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直到這一次,胡蘿卜才看清:這不是雨滴,是兔子的眼淚。 那充斥著火焰的眼睛里,竟憑白看出幾分委屈,流出了兩行清淚,正順著兔子的臉頰一滴一滴跌落下來。 “兔子,你是不是醒了?”胡蘿卜伸手擦去兔子臉頰上殘余的淚水,“不過是幾日未見,你怎么就成了這個樣子?” “嘶……” 胡蘿卜伸手拂過兔子唇邊的時候,發現她被人下了禁制,沒多想他被替她接了禁制:“你到底經歷……” “嘶……” 一語未了,兔子便咬上了胡蘿卜的頸部。 朱唇雪頸間,一股殷血緩緩流出。 末了,兔子還意猶未盡的將頸間的殘血舔舐干凈。 短暫的疼痛過后,胡蘿卜只覺頸間酥酥麻麻的,卻躺著不敢亂動。因為他只要稍稍一動,兔子便會再度咬下去。 仿佛他是她的獵物,她要確保這獵物是死的不會動。 但除了第一次是用力咬的,后來的都像是懲罰一般,只象征性輕輕的咬一下。 不疼,卻極為磨人。 胡蘿卜方猜到:這禁制或許是文寧下的,因為嗜血之癥。 只是這嗜血之癥,仿佛水患,只能通不能堵。 終于,兔子心滿意足的舔了舔嘴巴,睡了過去。 文寧將兔子送來的時候,似乎她正伏在他的背上,那等親密之狀想必兔子早已犯過此癥。 胡蘿卜心里突然有些酸酸的意味,這病必須得治好了。 也幸得這胡蘿卜地少有人來,不然這大白天的被人看見也是極為不妥。 兔子睡的很熟,她將頭靠在胡蘿卜的頸窩處,胡蘿卜能夠感受到她的呼吸,也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她瘋魔過后竟如此沒有防備,可怎么好? 胡蘿卜抬手在周圍樹起了屏障,倘若有人在此經過一定不會注意到這里有人躺著,能看到的只是一個個長勢喜人的胡蘿卜。 第49章 咬定青松不放口(二十三) 文寧回到洞中后,臨易已將網撕得粉碎:“若你再不回來,我或許已經趕往天界?!?/br> “你不會?!?/br> 文寧抬手拍拍臨易的肩膀,“三哥,我相信你?!?/br> 臨易側頭看著文寧的手似乎因這一聲三個有所觸動:“可此事就算我幫你瞞著,也瞞不了多久,還望你明白?!?/br> 文寧點點頭:“我自是明白,只希望到那時候會有其他的解決辦法?!?/br> 臨易將射殺媚雨的那枝箭遞給文寧:“現說另一件事:為何不管住你山上的小妖精?媚雨沒有多長時間可活你我都清楚。 我用盡所有辦法才勉強保住她兩個月的性命,為何連這兩個月都不給我?” 文寧將箭仔細端詳,猶有幾分懷疑:“若不是你親口告訴我是那兩個小鬼當著你的面殺了蛇妖,我斷不敢相信她二人竟有此能耐?!?/br> “你以為我就相信嗎?”臨易冷著一張臉道:“所以我一開始并沒有下狠手,即便她二人招招取向要害,我也只是擋了回去并未還手。卻不想,在我將她二人逼退之時,這箭竟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傷了媚雨。 早知如此,我就應該當場殺了她二人,也不至于媚雨就此喪命?!?/br> 文寧皺起眉頭:“不是我袒護薔薇,但這箭頭上卻有蹊蹺。薔薇的箭用她自身的妖力凝結而成,如今這枝箭形未散是因為你吧?” “不錯,我既想找你們要個說法,自然要保存物證?!迸R易撇了一眼箭頭,問道:“這箭有什么蹊蹺?” “薔薇雖然性子急躁卻向來正直,絕不會做出在箭頭上抹毒這種卑劣之事?!?/br> “以前不會,但倘若被仇恨支使,難免會做出一些出格之事?!?/br> 臨易嘴上仍舊逞強,但心下已經存疑。從媚雨剛死之時的憤怒到現在,他已經漸漸冷靜了下來。 媚雨仇敵眾多,倘若當時真的有人躲在暗處借箭殺人也不是不可能。 這□□是導致媚雨喪命的主要原因,若這□□當真有蹊蹺,那他定會查個水落石出,不能讓媚雨不明不白的死去。 文寧將箭遞還給臨易,“那日,蛇妖為救你出去大殺四方,山中小妖哪一個不是使出了看家本領?倘若要下毒,那一日便下了。但你那一日可曾看到有誰的武器中下毒了?” 臨易細細想去,確實未曾見哪個武器帶毒。 “那日是沒有,但或許她們知道自己打不過媚雨,因此下毒也不是不可能?” 文寧與臨易對視:“你對她們有偏見?!?/br> “你敢說你現在對天界就沒有偏見嗎?當年亦圖……” “過去的事不提也罷?!蔽膶幗刈∨R易的話道:“當年亦圖與你我的關系都不錯,難道你就不能看在他的面子上,相信他山中這些小輩一次嗎?” 臨易沉默不語,許是想起一些往事不禁有些淚目,良久方將情緒平穩:“你當年因亦圖與天界決裂,我佩服你那般決絕的勇氣,但我卻不能。 亦圖殞命之時,我也痛恨自己的無能,痛恨天界和父君的無情??晌沂种新蕯等f將士,守各方安危,那些念頭我只能生生壓下。 后來我也漸漸懂了:父君掌管六界,必須從大局出發。當年,天夷已被魔界占領,放棄是不得已的選擇。 父君曾下令要我將你捉拿回天界,我私下里放你走,是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夠理解天界的處境,父君的苦心。這比抓回一個滿心憤恨的你更為可取。 可不想幾百年過去了,你依然對天界心存芥蒂,甚至有意對天界隱藏你的蹤跡。 我在數月前找到天夷山時,便猜你肯定會守在這里。我并沒有直接將天夷山的事情直接上報父君,就是想見你一面聽聽你的看法。 我拿走了描寫天夷山的那個卷軸,是想告訴你我的目的。我以為這樣你會找我,卻不想我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你。 期間我遇到了媚雨,一開始我是極不待見她的,但她一直纏著我,不想竟纏出了幾分感情。她見我對你們山上的事苦惱,便背著我打探你們山上的消息,偏生那青柳是個花心的主,沒怎么便成了媚雨的裙下客。 后來我再度上山,卻不想被你和兔子困住。倘若你一開始不用面具,我們坦誠相見,或許不會鬧住這種地步。 但你們困住我,我心生不服,限制□□,我便恨不得立刻將天夷之事上報天界,也說了不少氣話。 這幾日陪著媚雨我想了很多:我知道你們這座山上的小妖大多都希望她死,但是我卻希望她活著,因為她對我確實用情至深。 推己及人,我也知道犧牲天夷山來保住六界的安危著實不是君子所為。我愿意將此事瞞著,但這不代表天界、妖界、鬼界會放過天夷山。 誰都想不費一兵一卒取的勝利,畢竟戰爭帶來的傷害太大。 天夷山有壓制魔族戾氣的能力,是魔族天生的死敵,雖然數百年前遭到破壞,但依然是抵御魔族的不二之選?!?/br> 文寧沒想到臨易會突然說這么多,愣了許久方道:“如此,倒是我錯怪你了?!?/br> 臨易搖搖頭:“你并未錯怪我。如今媚雨之事我看在你的面子上不予追究,但這個情你是欠我的?!?/br> “你想讓我拿什么還?” “暫且先欠著?!迸R易拍拍文寧的肩膀,向洞外走去?!爸劣诟F途,對不住了?!?/br> “是你毀的窮途吧?”流光迎面走進來,“我手下探得消息說你毀了窮途,闖了上山。松子和薔薇呢?你別跟我說你不知道?!?/br> 臨易嗤笑一聲道:“我還真不知道?!?/br> 說罷,便越過流光欲離開。 “站住?!绷鞴庖话艳糇∨R易的肩膀,“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了?!?/br> “流光!”文寧見狀忙大聲喝止,“松子和薔薇已交由凌寒照顧,你讓臨易離開?!?/br> 此時,萬不能再出任何茬子了。 “真的?”流光頗為懷疑的看向文寧,“你不會又是為了偷偷放他走吧?你跟他到底是什么關系?” 文寧一巴掌拍在流光的肩膀上:“你看我像那樣的人嗎?讓臨易走?!?/br> 流光將文寧的手彈開:“你不是那樣的人嗎?除了畫美人圖,你哪里有什么信譽可言?” 臨易回頭抓住流光放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腕:“這么看來,你我之間這一戰是避不過了?” “對?!绷鞴夥词肿プ∨R易的手腕,“要么你跟我一起去看松子,要么我將你捆了去?!?/br> 文寧煩躁的揉揉眉心,將流光拉到自己身后,踹了一下他的屁股:“我跟你說松子沒事就沒事,你在這兒給我添什么亂?” 臨易倒頗為不在意:“你放開他,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能耐?” “嘿……”流光也頗為不服氣,“我知道你是誰,但這不代表我流光就怕了你?!?/br> “流光?似乎在哪里聽過……”臨易沉思片刻,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你是妖君的小兒子對不對?小時候我還抱過你。說起來當年你還摔了我一個燭臺,念你年紀小就沒同你計較,如今新賬舊賬可以一起算?!?/br> 流光被說的有點懵:“你說什么?我怎么沒有一點印象,你莫不是想趁機詐我?” “當年你還小,是你哥哥柏巨帶著你上的天界?!迸R易這才仔細將流光打量一番,“同你哥哥是有幾分相像,不過到底是個毛頭小子,沒他的那份沉穩氣勢?!?/br> “毛頭小子?你居然說我毛頭小子?”流光更是不服氣了,“不過虛長我些年歲就能胡說八道了?你為那蛇妖做的事就穩重了?算了,我還是跟你說松子,既然你認識我哥哥,那就更應該陪我去看一下松子,因為她極有可能是他未來的弟媳,絕不能出任何差錯?!?/br> 臨易嘴角一勾,淺笑道:“如今這筆賬我記在文寧頭上,她自然無事。至于我,還有要事,告辭?!?/br> 話音剛落,臨易變化作一道青煙,從流光的手縫里溜走了。 “誒?誒!” 流光待要撲上去,卻被文寧拽了回去:“慢走不送?!?/br> “走什么走???” 流光惡狠狠的瞪向文寧:“你為什么要放他走?萬一松子真的出了什么問題呢?” 文寧看那青煙飄遠,又踹了流光一腳:“跟你說了松子在凌寒那,你還不趕緊去看?兔子現在在胡蘿卜地隨時都有危險,你居然還要拖著臨易,你是不是傻?” 流光懵了一下:“兔子怎么了?她不是在洞里好好養傷嗎?有事的不是松子嗎關兔子什么事?再說被臨易看見又能怎么樣?又不是沒見過,為什么要放到胡蘿卜地?” “你還要不要去看松子了?” “去去去?!绷鞴鈷觊_文寧,“倘若松子真的有什么事,我把這筆賬也記在你頭上?!?/br> 文寧苦著一張臉,直嘆氣:“……這兩件事憑什么都記在我頭上?” 做人難,做好人更難。 做一個假裝是人的神仙難上加難。 文寧來到胡蘿卜地,并沒有看到兔子和胡蘿卜,便輕輕敲了下屏障:“胡蘿卜?” 眼前淡淡的水霧散開,兔子和胡蘿卜出現在文寧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