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一行人說說笑笑到了門口, 正要推門,門卻自動打開。 姚妍身著青色襦裙,外罩煙灰色紗肩, 身后乃一簇簇紅粉白色芍藥, 將她這一身素凈反襯得更加出塵脫俗,如剛剛從煙雨中走來仙子一般。 看姚妍笑瞇瞇立在門口, 二表嫂和二表姐便是一愣。陳氏脫口而出:“你怎在這里?” 姚妍瞇眼一笑:“我雖寄居侯府,這也是舅舅舅母指定我暫居之地,怎就不能在此?難不成二表嫂這是想下逐客令?也罷, 我來侯府也住了幾個月, 是該會自家?!?/br> 被這一問,陳氏方覺出自己失態,連忙哈哈笑著掩飾尷尬:“怎會, 表妹可是我們最最喜歡的美人兒。我們是來觀賞芍藥,沒想到你這樣美的小仙女兒親自來開門,表嫂這是深感榮幸?!?/br> 陳氏和二表姐打了一個眼風,心道這是哪里出了錯,怎這女人好生生站在這里? 姚妍不管這些,笑著要將人迎進來:“本就是二表姐住處,還有各位嫂子姐妹的隨著,我哪里敢不來迎著?” 突然芙蓉苑傳出一陣尖叫聲:“??!” 姚妍轉身就往芙蓉苑快步走去:“叫聲如此凄慘,咱們快去看看,別讓三表姐出事?!闭f著帶著文慧杏兒便往那院子里沖去,二表嫂想攔都攔不住。 陳氏和二表姐心中有鬼,旁人卻不太清楚,見芙蓉苑出事,當真是要去看顧一番,當然看熱鬧心情更盛就是了。 杏兒人小腿快,將關閉的正房門推開,入眼便是一具破衣爛衫半.裸女人橫在地上。露出來的后背、腿根全是青黃紅色傷痕,可見新傷舊傷集于一身,很有些慘不忍睹。 文慧捂住嘴:“聘婷!” 剛剛二表姐血液凝固,呼吸停止,就怕是自己meimei。若是相公糟蹋了meimei,她該如何自處?這會一聽是丫頭,立即反應過來,這女子身段確實比meimei凹凸有致得多。 她鼻子哼道:“小小賤婢也敢到主子房中,成何體統,快將人扔出去?!?/br> 因為是奴婢,即使身上傷痕累累也被視而不見,還要被扔出去,同是奴婢的那些人心里更涼:這侯府主子,可真是跟不得了。 姚妍勸阻道:“好歹是舅舅身邊伺候之人,這樣出去太不雅觀。文慧,去拿一身衣衫,將她暫抱到咱們院中去?!?/br> 她這一說,跟來的誰都明白了,原來這一身傷來自侯爺。有幾個族中媳婦子心里便想,聽聞侯爺鬧得不像話,沒想到竟然是真,也忒狠心,看這丫頭一身的細皮嫩rou成了什么模樣! 二表姐狠狠瞪了姚妍一眼,嫌她多事待要阻止,卻聽房中傳來稀里嘩啦什么東西翻到的聲音。 姚妍打眼一瞧杏兒不在,便知又是這機靈孩子搗的鬼。她一馬當先往內室沖去,剛一進門便被杏兒拉到一旁捂住雙眼。 姚妍急道:“你捂住我眼睛作甚?” 杏兒連忙道:“場面太不堪,我怕您眼睛疼?!彼饕桥掳餐踔篮?,怪她讓主子看了旁的男人身子! 再者,她也真心覺得不看為好。床上亂成一團還不夠,一男一女竟然戰到了桌子底下去,且姿勢詭異無比,也是奇葩能耐。 幾個未婚女子早就尖叫著跑了出去,沒人反應過來應該低調,反而嗓子尖利到沖破天,能將閑雜人等都引過來。 幾個媳婦子雖也躲避著,卻忍不住觀察戰場。心道哎呦娘哎,這三姑娘平日里一副高傲樣子,原來這樣子會玩,佩服! 至于那男人倒沒什么好看,后背上一坨白花花贅rou,貌似傳說中的二兩rou實則有半兩就不錯,總之還沒自家男人有看頭,小失望呢! 不過這些族人都是依附英武侯府而生,明面上哪里敢真看笑話,趕緊走過去想拉開戰場。而此時,二表姐早已經要昏死過去。 她愁哭自己這是什么糟心命。家里上有嚴厲婆母,下有難對付妯娌,相公又是個愛花嘴的,屋里丫鬟沒幾個不上手。正經妾室有了五六個,其中一個還天天大著肚子在她面前耀武揚威。 若不是一口想生兒子的心氣撐著,她這會早都垮了。就現在,被相公meimei這一搞,她這口氣一下子沒提上來,便要暈了過去。 見二姑奶奶要倒,二表嫂趕緊將人扶?。骸昂妹米?,這會可不是暈過去的時候!” 一聽陳氏聲音,二表姐一口氣又喘了過來,用盡全身力氣甩了一個巴掌到她臉上:“你做的好事!”明明說好了是作賤了姚妍,怎轉到了自己meimei頭上。她不承認自己錯,只能把錯誤都摔到旁人頭上。 二表嫂好歹也是侯府兒媳,娘家也是有點頭臉人家,哪里受過這等侮辱,一氣之下就將人從懷里扔地上?!耙皇悄銈兒谛?,我才想不出這等腌臜主意。既然事情已經如此,莫要怪別人看了熱鬧?!?/br> 這陣子侯府雞飛狗跳本就讓人沒了沉穩勁兒,被這一巴掌一激,陳氏再忍受不住。等看秀蓮趴在地上一臉要吃她的樣子,方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何事,嚇得急匆匆往正院跑去。 小姑子是婆母的命,要處理不好,她可真沒好日子過了,必須惡人先告狀。 見這兩位不管滾在一處的兩人,倒先吵起了架,族人媳婦子也是無奈。那滾在一處的兩人眼里除了通天欲.望,早就失去理智,眼里就沒有其他。 幾個有經驗的媳婦一商量,死馬當活馬醫,讓人端了兩盆冰水過來,嘩啦啦潑在兩人頭上。 別說,效果立竿見影,兩人通紅著眼望了過來,清醒了大半。 二姑爺在床笫之間很有經驗,又加上事先被妻子囑咐過,來后院會有京城第一大美人等著他享用。一見這場面便知道得逞了,不過卻不知為何被圍觀。 其實他這人也好歹是侯府少爺,在外面還是要臉,第一時間拒絕了妻子這等無理要求,可妻子讓他偷偷隔著花叢瞅了一眼美人,他這身子立即軟酥下來,哪里還有抵抗意志,當即摩拳擦掌答應下來。 可一見剛剛滾在一處的女人,他立即翻臉:“怎么是她,也太丑了!” 講真,三姑娘頂多不算大美人,但五官端正中等偏上 相貌還是有的??膳c偷窺過的美人一比較,瞬間成了渣渣。二姑爺覺得自己虧大了! 三姑娘一見被人圍觀,又見自己寸縷不著,早就嚇暈過去。這等大場面,她夢里都不敢想。 而此時,二表嫂將重點時期挑挑揀揀對婆母說了,侯夫人張氏也差點一口氣上不來。強撐著帶人前來撐場面,卻發現這院子就要被圍得水泄不通。 張氏咬牙切齒罵兒媳:“你有功夫來向我求助,就沒工夫封了他們的嘴?這里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別想出了侯府?!?/br> 二表嫂打著自己臉哭道:“母親,實在是二妹帶去的人太多,那些人跑得又太快,兒媳哪里反應得過來?,F如今,還要靠母親拿主意?!?/br> 封嘴?她憑什么做這些事?她費盡心機幫著籌謀,可誰感激她了?平日里這兩個小姑子一個比一個看不起她,看她們吃了這樣天大的虧,她心里別提多爽快。反正她沒有女兒,影響不到婚嫁。至于侯府名聲,還怕更差? 家里主心骨一倒,家中一亂,往往就容易內斗,這是常態。 等張氏進來,屋里已經收拾了一番,雖凌亂卻能下腳了。見到閨女如暴雨打殘花一般瑟縮在床上,只剩下哭哭啼啼可憐兮兮,張氏恨不能打死二姑爺。 其實這件事后續收拾起來也不難,無非就是封口。畢竟不是仆人就是族人,離了英武侯府都活不成。只是花邊消息最能下飯,再加上有心人做文章,怎么真能封住口,最多也就是掩耳盜鈴,侯府主子聽不到罷了。 一家子還想不到這個,只將閑雜人等遣散出去,三人哭做了一團。 張氏最愁的是,自家閨女到底應該怎么辦? 二閨女怨她,為何想出這種主意。要不是母親提了一嘴,她也想不到讓相公染指姚妍,然后帶回家生兒子。 三閨女更怨,明明她眼看就有希望攀上安王,竟然一下子就給姐夫那死胖子毀了,她如何甘心。 見兩個女兒把她往死里怨,張氏也忍不住痛罵:“當初你們一個個都說這是頂頂好的主意,出了茬子卻只知道逼死你們親娘!”指著大兒媳:“你如今當家,你去查到底哪里出了錯!” 大表嫂趙氏應下,心里卻氣哭。無他,她可是有女兒的人! 本來小姑子和伯府婚事作廢,就讓家中女子名聲降了一等?,F在可好,直接大庭廣眾之下滾床單,勢必狠狠連累到侯府整個名聲。特別是侯府女子,人家一提起來就認定了不夠貞潔。她女兒雖然還小,但這等艷事沒有十幾二十年過不去,生生被耽誤了往后前途。 臉,一家子全不要了,這日子沒法過了! 趁著下人們告退禮區,二姑爺也靜悄悄走了出去。在院子里見到姚妍,他雖身子掏空卻依然有些蠢蠢欲動。只是時機不對,他只能沖著姚妍笑了一下。他自以為魅力十足,笑意勾魂,可姚妍卻差點吐了出來。這種毒蛇,留著十足十禍害。 杏兒見這男人如此惡心,狠狠瞪了回去。 二姑爺一愣后摸了摸下巴:嘿,這丫頭也不賴,雖然模樣中等,但杏眼一瞪賊有味道,藏著一股風情萬種。主仆二人同時納入帳中,滋味應該不賴。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春日暖陽寶寶的地雷~今天北京下雪了,看到寶寶的名字,瞬間暖和起來 每天中午12點左右發文哈,謝謝大家支持! 第35章 是夜,清風徐徐。一彎細細月牙兒掛在高高空中, 灑下一點仁慈月光。 侯府已多日凄慘, 今夜更是如此,連更夫都不敢打梆子, 怕驚擾了主子,小命不保。 姚妍立在梧桐樹旁, 靜靜觀賞夜景。靜謐之夜, 偶有蟲鳴,安靜祥和。只可惜,隔壁院子時而傳來尖利叫聲, 打破了這一份難得寧靜。 聽仇人哭會開心嗎?會??墒亲约河卸嚅_心?姚妍摸了摸自己胸口, 好像感受不到呢,連心跳都感受不到。 人在難過到極致時,會對外界事物形成排斥, 模樣模糊, 聲音也忽遠忽近。就如父親去世消息傳來,就如母親去世那兩個夜晚, 姚妍其實沒有眼淚,一滴都沒有,因為她也如死了一般, 沒有感知, 不會哭,不會笑,不會說話…… 開心亦如此。開心到極致, 反而不知道怎么笑。就如大笑過后,往往會突生悲涼,突生寂寞一樣。 自家姑娘仰望天空,連眼睛都忘了眨,文慧輕聲喚道:“姑娘,雖近夏日,夜里卻涼。嬤嬤要是知道您這樣涼著,定會撕了我們這幫子丫頭?!?/br> 姚妍摸了摸眼淚,笑道:“原來長時間不眨眼真的會流淚呢,真是好笑?!?/br> 文慧見姑娘撐著裝堅強,心疼得很,卻也不拆穿?!笆悄?,奴婢也這樣玩過。姑娘,剛剛聘婷來過,說王爺約了京西侯明天夜里到甜水巷子見面?!?/br> 甜水巷子?姚妍想了一番才記起,那里是暗門子聚集地方。心中冷笑,他家姑娘遇到這樣糟心事,當爹的還有功夫到甜水巷子,可真是…… 不對,侯爺如今不能人道,最恨男女之事,卻還是到那巷子里,定然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姚妍點頭:“知道了?!敝灰敲孛?,她都想聽。 而聘婷回到院中,卻見侯爺正在拿人發狂,她待要悄悄退出去,卻見侯爺眼風掃了過來。她臉上帶上最嬌媚之笑,軟軟趴在侯爺身上,嬌聲道:“侯爺,奴想您的手了?!?/br> 侯爺最恨旁人不自愿,又愛看人不得不承受折磨。但聘婷這樣柔軟嬌俏,半點不帶勉強,讓他下手能輕一點。一根長長細針蘸取顏料,慢慢在聘婷后背游走,換來的是女人輕輕吟聲,如魚兒遇水,十分享受。 聘婷嘴中是最媚輕叫,閉住的眼里卻全是恨意,她想讓這男人死,讓這一家子人都去死。 事畢,聘婷痛得輕輕顫抖不能自已,卻還是慢慢爬到侯爺腿上,抬頭望著他,眼中含淚:“侯爺,救我,救救您的奴兒?!?/br> 英武侯剛剛興奮過,心情極好,大手游走在聘婷后背細密血絲上:“你說,爺都答應?!?/br> 聘婷忍著劇痛將下午事情道來,求道:“侯爺,奴婢也不知怎么就變成這樣,明明是一片好心??墒欠蛉瞬粫堖^奴,定會叫奴承受千百倍折辱。侯爺,念在奴是您的女人,不如就親自將奴掐死,一了百了?!?/br> 說著將腦袋拱到侯爺懷里,握住他的兩只大手,將之放在她纖細脖子上。 若是往日,莫說奴婢,就是正兒八經妾室,侯爺為了給夫人面子,也不會阻攔什么??扇缃耠y得有女人像聘婷這樣得他心,且張氏如今待他萬分差,相比之下,他自然會保能讓自己愉悅的懷中女人。 “你放心,她再囂張,也動不了我屋中人。就她這樣的,死一百個不嫌多??赡?,是我心中摯愛?!焙顮攲⑷藫г趹牙镙p輕拍著后背。 聘婷痛到蜷縮成一團,趁勢跪在床位磕頭謝恩,將后背解救出來。 第二日,侯府依舊亂成一團。 二姑爺那邊不承認糟蹋了秀蓉,只說是被英武侯陷害。而京西侯夫人,平日里就看不上兒媳,再來一個兒媳娘家meimei,豈不是更糟心?且他們若是將人接進府,豈不是做實了是自己孩子糟蹋小姨子? 必須不能認,將錯誤推到英武侯府一了百了。反正他們已經名聲掃地,再多一層又如何。 張氏見親家徹底翻臉,沒有辦法,只能走宮中大女兒劉嬪路子,這都是后話。 見府中亂象叢生,姚妍趁機提出搬回安陽胡同。張氏自然顧不上她這事情,大表嫂本就對姚妍沒有感情,也曾想過從她身上剝一層皮,賺一些銀子??砂l生這等事情,有一些突破了她的底線,倒也沒臉再將人留下。 姚妍回到家中收拾一二,只等夜里去甜水巷子。如今內城十八坊依然有宵禁,但卻并不嚴格,只要是良民,塞一些銀子就能暢通無阻。 為了安全,姚妍穿了一身書生儒衫,將杏兒伴作小廝,兩人打扮如鄉下初進城長見識的書生書童一般,走進了巷子。 本以為暗門子聚集之地,定是歡聲笑語花紅柳綠,一堆美人兒在門口搖手招攬生意,沒想到巷子里十分安靜,從外面看不出一絲胭脂俗氣。 聽姚妍這想法,杏兒笑道:“您當這里是一般青樓呢,這里可是頂級交際之處,怎么可能那樣俗氣?!彼謨阂恢感÷暤溃骸斑@家和戶部有關系,這家是工部之人,這家是兵部之人,這家是陳大監之人……總之個個有背景,但也不是從一而終,總之你來我往,你情我愿罷了?!?/br> 姚妍聽得目瞪口呆,合著是六部小聚會,甚至還有公公外室,可真真開了眼界。 到了聘婷所說徐宅,杏兒敲了敲門。 大門打開一條縫,一看是陌生人,開門的婦人翻了一個白眼將門重重關上,“哪里來的愣頭青,隨隨便便敲人家門?!?/br> 杏兒摸摸鼻子,尷尬笑:“明明是熟人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