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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菟絲花上位記(重生)在線閱讀 - 第43節

第43節

    躬身等在傅斂洢身側的婦人也微微一笑,略直起身來,朝著駱清婉的方向意味深長道:“這對公主來說才哪里到哪里啊……你怕是不知道,靜淑皇后當年是怎么沒的吧?!?/br>
    駱清婉的呼吸驟然一粗,額頭上滲出細微的冷汗來。

    趙顯瞧著這對主仆一唱一和,縱然心里有底,知道兩國大長公主其人并無濫殺無辜之心,但也一時被如今這騎虎難下的情境弄得心里捏了把汗。

    “三姑娘,您若是挑不出來,不如讓老奴幫你選一個吧?”那婦人見傅斂洢挑挑揀揀大半天,仍是拿捏不定主意,手指略略在托盤上滑過,竟是打算自己直接替傅斂洢選了。

    傅斂洢心底一慌,看榕青的手指在那酒壺上略滑過,趕忙一把撿了托盤上的匕首來,顫著嗓子道:“我,我,我選好了……”

    傅斂洢磨磨蹭蹭地打開了匕首,對著自己的脖子比劃來比劃去,就是如何也下不去手,在場眾人的目光皆沉沉地落在她身上,傅斂洢終于承受不住了,一把扔開匕首,膝行著跪在地上將兩國大長公主蹣跚爬去,揪住兩國大長公主的裙角,哀哀地仰著頭,涕泗橫流道:“外祖母,外祖母您忘了洢兒小時候陪在你身邊的日子了嗎?您忘了您曾經對洢兒的那些好了嗎?……洢兒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只知道自己生在侯府、長在侯府,從前是外祖母的外孫女,一輩子也都是外祖母的外孫女啊!”

    “難道如今僅僅只因旁人的三言兩語,外祖母便把我們曾經的那些感情都忘了嗎?……這太荒謬了,這太離奇了,我是您的外孫女啊,我真的是您的親外孫女啊!難道您就因為外人幾句空口無憑的白話,就要這樣……就要這樣對我嗎?我是您的洢兒啊!”

    傅斂洢簡直要被兩國大長公主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舉動給弄瘋了,怕得眼淚鼻涕直往下掉,一時間再也顧不得惺惺作態什么了。

    “好孩子,”兩國大長公主幽幽地捏住傅斂洢等下巴,面無表情道,“你放心,今日若是當真冤屈了你,外祖母我也必不會叫你白白含冤而去的……這毒婦的親生女兒定會馬上下去陪你,黃泉路上,倒也不至于叫你孤孤單單的一個人?!?/br>
    傅斂洢怎可能接受兩國大長公主這樣毫無意義的“安撫”,仍是拽著她的裙角拼命搖頭,哭得直打嗝地不住喊著外祖母。

    兩國大長公主見狀便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招了招手,示意那名喚“榕青”的婦人將托盤端來,信手拎起其上的酒壺,捏住傅斂洢的下巴,柔聲道:“既你自己下不去手,外祖母我便最后疼惜你這一次……幫你做了這個了斷吧!”

    話音未落,兩國大長公主便拎起酒壺就要往傅斂洢的嘴里灌。

    傅斂洢驚得瞪大了雙眼,緊咬齒關,拼命搖著頭不愿去嘗。

    一陣嘩啦啦的聲響,卻是被掛在刑具上的駱清婉終于忍不住了,冷笑著開口道:“好,既然你們都要這樣屈打成招了,那我便就招了吧……不錯,我換了孩子,你們府上的那是個假貨,我兒鐘意才是正兒八經的侯府千金……貴人不就是想聽我說這個嗎?”

    “好,我現說了,最后的心愿也了了……想我這黃泉路上,還能有一位侯府千金陪著,我兒鐘意日后還可以在侯府盡享富貴……真是值了!只要我了這一條賤命,不虧,不虧!”

    兩國大長公主捏著傅斂洢的手微微一頓,猶豫了一下,將手中拎著的酒壺又放了回去。

    “你這毒婦,怎么滿口胡言亂語!”傅斂洢一脫開轄制,當即憤怒地朝向駱清婉的方向,瞪大雙眼破口大罵道,“你自己的女兒是誰你自己還不知道嗎!這世上怎么有你這種惡毒之人,費盡心思地挑撥旁人家的祖孫關系,你就看不得旁人半點好么!惡心至極!真是叫人惡心至極!”

    駱清婉的嘴唇微微發抖,沉默著避開了傅斂洢的目光,只陰著臉滿目陰鷙地盯著兩國大長公主的雙眼,嘴角微微噙著一抹冷笑,毫不客氣道:“好了,貴人要我說的我皆已經說完了,麻煩貴人信守諾言,給我一個痛快吧!”

    “你說完了?”兩國大長公主微微揚眉,幽幽道,“我問你當年是怎么換的孩子,你還一個字都沒有講呢,這怎么就算說完了?”

    “把那過程給我一字一句地講清楚,我便給你個痛快……不然,你還想死?你且先慢慢想著吧?!?/br>
    駱清婉一窒,既而仍冷笑著梗著脖子道:“從未做過的事情,貴人們強按著頭要我招,我招也就是了……怎的,招了還不算完、還不夠滿意,還得要我再接著往下編一個嗎?”

    “你真是,滿嘴狡辯,”兩國大長公主陰沉沉的望著駱清婉,一字一頓道,“半點也不識得乖……既如此,我便也與你沒什么好說的了……榕青!”

    緊跟著兩國大長公主的婦人一抬手,那三尺白綾便緊緊的勒在了傅斂洢的脖子上,一寸一寸的往里收緊,傅斂洢被勒得滿面通紅,手緊緊的扒在脖子上,張著嘴斷斷續續地叫著:“外祖母,母親,母親您若還在世……外祖母……”

    被掛在刑具上的駱清婉看得目眥欲裂,險些要維持不住面上冷漠的神態來。

    “到現在還不打算說實話嗎?”趙顯微微挑眉,嘆息著對駱清婉道,“你若是說了實話,公主也不過才只要你一人這條賤命……你若再不說實話,她可真的要死了。值得嗎?”

    駱清婉顫抖著嘴唇,心內一時大亂,半天也拿不定主意來。

    趙顯看著便不由悠悠地嘆了口氣,手輕輕按住那掌著白綾的婦人,搖了搖頭?!w顯可不能真的叫傅斂洢就這么死了。

    傅斂洢死不死的,趙顯皆不急什么,但他卻不敢去賭:最后這事若是當真說不清楚了,兩國大長公主會不會當真去對宮里的鐘意下手。

    今日這位兩國大長公主殿下對著自己養了十五年的外孫女如此冷漠的反應,倒是叫趙顯一時不敢托大,不敢再妄自拿著前世的經驗來揣測他們了。

    “公主,這人雖然仍不打算說實話,”趙顯遙遙朝著兩國大長公主的方向微微一鞠躬,恭謹道,“……但有兩個人,晚輩想您還是可以先見上一見的?!?/br>
    “哦?”兩國大長公主迎聲回望,不置可否道,“什么人?”

    “一位是這婦人當年的夫君,一名姓鐘的潑皮無賴,”趙顯勾了勾唇,緩緩道,“還有一位是當年住在這婦人鄰家的老嫗,這婦人當年產女時,其家貧寒,婆母便請了這老嫗過來代為接生……當年那個女兒一落地,身上有什么胎記標志,這老嫗見得一清二楚。不妨先讓他們一起過來對對質?”

    “你,你是什么人?我看你這人才是這里最古怪的,最心思叵測那個!”榕青被趙顯按得松了手,傅斂洢才剛粗粗喘過兩口氣來,一聽趙顯這話,頓時慌了,面色惶然道,“我身上有什么胎記標識,這十五年來,凡是貼身服侍過我的婢女仆婦皆可知曉……這十五年來來來往往的丫鬟婢子們算下來不知道能有多少個人知道的,就算是他們說出來了,本也沒有什么可稀奇的!”

    “這本就可能是有心之人故意攛掇著哄騙他們那般講的,根本算不得什么證據!”

    “反倒是你,這事兒與你有什么關系!”傅斂洢一指趙顯,驚怒交加道,“今日我就看著你一個人在這里處心積慮地挑撥來、挑撥去的,你究竟是誰派來的?幕后是誰在指使著你以如此惡毒的手段來挑撥我們侯府內宅大亂?”

    “是啊,你說的也有道理,全是人證,也可以‘口說無憑‘四字來推諉,不過呢,你倒也不必如此驚惶,不過是先讓你們先見上一見罷了……你若當真覺得今日是有人處心積慮要害你,瞧著我做什么,怎么不先問問你大哥呢?”趙顯輕嗤一聲,睥睨了傅斂洢一眼,繼而轉向兩國大長公主,恭恭敬敬道,“公主要先見一見他們么?”

    ——倘若是當真有物證存在于世,趙顯早便將之公諸于眾了,還不是苦于“口說無憑、沒有實證”這八個字,才忍著胸口那股怨氣,不住地潑傅長瀝冷水,亦是在暗暗地在心里潑他自己冷水。

    兩國大長公主深深的看了趙顯一眼,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惜字如金道:“若在此處,便叫過來吧?!?/br>
    鐘父含胸低頭,畏畏縮縮,那鄰家老嫗早已滿頭銀發,兩人皆是扔到人群里都找不出來的平平無奇之相,真要論的話,傅斂洢長得與她生父也并沒有多么特別相像,但如今眾人皆悉心望去,二人的眉眼唇畔間,還是免不得有那么些令人看了不由在心里打個問號的相像之處……

    眾人皆向那新來的二者望去,趙顯卻略略回頭,特特地打量了被掛在刑具上的駱清婉一眼,隱隱約約能感覺到:自乍然見到鐘父與那老嫗起,駱清婉的心理防線已經搖搖欲墜,離崩潰只差那么一瞬息了。

    趙顯正是在心里猶疑著該如何趁著這個大好時機再做點什么能徹底擊潰對方心理防線的事情來,兩國大長公主定定的望了鐘父兩眼,驟然抽身,一把抽出自己孫兒腰間的潺水劍來,橫眉冷目地朝著傅斂洢的方向甩了過去。

    “不!”駱清婉終于徹底崩潰了,失聲嚎叫道,“事情都是我做的,孩子是無辜的,孩子是無辜的!”

    兩國大長公主手上的劍一顫,呆呆地落到了地上了。

    “你當年,”兩國大長公主緩緩的抬起眼來,雙目失神地朝著駱清婉的方向,重復著問了第三遍這個問題,“……到底是怎么換的孩子?”

    ——這是兩國大長公主自知曉這其中的端倪起,最如何也想不清楚的一件事了。

    “我一直帶著孩子,我的孩子太小了,離不得人的……我一直把她放在身邊,”駱清婉迎著兩國大長公主那張森然怒目的臉,緩緩地咽了口口水,顫顫巍巍道,“就是那個小簍子……我把她放在里面,背著她,就那么把她背出去了……公主,看在我也將她悉心養大了的份上,沒有功勞有苦勞,孩子是無辜的,孩子是無辜的啊!事情都是我做的,你殺了我吧!殺了我吧!”

    “你就那么當著我們所有人的面,”兩國大長公主像是突然對外界的聲音都理解不能了一般,緩緩地又重復了一遍駱清婉的坦白,“當著我們的面……把孩子背走了?把孩子背走了啊!”

    傅斂洢軟軟地坐倒在地,心知這下是真的徹底完了。

    兩國大長公主呆呆地站在原地僵立了半晌,突然閉了閉眼,一口鮮血生生地從胸口嘔了出來,身子搖搖晃晃,顯是要站立不住。

    傅長瀝忙一把撲過去扶住她,神色焦急道:“祖母保重身體,保重您的身體要緊啊!”

    “二十年前,你們要我保重自己,讓我忍,我忍了,十五年前,還說讓我保重自己,我忍了,四年前,我也忍了,”兩國大長公主垂著頭喃喃自語道,“如今卻還是要讓我‘保重‘自己……我真不知道,我這些年,到底是在‘保重‘些什么呀……”

    兩國大長公主長久以來端著的不怒自威之態驟然一空,臉上再無了分毫威嚴森然之色,她呆呆地放空了半晌,突然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哭喊來。

    “我的裊裊,我的兒啊!”兩國大長公主雙目通紅,淚如雨下,泣不成聲道,“怎么會有這樣的事……這天底下怎么會有這樣的事!我的兒啊!怎么會這樣……”

    那哭聲是如此的沉痛刻骨,似乎擁有著一種足以穿透人心的力量,讓人聞聲皆不由摧折心肝。

    在場眾人不由都各自通紅了雙眼,暗暗垂淚。

    那一瞬間,誰也不知道那位站在場中的老人心里究竟想了些什么,或許是自己當年懷孕產女時的不易,或許是自己將女兒一點一點自蹣跚學步養大的回憶,或許是當年對女兒早逝的悲痛欲絕,亦或許是想到了那位真正的、流落在外吃盡苦頭的親外孫女……總之,沒有人知道她心里究竟想了什么,但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這位老人自進來起一直直直挺著的脊梁,像是再在無形之中被什么難以承受的重量給生生壓垮了下去,壓得她威嚴頓失,精氣頓消……一時間顯出一股垂垂老矣的遲暮之態來。

    第66章 無辜

    消息傳到宮中的時候,宣宗皇帝早已在長樂宮中摟著鐘意歇下了,能讓劉故深夜來報的,宣宗皇帝自然知道事情不會太小,先將在睡夢中迷迷糊糊被驚醒了的鐘意重新安撫好睡下,宣宗皇帝披了衣裳出來,沉著臉問道:“發生了何事?”

    鐘意其實也沒真重新睡沉,睡夢中被擾醒后由著宣宗皇帝溫聲細語地安撫了兩句,也不過是重新進入了一種淺層睡眠的模糊狀態,等到宣宗皇帝人一走,床榻的另一邊驟然一空,身邊少了個足以讓她寧神的暖源,鐘意抱了抱胳膊,朦朦朧朧就醒了。

    隱隱約約間,坐起來的鐘意可以聽得外間宣宗皇帝與劉故來往間的只言片語:西山那邊……江大人……兩國大長公主……侯府那邊……

    聽上去像是和長寧侯府有關?鐘意忍不住更坐直了身子,甚至想悄悄走到屏風那邊再仔細多聽兩句,正是猶豫不定間,宣宗皇帝繞過屏風,卻是又回來了。

    “醒了嗎?”宣宗皇帝怔了怔,目光幽深的望了鐘意一眼,那一眼里似有千言萬語,卻又生生地忍下了。

    不知是不是鐘意的錯覺,再開口時,宣宗皇帝的語調明顯更柔和了三分,他溫聲與鐘意解釋道:“西山那邊出了點兒事兒,朕要過去親自看一眼……放心,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繼續睡就好?!?/br>
    宣宗皇帝都這么說了,鐘意縱然滿心好奇,卻不得不聽話地克制住自己,順從地重新在床上躺下了。

    宣宗皇帝草草地給自己穿戴妥當,臨走之前,又走到床邊,彎腰輕輕地在鐘意額間吻了一吻,柔聲道:“沒事的,睡吧……朕一會兒就回來了?!?/br>
    于是鐘意也便像被這個吻安撫了一般,又迷迷糊糊、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宣宗皇帝的心情卻如何也比不得鐘意那般平靜,想到江充叫人傳到宮里來的那些話,宣宗皇帝的胸腔里就不由涌過萬般酸澀情緒,卻又被他生生克制著忍下了。

    等宣宗皇帝快馬加鞭趕到西山別莊時,兩國大長公主已經哭過一輪,由傅長瀝和身邊的侍人們安撫著平靜了一番心緒,被引著出了地下暗牢,由趙顯親自侍奉著到了擺設最奢華的東堂里坐下。

    宣宗皇帝徑直朝著東堂走過去,一馬當先地進了門,朝著坐在最上手的兩國大長公主微微躬身,恭敬道:“外祖母……”

    這一句“外祖母,”直喊得兩國大長公主堪堪忍住的眼淚又不由簌簌落了下來。

    宣宗皇帝悄然握住老人家的手,無聲給予她安撫與支持。

    好半晌,兩國大長公主才平靜下心緒,輕拍著宣宗皇帝的手,猶猶豫豫的望著他,含含糊糊地問道:“那孩子,那孩子在宮里……可還好嗎?”

    “阿意處處都好,吃得好,睡得好,跟朕也很好,她在宮里樣樣都好……外祖母不必憂心的?!毙诨实酆敛华q豫地便在心里默默做了決斷:打算在兩國大長公主面前將鐘意先前所受的苦難都悉心抹去。

    ——既不想讓老人為之憂心,亦是不想讓鐘意日后提起來感到難堪。

    “那就好,那就好……”兩國大長公主呆呆地應了兩聲,望著宣宗皇帝欲言又止半晌,一時竟像是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還能再說什么呢?一邊是外孫,一邊是外孫女,而且其中一個還是當今的陛下……兩國大長公主就是想對著宣宗皇帝說幾句“你要好好待她”之類的話來,都覺得這些言辭甚是淺薄,除了能勉強撫慰自己之外,實際上也并無他用。

    一時間,兩國大長公主只能在心里幽幽地想著:怎么就進宮了呢?為何就進宮了呢?……那宮里,就是有最顯赫的出身,也尚且未必能落得個什么好下場……更何況那孩子遭那惡婦蒙蔽拿捏,恐怕更是任人可欺了。

    兩國大長公主只要在自己心里略一想想,就覺得痛苦得厲害。

    ——她自己也是曾經在深宮里生活了好些年的人,自然知道,那些在宮中出身卑微、又無帝王寵愛的女子,過的都是何等任人搓磨的日子……她的裊裊,她可憐的女兒,就活到那般年歲,只留下一個血脈來,竟還也被他們這些粗心的老人給弄丟了出去……

    一時間,雖然知道很不應該,但兩國大長公主心尖上隱隱的怨恨還是蔓延了開來……而這怨恨,不僅僅是對她自己的,甚至還有一分是隱隱對著宣宗皇帝的。

    ——怎么就偏偏入宮了呢?兩國大長公主真是越想越是難過。

    長寧侯傅懷信從外城趕過來時,祖孫倆正相對無言地默默坐著,長寧侯一進東堂,兩國大長公主的眼淚便唰地一下落了下來,撲到了他懷中,哀哀道了聲:“信哥!……那孩子……”

    “我知道,我知道了,”長寧侯不住地拍著她的后背安撫道,“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羲悅,別梗在心里,想哭就哭出來吧,我在呢?!?/br>
    宣宗皇帝起身,對著長寧侯叫了一聲外祖父。

    長寧侯面帶苦澀的朝著宣宗皇帝別別扭扭地行了一禮,兩位老人重新在堂上各自坐下,兩國大長公主抹了眼淚去,猶猶豫豫地朝著宣宗皇帝開口道:“陛下,我,我想悄悄去宮里見那孩子一面……”

    “這是自然,”宣宗皇帝滿口應下,繼而微微一頓,猶豫著主動道,“若是外祖母想要現在就認回……”

    “不著急,不著急,”兩國大長公主一聽這話音便連連擺手,苦澀的笑著道,“其實先前那位趙小公子說的有句話,我聽著覺得很有道理……那孩子好不容易才在宮里安定了下來,我們如今冒冒然地找過去,孩子未必,未必能接受得了……我就是想先去見一見她,陛下讓我去遠遠地瞧一眼就好了?!?/br>
    聽到這里,宣宗皇帝心里才微微松了口氣。

    他想起鐘意在林府時昂首挺胸地對著旁人說的那句:“我出身有多差,我自己心里從來就清楚的很……但我卻從不為此自輕自賤,自怨自艾?!?/br>
    又想到鐘意在永寧伯之宴后怔怔地躺在自己懷里出神的模樣。

    還有后來哭得停不下來還小心翼翼地問他那一句:“陛下可不可以……做臣妾的家人呢?”

    ——她是如此的渴慕有一個能夠真正與自己心意相通的親人,而那些人卻又偏偏負盡了她……若是在受盡了親人攻訐、吃遍了親人苦頭的現在,再去告訴鐘意:你先前找的那些人,都是錯的。

    從一開始就錯了。

    這又讓她如何能接受得了。

    宣宗皇帝單是在自己心里想一想,就覺得一陣窒息。

    既長寧侯來了,宣宗皇帝只再略坐了一坐,與兩位老人漫談了兩句,心知有自己在場,兩位老人也不好敞開心扉的說話,便識趣地主動提出了離開。

    從東堂里出來,宣宗皇帝略走了兩步,就在走廊上被人給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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