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并不是所有的姑娘們都如鐘意般排斥林氏、排斥被她安排的婚姻的,她們出嫁時的年紀大多很小,入府的年紀就更小,林氏在籠絡人心上還是很有一套的,她們又都多多少少地與駱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親緣關系,很容易便能被林氏洗腦成功,把犧牲她們換取政治資本的婚姻當成為了家族存亡而自我獻身的榮譽。 更何況,即使是鐘意這么不客觀的人,也得說,駱琲確實個很有人格魅力的人,不僅僅指他那張聞名洛陽的臉。 四姑娘駱宋在府里時,開口閉口不離她的“世子哥哥”,嫁給楚襄侯府那個年紀堪堪能給她做父親的陸侯爺時,甚至從頭到尾都沒有哭過,是笑嘻嘻著被人背上轎子的。 ——她們對駱琲,那并不是什么林氏一直以來千防萬防、疑心生暗鬼的少年慕艾的情意,或許起初曾有過些許,但最后更多的,是如父兄般仰慕的依戀。 畢竟她們五個里,但凡有哪一個家中能有個靠譜的父親或兄長,或者什么其他的男性長輩,都不止于淪落到被林氏拿捏在手里隨便送出去做妾,任人糟踐。 鐘意看得清清楚楚,她們大多數,是在駱琲身上寄托了對一個“家”的期盼的。 沒有人想聽駱琲說那句“對不起”,因為沒有任何意義。 駱琲輕聲喃喃道:“五meimei……” “二jiejie已經故去了,但大jiejie、三jiejie、四jiejie還在呢,”鐘意逼視著駱琲,輕輕道,“你因為‘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而痛苦抑郁,卻難道沒想過,尚且活著這些人,在旁人家里現在過的都是什么日子么?” “或許她們都是因為你而被犧牲的,但現在說這些又有什么用,當時你既然沒攔住,現在說一句后悔,道一句對不住,又有什么意義呢?除了你假惺惺地自我感動之外……你難道就從來沒有想到,不管你是踩著誰的尸骨血淚爬上去的,可是,只有你過得好了,她們在旁人家里才能真的好?!?/br> “為什么要為了我與定西侯府的婚事去求韓閣老呢?既然能求他,為什么不早些便去呢?為什么要等到那時候?為什么不能早點逼自己一把呢?” “兩年前,你才名遠揚,被世人稱道是最能接任林相的宰相之儲,過了兩年,你便什么也不是了么?那些東西都被你忘了么?你讀了那么多書,這些道理還要我一個字都沒識全的人與你講么?” “你曾經高朋滿座,如今卻閉門不出,不與任何故人交際,你考上貢士,卻名列二百之后,你真的甘心么?你真的就這么點本事么?” “駱翀云,我不是你,我不知道你讀書是為了什么,但倘若有朝一日我能進入太學苦讀,我一定感激不盡,因為我知道,那是因為我自己想學,想讀。你呢?你就一點初心都沒有么?” “你羽翼未豐,護不住府中姐妹,你為此痛苦,內疚,后悔不迭,這都沒什么可說的,但你竟然因此連自己讀了這么多年書讀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了,你連你身上最后那點讀書人的風骨都快被磨干凈了……真的,我不恨你,我只是覺得你好可憐?!?/br> 作者有話要說: 鐘妹一般狀態是很能忍的。 黑化陰郁buff時候嘴就很毒,別問,問就是林jiejie教的。 第32章 不破不立 “你可憐,”鐘意閉了閉眼,輕輕道,“那些無法自己作選擇、只能把所有的期待和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的人,更更可憐?!?/br> “五meimei,”駱琲垂下眼睫,掩飾住自己瞳孔內的劇烈震動,輕聲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 鐘意卻并不想再聽駱琲說什么了,她微微一福身,神色平靜道:“想說的話我都已經說完了,其中或有冒犯之處,還望表兄多多包涵……若是表兄沒有別的什么事兒,我就先回去了?!?/br> 駱琲張了張嘴,終還是閉上了,輕輕地點了下頭,于是鐘意便毫不留戀地轉身走人了。 駱琲帶著滿心的震動獨自回了屋,一直到夜深人靜,躺在床上,腦海里回蕩的,依舊是鐘意今日字字句句的質問。 ——既然能去求韓閣老,為什么不早些便去呢?為什么要等到那時候?為什么不能早點逼自己一把呢? ——你真的甘心么?你真的就這么點本事么? ——你呢?你就一點初心都沒有么?你身上最后那點讀書人的風骨都快被磨干凈了……你連自己是為什么讀書都忘了么? 駱琲的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線,連著幾日睜著眼睛熬到天明,翻出自己幼年孩提時期最早跟在外祖父林泉身后開始啟蒙時讀過的書、作過的文章,沒日沒夜地翻找了起來。 我為了什么而讀書?我習文的初心到底是什么?駱琲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叩問自己的內心:我讀書習文,僅僅是為了自己日后科舉入仕、有朝一日能掌權得勢,享高官厚祿,受萬人敬仰么? 那當年哲宗皇帝在位時,每每在人前刻意夸贊駱琲、幾次三番當眾踩著旁人給他抬轎子、做面子的時候,為何駱琲就從來沒有感受到過發自內心的愉悅欣喜呢? 他因貴妃侄子的身份深受皇帝寵幸,由自己姑母受寵而身價水漲船高,承恩公府最顯貴的那幾年里,駱家人個個權勢煊赫、手眼通天,連看門的童子都恨不得把眼睛翻到天上去……怎么那時候的駱琲也依然整日板著一張棺材臉,雖有良師故友在畔,卻鮮少有真正的開懷的時候呢? 他這些年汲汲所求的,真的僅僅只是為了入仕為官、掌權奪勢、光耀門楣么? 駱琲閉上眼,忍不住一一回顧起了自己這一生前面的二十余年,并沒有花費多少時間便輕松發現了:他自己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候,是在三年前的鄉試。 當他一舉得魁,拔得太學生里的頭籌、成了洛陽城里將近五十年來最年輕的解元郎的那一刻。 在整個大莊的地界內往前翻上六十年,上一個與駱琲一般未及弱冠便考中解元的少年人,是后來跟隨武宗皇帝征戰四方、主持過原初新政、青苗改革、景樂變法的郇相郇渏初。 名揚天下,譽滿九州。 為國為民之功績太過,是百年后任再是嚴厲苛刻不過的史官落筆時,書至武宗朝間事,都不忍多加苛責的存在。 駱琲至今還能清清楚楚地記著自己考中解元那一天發生的所有事,從清晨起來睜開雙眼起,洗漱用膳,到童子報喜,父親與母親當時喜形于色的神態,再到去林府拜見在外祖父,叩謝師恩…… 林泉其時就坐在書房的那張鐵梨木桌子后,身后貼著一副仁宗年間的《蒼山聽禪圖》,畫的左下角有兩個正坐在竹席上玩耍嬉鬧的幼童,與圖上正中的蒼山古鐘相襯,更顯禪意幽遠,有一種別具一格的安謐寧靜。 駱琲就正正站在面對著畫上幼童的地方,微微躬下身去,與林泉見禮,一板一眼道:“學生幸不辜負老師所望,僥幸忝居榜首,特來與老師報喜?!?/br> “翀云啊,”林泉便對著他微微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搖頭,那笑容里有一些與有榮焉的自得,也有一些駱琲看不懂的無奈和期許,“祖父這輩子呢,至此也看到頭了,活到這把年紀,走到這一步,已經稱得上是‘幸甚至哉’,很難能再進一步了……但你不一樣,以后林駱兩府,還是要靠你的了?!?/br> “你天資聰穎,敏銳通達,遠勝你外祖父我多矣。日后必將大放異彩,前途不可估量,”林泉笑著拍了拍駱琲的肩,嘆息道,“人真是不能不服輸啊,與你比起來,我這輩子最后能摸到的終點,怕不過僅僅是你青云路上的一個踏點罷了?!?/br> “你樣樣遠勝于人,你日后的前程,外祖我從未憂心過,只唯獨一點,這些年我看在眼里,想你年紀尚幼,一直不忍心提醒你……但自今日起,你也算是一只腳踏入官場的大人、不僅僅是跟在外祖身后讀書的學生了,今日我便直說了吧?!?/br> 駱琲于是便恭恭敬敬地垂下頭去,垂著手答道:“學生謹聽老師教誨?!?/br> “你樣樣遠勝于我當年,但唯獨有一點,你不及我那時,且你若是勘不破,日后必得在這上面栽上一個大大的跟頭,”林泉皺著眉,頗有些憂慮地語重心長道,“自你出生起,你姑母便已然跟在陛下身邊、且頗受寵愛了,林駱兩府最顯貴的這十余年,便正是你一點點長大的這十余年……你這一路,走的太順了?!?/br> “因富貴安逸而無欲無求,因為自小沒有感受過被人逼著只能選一樣的經歷,故而待天下人皆純善心軟,這于做人來說,固然沒什么不對的,但放到你的性子里,過于追求‘兩廂圓滿’,就變成了左右權衡,猶豫不決,瞻前顧后,綿軟可欺……缺乏了些當斷則斷、當舍則舍的孤勇與果敢?!?/br> “你縱然滿腹經綸,一肚子的國策,但若是沒有能力排眾議、堅持己見的膽氣,”林泉搖了搖頭,淡淡道,“無論將來是入朝為官,還是出去主持一方,都會變成你相當致命的缺陷?!?/br> “翀云,你不能永遠只把自己擺在一個做研究、提建議的位子上,你得要試著學著把權力拿起來,體會體會它的重量,不然你這一輩子,可能最后也不過是拘泥為一介幕僚之流……遠遠達不到昔年郇相的地步?!?/br> 駱琲從不認為自己是個綿軟可欺、猶豫不定的人,外祖父林泉話里的他,仿佛完完全全變成了另外一個駱琲根本不認識的人一般,但他也自有自己的傲氣在,是不屑于與師門長輩爭辯這些說不清的東西的,只是臉上難免帶了些不以為意的神色出來,雖然口上還是應上好好的。 林泉看著他便忍不住嘆了口氣,喃喃地自言自語道:“我還曾經嘆息你姑母福薄,沒有為陛下留下個一子半女便去了……不然的話,你若是能輔佐自己的親表兄弟,日后未必不能成就一番武宗皇帝與郇相當年那樣的佳話?!?/br> “可惜你姑母不是貞柔皇后,雖然是一樣的深受帝寵、也一樣擁有一個足夠出色的娘家侄子,她卻沒有人家當皇后的命,更沒有生出武宗皇帝那樣兒子的本事……我還曾因此替你耿耿于懷地惋惜過許久,但如今來看,我卻反而覺得,這對于你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了?!?/br> “等到日后東宮里那位登基為帝,我必定是要退下來的,”林泉那時候已經多多少少地窺測到了未來的軌跡,說這話時神色間并沒有什么頹唐灰敗之意,只是一股看破世事的平靜與麻木,“但你卻未必需要如此?!?/br> “當今的這位太子殿下,是個很有意思的人,有時候你看著他好像很忌諱的事情,他似乎又一點都不忌諱,看著他好像分明不在乎的,他又反而……出人意料?!绷秩挼竭@里,微微頓了一下,然后用不算高明的手段草草轉移話題道,“總之,你日后若是能在他手下混出頭來,我便再不憂心你那瞻前顧后的性子了?!?/br> “要向著郇相的高度努力啊,”最后的最后,林泉拍了拍駱琲的肩膀,感慨萬千道,“讀書人這輩子,能做到郇渏初這地步……不,是但凡能做到他所做到的其中一件,就真是青史留名,死而無憾了啊?!?/br> 外祖父在外面從不說,但內心一向以郇渏初為人生榜樣,或者說,大莊的讀書人里,十個里至少有七八個是郇相的擁簇,這實在不是什么值得單獨拿出來說的新鮮事,故而林泉最后的那句感慨,駱琲聽了聽,但卻也只是聽聽便罷,并沒有怎么往心里去。 但當鐘意問他,你的初心是什么的時候,駱琲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到了林泉當時說那句話的模樣:雙眼微微瞇起,腰背有著他那樣上了年紀的人大多數都有著的不甚明顯的佝僂,但最后發出那句“青史留名,死而無憾”的感慨時,雙眼里精光閃爍,明亮異常。 但駱琲知道,外祖父眼里的那點點星光,不只是為了“青史留名”這四個字,或說求名,林泉也不是沒有,真正讓他提起來便激動得整個人眼睛都亮了起來的,反而恰恰是前面那半句。 ——讀書人這輩子,能做到郇渏初這地步,不,是但凡能做到他所做到的其中一件…… 據《莊史·武宗本紀》記載,郇相這輩子,除了早年跟著武宗皇帝征戰四方外,大莊一統草原天下四方皆安后,他總共做了四件但凡寫莊史絕對略不過的大事。 原初新政:裁撤世家豪門獨占、壟斷之商行三百余,建大莊“一通行”,將上至富甲一方的豪紳、下至走街串巷的擔夫小販,皆盡收納入其中,肅清行規,一以共通之。 青苗改革:引進西土番種,精挑雜配,產量翻倍,推而普及,將大莊百姓徹底從災年食不果腹的遭遇里解脫出來。 景樂變法:往西北重開唐時絲綢之路,沿途五千里皆設關卡補給,由兵部與戶部共同出力,在原先西北十二盟的地盤上開集設市,一邊傳播孔孟之道給化外之民,一邊充實大莊的馬匹后備。 還有最后一個毀譽參半、至今功過不好一以置評的“福船新法”。 駱琲突然醒悟了,外祖父這輩子官至首輔,位極人臣,但提起郇相,自認只有“遠遠不及之”一句,他差的是名利權勢么?他真正渴求的,曾經不經意間在對駱琲的期許里流露出來的,恰恰是每個讀書人最早啟蒙時學的那一句。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駱琲終于翻到了自己六歲時習字臨過的這張帖子,看著上面那稚嫩的筆觸、幼圓的字跡,以及即使這般都遮不住的,字里行間又處處流露出堅定堅韌。 駱琲想,其實外祖父真的是很厲害,他在三年前就看出來的東西,自己竟然恍恍惚惚了這么久才被人的當頭一問赫然叫醒。 他確實是一路走得太順了,順到哲宗皇帝一駕崩,先前遮風擋雨的大樹一被挪開,他就驚慌失措,惶惶然而不知所以然,渾渾噩噩以度日,自怨自艾,自輕自賤,卻險些連自己最初讀書時候一筆一劃寫下的志向都遺失在回憶里了。 四月二十一,保和殿,應殿試。 當駱琲拿到那道策論題目,一筆一筆地寫下自己早在三年前便粗略想過、卻在三年后因各種這樣那樣的緣故不敢輕易提出的字字句句時,心里是一面坦然無懼的平靜。 駱琲想,五meimei說得對,他這兩年活得渾渾噩噩如驚弓之鳥,怕多來多錯,便一步路都不敢多走、一句話不敢多說,恍恍惚惚,似乎確實把自己身上最后一點讀書人的風骨都磨盡了。 他變成了一個自己完全不認識的人:可以為了權勢舔著臉厚顏追逐在一個對自己無意的女孩子身后、不厭其煩地大獻殷勤;會在落筆時字斟句酌,生怕哪一句寫得乖張左性了些,讓上位者心生不喜……他變成了一個他原先一直看不起的人。 確實是有些可憐了。 不過這一回,他不想再那樣了。 駱琲興致所致,直抒胸臆,很快便洋洋灑灑地答完了卷子,最后神色平靜地落筆回顧時,駱琲在心里地默默地想:好在如今家中姊妹都有了歸處,若是這份答卷真戳到了哪個人的肺管子,降罪蒙災,遭受牢獄之恩,至少他現在還算是一人做事一人當,不至于真再牽連了哪個去。 唯唯諾諾,瞻前顧后,他自認為整個承恩侯府隱忍了兩年余,卻從來沒想過,人家到底要不要他這樣所謂的“隱忍”。 駱琲心情平靜想,這答卷若能得人青睞,自己也總算是派上了點用場,若是揣摩錯了圣意站反了位兒……至少自己往后,也徹底不用再去拖累她們幾個了。 總比現在不上不下、仰仗著旁人的臉色過活,且還要拉著自己身后的所有人一起,都得忍受著旁人無來由的發作、詰難……的好。 駱琲想著想著,便忍不住微微地笑了起來,走出保和殿時,望著殿外晴空萬里、一望無際的藍天白云,駱琲的心緒也被籠罩得分外寧靜平和,他在心里默默地評價自己道:這一回,倒也算是“不破不立”了。 翌日,慎思殿內。 宣宗皇帝面色凝重地端坐在御案后,對著兩個突然被傳喚過來、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臣屬嘆了口氣,神情復雜道:“今日叫二位來,是想讓你們先一起看看這個?!?/br> 第33章 婚期 宣宗皇帝抬了抬手,讓人把駱琲殿試的卷子呈出來。 江充與馮毅對視了一眼,皆是一臉莫名地低頭看了下去,然后看了不到一半便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齊聲驚呼道:“這不正是與陛下之前的想法……?!” 不謀而合?! “不錯,”裴度捏了捏眉心,神情中多了分連夜輾轉反側的苦思之后所特有的倦怠,沉吟片刻,頗有些猶疑不定地緩緩道,“無論如何,江南的案子不能再拖下去了……趙顯雖智多近乎于妖,但處事鬼蜮,行事陰毒,若把整件事交由他來主持,朕也實在是放心不下?!?/br> “那陛下的意思是……”江充聽話聽音,聞言立時難以置信地接口道,“想讓駱翀云與趙顯一起去江南主持大局?” “不錯,駱翀云對江南船塢的很多看法頗有當年郇相‘福船新法’的影子,與朕此番不謀而合,”裴度抿了抿唇,坦言道,“朕原先還覺得他性情優柔,缺份破舊立新的膽氣,今日看他殿上作答,洋洋灑灑,一氣呵成,再看這字字句句,卻是已頗具些大家風范了……倒也不愧對他當年的那些浮名?!?/br> “江南一案,事涉國之法度,若要處理,必須得穩、準、狠。趙顯準、狠有余,穩之不足,配上駱翀云一起,二人性情互補,互相中和,倒是能裨補缺漏,有所增益?!?/br> “陛下圣明,”馮毅粗粗看過駱琲文章里的見解便十分欣賞,聽得宣宗皇帝此言,當即出聲附和道,“依微臣之拙見,如此便是再好不過了!” “況且趙顯此人性情陰毒,本就不能見光、不可久用,但駱翀云就不一樣了,到底是蒙承師恩一步一步正統地學出來的。此行若是他還算得用,等到陛下日后在江南試點變法時,也不妨直接讓駱翀云出面代行圣恩,這樣若是能把人歷練出來,也不失為一棵日后能進入政知堂的好苗子?!?/br> “倘若是事情當真有變,江南那邊,也有林泉的余蔭在前面頂著?!?/br> “是啊,若是事情辦好了,就是林氏一系也一起來政知堂里分杯羹,”馮毅說得痛快,江充在旁邊卻是聽得十分不是滋味了起來,他出身卑寒,之所以能爬到今日這位子,全靠手段比旁人夠陰狠,能為宣宗皇帝處理許多見不得光的腌臜事,聽了馮毅這話,頓時就忍不住陰陽怪氣地酸溜溜道,“若是事情搞砸了,人家也有長輩恩師代其收場……” “不愧是正統讀出來的太學子弟,什么事兒可能做成穩賺不賠的好買賣?!?/br> “哎,”馮毅聽著聽著就不由轉過身來,對著江充無奈嘆氣,低聲下氣道,“江大人你說你這……陛下您看,天地可鑒啊,微臣可絕對沒有拿趙顯影射江大人的意思,你說這正好好地與陛下說正事呢,江大人你怎么就偏偏非得要擱這兒跟我抬杠呢……陛下還在呢!” “微臣只是不明白,”江充梗著脖子不忿道,“為何駱翀云可以,趙顯就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