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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菟絲花上位記(重生)在線閱讀 - 第46節

第46節

    ——若是上一世能遇著他們……

    林照聽著便悠悠的嘆了口氣,起身走到鐘意身旁,輕撫著她的烏發道:“傻阿意,你現在才多大,你還有很長很長的一輩子呢……慢慢來,什么都會有的?!?/br>
    “但我覺得現在這時候已經是我能感覺到的自己最最幸福的時候了,”鐘意仰頭望著林照微微笑著道,“有林jiejie,有陛下,還有外祖母與外祖父……”

    ——親人、友人、愛人,一時竟全都俱備了。

    鐘意竟想不到這世上還能有什么是值得自己去奢求的了。

    “你這還差了一樣呀,”林照笑著逗弄鐘意道,“常言道全福之人,上有長輩健在,中有夫妻恩愛、姐妹和睦,下有兒女雙全……我姑且厚顏一回,算是你的姐妹,可這‘上‘和‘中‘你是有了,但也還差個‘下‘吧?”

    鐘意一下子被林照的話外之意逗紅了臉,輕哼一聲,拂開林照的手,含羞帶嗔地瞪了她一眼,抿著嘴道:“林jiejie這話說的……這事兒也不是我一個人能做得了主的啊。更何況,林jiejie你這都還不急呢,我急什么呀?”

    “是是是,我約莫著年底出嫁,屆時你可能抽出空來出宮去林府陪我一程么?”林照笑著又坐回了原位,比起自己的婚嫁事,面上反而是冷冷淡淡的,沒有多大歡喜,也沒有什么即將出閣離家的惆悵,看鐘意如小雞搗米般頻頻點頭應了,林照這才微微一笑,轉言又道,“說起來,我今日來,本還是有一樁好笑的事想說與你聽……你在這深宮里,恐怕還不知道,余姚楊氏這回是徹底遭了災了,倒也不用我再去對付那楊四娘替你出氣了?!?/br>
    “???還有這種事?”鐘意先前還真不知道,但一想著林照日后不必與楊四娘日日相見、后院爭鋒,鐘意便忍不住高興道,“快說快說,他與我說來聽聽,我在宮里還什么都不知道呢!”

    “那個楊石德自個兒作死,貪心不足蛇吞象,覺著自己的文章不夠好,便找了一個寒門書生宋戴方來代筆,”林照端著茶微微冷笑道,“那宋戴方也不是個什么好東西,自己家里都沒有半口余糧,還敢出門狎妓,活生生將自己老娘餓死在了家中……他為人往常也是恃才傲物,仗著自己有才華得罪了不少同窗學子,此事一出,便被同門捅到了府州的學政大人處,這事兒實在是太過泯滅人性,那學政大人便下詔勒令宋戴方終身不得參與府試、求得功名?!?/br>
    “……那宋戴方后來過得渾渾噩噩,落魄不堪,便只得以替人作弊來糊口求生,本來就事兒做的尚且還算隱蔽,一方求名、一方求財,二人都不會輕易將對方捅了出去,誰知道那余姚楊氏這些年是到底樹了多少敵、得罪了多少人,有那看不慣他們家的,硬是生生的將那宋戴方挖了出來,也不知道私下予了他多少錢,硬是從他手里挖得了那卷子的初稿,以及整個交易過程中兩邊來來往往落下的痕跡……”

    “這事兒一鬧出來,整個余姚楊氏的名聲都臭了,陛下已下令革除楊石德功名,將其暫且收押刑部,楊家父子紛紛上書請辭,不過瞧著陛下現在這意思,三五日了倒也沒有準,只怕這楊家還有的好查……余姚楊氏眼看著便要徹底倒了臺,以那位王妃娘娘的精明算計,那楊四娘……怕是燕平王府也再不會要了?!?/br>
    “這可也真是……”鐘意聽得心思百千,“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br>
    “往常我與陛下說起,陛下嘗道,我這種‘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旁人犯了我,我且先忍著,就等著瞧她自作死的想法,很是有些消極無趣,”鐘意抿著茶輕笑道,“不過,今個兒楊四娘這事兒,倒是讓我覺得,親自動手有親自動手的樂趣,笑看她塌臺亦有笑看她塌臺的樂趣……不足以一概而論?!?/br>
    “噗,這倒也是,”林照被鐘意這一句也給逗笑了,沉吟片刻,笑著與鐘意道,“我往常最是不屑于去‘幸災樂禍‘,這回才總算是覺出味兒來,這‘幸災樂禍‘也自有‘幸災樂禍‘的妙處……想著日后不能再對著那楊四娘親自動手,心里還是有些不甚爽快,但再想想,這以后一輩子都不用再與她們那些惡心人打交道,也未必不是一件暢快事兒?!?/br>
    “這可也真是應了那句‘人在做、天在看‘,她們那些惡心人的手段,把卑劣當成自己的利器,將旁人不屑與她們計較的,反當成旁人都如何怕了她們……真是叫人十成十地倒足了胃口,就是與她們相爭相斗,都嫌要臟了自己的手、辱沒了自己的品格……不過也還好,這往后的日子還長著呢,你我以后總是會越過越好的,而至于那些人……我們再多瞧她們一眼,都是給她們占了便宜去?!?/br>
    “俗話講,這書生罵人,最是刻薄,”鐘意望著林照止不住地笑,手里的茶杯都要端不穩了,“我今個兒也算是在林jiejie這里領教到了,日后可萬萬不敢得罪您了?!?/br>
    “你能得罪我什么呢?”林照輕嗤一聲,探過身來捏了一把鐘意的側頰,“倒是你這張嘴啊,整日里好的不學,單學著我越來越促狹了……你只要不是日后故意去糟踐自己的身子,我又能與你生氣到哪里去……?”

    兩人正是嬉笑著,外間有宮人來報,說是長寧侯府大夫人孫氏帶著三姑娘傅斂洢來宮里拜見貴人娘娘。

    鐘意聞言便怔了怔,下意識回頭與林照對視了一眼,二人的神色皆是一沉。

    “既然來了,那便叫她們過來吧,”鐘意恍然覺得自己一整個上午的好心情都瞬間被毀了大半,端著茶冷冷淡淡道,“也是不知道,這兩位有什么好來見本宮的?!?/br>
    林照坐在原處猶豫了一下,還是穩穩坐著,沒有刻意避出去。

    ——她還是有些擔心鐘意的性子太軟,到了如今這個地步,還會被人輕易欺負了去。

    長寧侯府的大夫人孫氏領著傅斂洢前來,一進門,二人便規規矩矩的向著鐘意下跪請安:“臣婦臣女見過貴人娘娘?!?/br>
    鐘意慢條斯理端著茶輕呷了兩口,沒有叫起。

    孫氏的臉色當即便有些不太好看,她到底還算得上是鐘意長輩,幾次三番被鐘意如此輕慢,陰著臉抬起頭來,再看花廳內不只是坐了鐘意一人,還有一個林府的小輩……自己這一跪,硬是將兩人都跪了,孫氏頓時深覺受辱,僵著臉主動道:“娘娘可還有何吩咐?”

    ——卻是在并不隱晦地提醒鐘意,該叫她們起來了。

    “本宮是沒有什么吩咐的,”鐘意仍穩穩坐著,輕撩眼皮,冷冷笑道,“只是不知道,你們過來卻是有何貴干?”

    ——鐘意一想到長樂宮內留著的柳兒,想到自己上一世至死都不知道的那些隱情……心里便很難不對著傅斂洢生出三分惡意來,更遑論是與她親親熱熱地來往寒暄了。

    本來這事兒,傅斂洢若是不自己主動往鐘意面前犯,鐘意一時半會的,還確實是對她做不了什么……只能暫時眼不見心不煩地叫自己先忽略過那一遭。

    倒也不是為了旁的,只是不想鬧出姐妹相殘的慘劇來,叫兩位老人夾在其中為難。

    ——鐘意并不想去嘗試著知道:在兩國大長公主與長寧侯的心里,自己這個剛剛得知的孩子,與那位曾在膝下養了十五年的相比,究竟是孰重孰輕、孰近孰遠。

    因為鐘意怕自己太過較真,更怕自己好不容易感覺到的幸福,便又這么輕而易舉的從指尖溜走了。

    但這一切都只是建立在傅斂洢不主動放到鐘意眼前的前提下。

    ——但她為什么就偏偏要來惡心自己呢?鐘意想不明白,但她知道,自己一見了傅斂洢,心里頭就冷靜不下來,更再難“偽飾太平”了去。

    “鐘貴人,”傅斂洢膝行兩步,朝著鐘意規規矩矩地磕了三個頭,面帶誠懇道,“先前不知,你我在襁褓中時便被人強換了身份……讓你在外面吃苦受罪這么些年,臣女心里真是十分歉疚,不過你放心,日后你回到侯府,便是正兒八經的千金小姐,臣女絕不會與你爭搶半分,侯府長輩,臣女也定會與您一同侍奉他們到老……”

    “你這話說的真是有趣,”鐘意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定定地望著傅斂洢,微微冷笑著道,“你絕不會與本宮爭強半分……可你,難道本來有什么資格來與我爭搶么?”

    傅斂洢被噎得一窒,瞧著鐘意面色不善,知對方恐怕不是個多么好相與的,今日之事未必能完全按自己的計劃走……心頭頓時略感煩躁,但還是忍著性子緩緩道:“鐘貴人,臣女知你心頭有怨氣,這怨恨您就對著臣女一并發了吧,可千萬別再牽連到了侯府的其他長輩去……雖然當年之事,你我屆時皆是在襁褓之中,也各自都沒有什么選擇的權利……”

    “鐘貴人,得饒人處且饒人吧,”長寧侯府的大夫人孫氏亦跟在邊上勸解道,“這事兒是那毒婦做的不對,可洢兒也是無辜的。她在侯府規規矩矩地長到這么大,孝敬長輩、友愛姊妹 ……一日之間,突然知道自己竟不是臣婦那小姑子的親生女兒,她自己心里恐怕也是天崩地裂,未必能好受得了哪里去?!?/br>
    “但仍是能想著您受的委屈更多些,急急地尋了臣婦來與您登門致歉,您心里的不痛快,我們也都能理解,但冤有頭債有主,您的委屈也不必對著另外一個無辜的人發吧……說來這也未必不是一場緣分,想來貴人也是明事理的,與洢兒這也算是做了半道姐妹,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都過去吧,以后你們姐妹齊心、同心和睦,和和美美,成就一段佳話,才最是叫世人稱贊的……”

    “傅大夫人,”林照終于聽不下去了,忍不住站了起來,直接走到大夫人孫氏面前道,“常言道,‘未知人苦處、不勸人大度‘,您又是站在什么立場上,叫阿意現在要‘得饒人處且饒人‘的呢?”

    孫氏被林照居高臨下地審視著,想著自己這小輩一跪一站,頓時心頭更為不悅,忍不住反嗆了林照一口:“臣婦至少還是他們的大舅母、侯府的長輩……反倒是林大姑娘你,這事兒是我們侯府的家事,又與你何干?輪得到你在這里開口?”

    “你是誰的大舅母?”鐘意猝然回頭,冷冷地望著大夫人孫氏道,“這里輪不到開口的,那不是林jiejie,而是你吧!……誰愿意叫你一聲‘大舅母‘,你且去誰那里擺你大舅母的譜兒,你難道還沒發現,自你進來到現在,本宮可叫你坐了嗎?”

    大夫人孫氏被鐘意這絲毫不留情面、劈頭蓋臉的一頓嘲諷噎得面色鐵青,跪在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阿意的眼淚和柔軟是留給愛她的人啦,不要嫌棄她眼淚多啦,對著渣渣一滴淚都不會留的!握拳!

    第70章 處置

    鐘意卻連看都懶得看孫氏一眼,直接走到傅斂洢身前,居高臨下的睥睨著對方嘲諷道:“本宮說句實話吧,今日要不是你們來,本宮還未必能把一切事情都搞得清清楚楚呢……先前侯爺與公主過來,還一句內情都沒有與本宮提起呢,這事兒本宮能知道,還是多虧了你們呢!”

    “早知道晚知道,總還是要知道的,”傅斂洢怎么也沒有想到,兩國大長公主與長寧侯竟然這么沉得住氣,鬧得自己這一出反而顯得十分莫名其妙、不知所謂了,但事已至此,傅斂洢也只能強撐著仰頭對著鐘意祈求道,“只是臣女希望鐘貴人能記得,雖然這事兒臣女對您也十分歉疚,但當年事發之時,臣女尚在襁褓之中,并不知情……真論起來,你我二人也都是一般無辜啊,又何必同室cao戈了去,再叫外人看了笑話……”

    “你無辜?”鐘意上前兩步,逼得傅斂洢連連后退,嘴角掛著的是止不住的冷笑,“那是如今侯爺與公主都先知道了,你便也就只能‘無辜‘了……若是換了侯爺與公主還不知道,你便先知道了,你還能再一直‘無辜‘下去么?”

    “鐘貴人又何必把話說的如此誅心,”傅斂洢心頭一沉,眉眼間生出隱隱的陰郁來,她倒是真希望自己能早覺出端倪一步,便能不露聲色地斬斷了這隱患去……可現在不是一步遲、步步遲,被對方反搶占了先機去,便無論如何也只能討好賣乖了……傅斂洢顫抖著嘴唇,作泫然欲泣狀,“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臣女沒有做過的事情,貴人便已在心里給臣女定了罪了,若是如此……貴人難道是定要逼死臣女、半點也容不下臣女過活了嗎?”

    “究竟是本宮心里容不下你,還是你心里容不下本宮,這事你我各自都清楚,也不必在這里惺惺作態,”鐘意冷笑道,“本宮也懶得與你多言,你既覺得自己無辜,便自去尋那覺得你無辜的人說去!不要到本宮這里來,臟了本宮這地界!……在本宮這里,你永遠就與‘無辜‘二字沾不上什么干系!”

    “本宮也不妨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本宮現在不動你,不過是看在外祖父與外祖母的面上,不想叫老人家們傷心,”鐘意冷冷地望著傅斂洢道,“但你最好規矩些,不要莫名其妙的來本宮這里礙眼……你再來下一回,便絕對沒有本宮這么好的態度了!”

    ——這等劈頭蓋臉得了一頓罵的態度還算得上好嗎?傅斂洢心頭隱隱有些窒息,她見鐘意當真如此不留情面,心里一時也慌了神,忍不住反向刺激鐘意道:“鐘貴人心里這么大的怨氣,二哥知道嗎?……您這般怨氣沖天、容不得人的話,敢在二哥他面前說嗎?”

    “你還叫他二哥?誰是你二哥!”傅斂洢不提宣宗皇帝倒還罷了,她一這般親昵地提起宣宗皇帝,鐘意心頭頓時更為火大,怒不可遏道,“你就連這一句二哥,也是占了本宮身份的便宜!你到底還哪來的臉叫他二哥!”

    傅斂洢這下便清清楚楚的瞧出來了:感情這位鐘貴人對自己這么大的怨氣,竟是有因這等風月之事而爭風吃醋的緣故。

    ——這不得不讓傅斂洢心頭隱隱生出了兩份優越感與得意之情,鐘意越是為此跳腳憤怒,便越是讓傅斂洢覺得自己在宣宗皇帝心里不一般了。

    “鐘貴人不想臣女叫,臣女以后不叫就是了,”傅斂洢笑意盈盈地頂了鐘意一句,“不過,先前也叫了有十五年了,這一時半會兒的,就是臣女改得了口,怕是二哥也聽不習慣的……鐘貴人您這又是何必呢,先前之錯,皆是長輩之過,又與你我無干?!?/br>
    “……二哥他是何等板正嚴明性子,您入宮也有段時日了,想必也多多少少能瞧得出來,坦白講,臣女本是無意與您爭鋒的,可您若是處處針對臣女,怕是在二哥那里……您也未必占得了什么理去吧?”

    “就是在為了在二哥面前裝份模樣出來,您又何必不能對著臣女大度一回呢?”傅斂洢柔柔笑道,“這也讓您的名聲也好聽些、在二哥心里的模樣也柔善些……不至于整日橫眉豎目、怨氣沖天的,一日兩日便也罷了,日日如此,臣女縱是得不了什么好,可鐘貴人你最后難免不也是叫二哥厭煩厭棄了去么?”

    “是么?”鐘意冷冷地嗤笑了一聲,面無表情道,“照你這么說,本宮今日還該‘諒解‘了你,道你一句‘無辜‘,這邊才算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和和美美,攜手共贏的一件事了嗎?”

    “鐘貴人你若是能如此想,”傅斂洢一時竟然沒讀出鐘意語調里的陰沉反諷之意來,還慢條斯理地悠悠接口道,“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話音未落,鐘意便揚起手,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那本宮倘若是偏偏不呢?”鐘意冷笑著,不等傅斂洢再如何惺惺作態,直接揚聲對著乍雨道,“去慎思殿,請了陛下來……就說本宮在這里打了傅三姑娘,叫陛下過來好好看著,本宮今日打便打了,一下都不會在陛下面前裝著,叫陛下好生地‘厭惡‘了本宮去!”

    “不至于,不至于??!”傅斂洢尚且捂著臉,因為太過震驚錯愕,被打得呆呆地沒有回過神來,另一邊憋屈地跪了這么久的長寧侯府大夫人孫氏先一步反應了過來,知道此事若是請了宣宗皇帝來,必然難逃兩國大長公主之耳……那邊若是真鬧開了,不管宣宗皇帝站在哪位那邊,等事情傳到兩國大長公主耳朵里,自己卻是難逃要吃掛落的!

    “些許內宅小事,怎么好就驚擾了陛下來呢!”大夫人孫氏內心叫苦不迭,深覺賠了夫人又折兵,遭了埋汰又遭罪,已經十分后悔摻和進今日這場事來了,“娘娘消消氣,娘娘消消氣??!”

    “朕倒不覺得這是什么小事,”孫氏話還未落地,宣宗皇帝的聲音已遙遙傳了進來,竟是正好過來,將將聽到了最后這一段,面無表情地繞過屏風,直接走到大夫人孫氏面前,開門見山的問她,“你們是怎么進了宮來的?”

    “是公主,公主殿下的帖子,”大夫人孫氏跪伏在地,訥訥回道,“臣婦得了公主殿下的邀……”

    “去個人把康敏給朕叫過來!”宣宗皇帝不等孫氏說完,已是滿面怒色,毫不客氣道,“摘了她進出宮闈腰牌……自現在起到她出閣,禁足慈寧宮,無朕口諭,半步不得出,否則以抗旨論罪!”

    本就在附近觀望、宣宗皇帝一來便正偷偷想溜的康敏公主被人逮了個正著,一過來便正好來得及聽到宣宗皇帝最后那句,嚇得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呆呆道:“皇兄,我……”

    宣宗皇帝看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直接又扭頭吩咐劉故道:“傳朕口諭,召兵部侍郎傅元琮入宮,慎思殿外待召!”

    大夫人孫氏一下子癱軟在了地上。

    ——兵部侍郎傅元琮,是長寧侯的長子,傅長瀝的父親,大夫人孫氏的夫君。

    宣宗皇帝這模樣,顯然已經是怒到極致,已無意與她們這些內宅婦人多費口舌,徑直要問罪前朝了!

    “二哥……”傅斂洢捂著臉,也被盛怒的宣宗皇帝嚇得直發抖,呆呆地剛叫出了一聲“二哥”,正正對上宣宗皇帝冰冷漠然的眼神,剩下的話,全一氣被噎在喉嚨間了。

    “我若是不諒解她,不與她好臉色,不覺得她無辜,”鐘意定定地望著宣宗皇帝,直白道,“斐郎便覺得我是個心胸狹窄、怨氣沖天、得饒人處不饒人的后宅妒婦么?”

    “當然不,”宣宗皇帝想也不想便搖頭道,“朕早便說了,這世上能與她定個無辜與否的只有你一人……你若不覺得她無辜,她便就不無辜;她在你心里不無辜,她在朕心里就也不無辜?!?/br>
    鐘意僵硬的臉色總算稍微緩和了一些。

    傅斂洢卻是聽得徹底絕望了。

    “二哥,難道你我這么多年的情分,就因為此事,”傅斂洢哀痛欲絕道,“……便非得要徹底逼死了我去嗎?可這出身,本也不是我自己能選擇的??!在出身這一點上,二哥您原來可不是這樣想的人??!”

    “你也大可不必把話說的如此哀慟,好像大家都對不起你似的!”宣宗皇帝尚且未說什么,另一道蒼老而莊重的聲音又遙遙地傳了進來,竟是連在宮外的兩國大長公主都聞訊趕到了,對著傅斂洢冷冷一笑道,“這里沒人想要逼你去死……但你占了這么多年的便宜,也該盡然可都占夠了吧!既然你自己也知道自己身份不堪,那邊從即日起,離開長寧侯府,收拾了你自己的細軟,滾回晉陽去!”

    “外祖母,您養了我這么多年……生恩養恩,生恩養恩,我雖然不是您的親生外孫女,但在我心里,卻一向是拿您當親外祖母看的!”傅斂洢顫抖著嘴唇,難以置信道,“可是您……您便就非要如此絕情嗎?”

    “我若是對你柔情蜜意……那我們苦命的阿意,又有誰能對她柔情蜜意些呢!”兩國大長公主的眼眶一時也不禁有些紅,做出這個決定,她心里其實也并沒有好受到哪里去,只是事已至此,她也深知:若是自己再不拿出個決定來,恐怕會寒了另外一個孩子的心。

    鐘意定定地望著兩國大長公主,心頭一時滋味百千。

    ——鐘意心知,她恨傅斂洢,而這份恨,并不僅僅是因為兩個人前十五年錯位的身份,更是因為鐘意自己上輩子不明不白的冤死……換言之,單以這輩子而論,鐘意從來沒有期待過,兩國大長公主能為她做到如此地步。

    兩國大長公主卻一時有些不敢看鐘意,為自己方才說出那句話時對傅斂洢一瞬間的心軟。

    但很快兩國大長公主便調整好了自己的態度,硬起了心腸,走到傅斂洢身前來,面無表情道:“你也不必如何記恨旁人,更不要去記恨阿意,是我不愿意認你這個外孫女,我不認你,這侯府闔府上下,你看看還有哪個敢再認你的!”

    “你在侯府沒有容身之地,是我不想認你,可要記清楚了!若是敢因此而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來,可不要再想我手軟!”

    作者有話要說:  眾所周知,本文還有個角色叫趙顯,so……

    假傅馬上要去地牢里和她親媽團聚了。

    虐完渣渣再出去玩嘛~大噶是想先看小寶寶還是先出去玩(就是隨便問問,大綱是設定好的呀~)

    第71章 意嬪

    九月節,露氣寒冷,將凝結也。*轉眼間,兩個多月過去了,寒露已到,年末將至。

    前朝里,許昌地動事罷,流民安定,災情得解,原禮部侍郎馮毅攜一十三名政知堂故人滿譽而歸,成功遏制了“大災后必逢大疫”的發生,歸朝后加封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其時正逢內閣首輔林泉乞骸骨,御前暫按下不表,但朝野皆道:林泉欲退,馮毅或有入閣之勢。

    另一邊,遷延近兩年的江南船塢之亂案終于塵埃落定,新科探花郎駱翀云結案后自金陵北上,歸于洛陽,得授翰林院編修,入政知堂,主誥敕起草、史書纂修、經筵侍講事,一時間,正如無頭蒼蠅一般人心惶惶的林系一派皆朝之靠攏,隱隱要自成一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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