線看過去，那里躺著一具npc的尸體。

    他的臉上，身上都有無數道黑色的傷痕，那些傷痕向四周擴散，呈蛛網狀，看起來十分恐怖。毫無疑問，他已經被惡靈氣息侵染，過一段時間，他就會變成一只惡靈。

    ——在與惡靈對戰時死亡的城衛軍們，都會被統一火化，他們不會有墓碑，但會有英雄紀念碑。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牧安琪認得這個npc——城衛軍統領，魯伯特。

    聯系現在這陣仗，也就是說，魯伯特是埃琳娜女士的兒子，是露西的爸爸……

    牧安琪心里突然一陣揪疼，她看著眼前神色平靜的埃琳娜女士，和有些傷心但并未落淚的露西，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尤其是露西小姑娘……

    牧安琪還記得，在避難所門前，露西一臉驕傲的對她說——“等我長大了，要和爸爸一樣，成為一名戰士！”

    露西的爸爸是戰士，而戰士，是離死亡最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