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臺很少有人過來，階梯表面都積了一層灰。

    光線有點昏暗，仔細看還是能看到灰上有淺淺的腳印，并不大，應該是女生。

    通往天臺的門半掩著，季程走過去，推門。

    林湘站在陽臺一角，大約是聽見聲音，她扭頭看了一眼，又迅速撇過頭去。季程提這飯菜過去，輕聲喊：“湘湘?！?/br>
    “別叫我湘湘！你不是我的朋友了，以后再也不許你這么叫我！”林湘兇巴巴說。

    來的路上季程心里忐忑不已，真到了這時候反而不怕了，走到林湘身邊，提了提手里的飯菜說：“我打包了飯菜，你餓不餓？”

    “不餓！”

    林湘剛說完，肚子就“咕”了一聲，她紅了臉，瞪著季程瞎扯：“我這是撐的！”

    “是是，是我餓了?！奔境涛嬷亲?，做出一副可憐模樣，“我中午都沒吃飯呢?！?/br>
    “你干嘛不吃？”林湘狐疑問。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你生氣了，飯也不吃就走了，我當然吃不下去?！绷窒嫣崞痫埐苏f，“有糖醋小排，你喜歡吃的?！?/br>
    林湘表情松動了點，但嘴巴還在嘴硬：“我才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你要轉班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說一聲，還是別人告訴我的！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朋友？”

    “當然有！”季程猛點頭，“其實轉班的事，我也不想那么快?！?/br>
    “為什么？”

    “因為我覺得老師同學都很好啊，你也在二班，去了一班，還不知道他們會怎么看我?！奔境桃部吭趪鷻谏?，低著頭說，“我是中途轉進去的，一看就是走后門?！?/br>
    “你這次考了第三，誰敢說你是走后門？”林湘說完回味過來，“既然你不想去一班，為什么還要轉？”

    “我……mama說一班教學質量更好，她一直想讓我去一班?！奔境痰吐曊f，“我之前一直沒答應，但這次、這次我不是住院了嗎？她覺得我不學好，不能繼續在二班待下去。我不知道她會不會改變主意，所以才一直沒跟你說，你不要生我氣了好不好？”

    季程可憐巴巴地看著林湘，林湘態度軟了下來，聲音還是硬邦邦的：“那周玥出國跟這件事有沒有關系？”

    “沒有！”季程立刻說，但很快又低下頭，說出了上次宴會發生的事，“這件事，是爸爸和周東林商量的，我……我沒有反對?！?/br>
    “你當然不能反對！”林湘怒火熊熊，“周玥這個人裝得很，繼續留在周家還不知道要怎么害你！送走了也好，讓她跟周東林互相禍害去！”

    季程忐忑地看著林湘：“你不生我氣了？”

    “我是這么小氣的人嗎？”林湘反問，摸著肚子說，“快打開我要餓死了！你知不知道我剛才就在想，你多久才會找上來，你要是不來我要怎么收場??？還是說我自己下去，可那也太丟臉了吧？”

    季程沒忍住，“噗嗤”一笑，在林湘要炸毛之前保證說：“我一定會上來找你的?！?/br>
    林湘笑瞇瞇看著她好一會，捂臉害羞說：“哎呦我可是喜歡男孩子的！”

    季程：“……”

    第36章 爭吵

    因為朱楠那一鬧, 周玥出國，季程要轉進一班的事已經不是秘密。

    下午上課的時候, 張老師將季程叫過去，問她是什么想法。徐云已經跟學校打過招呼，上午秦主任剛把她叫過去商量這件事, 沒想到中午就鬧得人盡皆知了。

    張老師讓季程過來，一是問她的想法，二也是打聽中午的事。

    季程簡單復述了中午的事，沒有任何添油加醋。在這件事上, 她的確沒有任何錯處, 要怪也只能怪朱楠不講道理。張老師也知道季程的身世，知道她難做，只能勸慰她不要把這些事放在心上。

    “我都知道的?！奔境厅c頭說。

    她神色平靜, 不像是受到這件事困擾的樣子, 張老師也放下心來, 說：“按照規定，轉班是要根據學期月考平均成績定下名額的，不過你基礎扎實，這次考了年級第三，秦主任和一班的陳老師都沒有意見?！?/br>
    季程點點頭, 沒有說話。

    “那你自己呢？你有什么想法, 盡管跟我說，我們雖然只有短短一個月的師生情誼，但在我心里你永遠都是我的學生?！?/br>
    季程搖頭說：“我沒有意見？”

    “已經想好了？”

    季程沉默著沒有說話, 張老師嘆了口氣：“你先想想，明天再來告訴我你的想法吧?！?/br>
    “……謝謝老師?！奔境唐鹕?，離開辦公室。

    剛回到教室里，林湘就問：“怎么樣怎么樣？老師找你是為了轉班的事嗎？”

    季程點頭。

    “然后呢？”

    “她讓我再想想?！奔境滔肓讼胝f，“我再想想吧?！?/br>
    理智上來說，林湘覺得季程轉到一班是最好的選擇，雖然只隔了一堵墻，二班學生成績也不差，但不一樣就是不一樣。裕華的班級是階梯式的，班級名字越靠前，學生成績更好，享受到的師資力量、教育資源也就更好更強。

    季程有這個能耐。

    再說了，雖然裕華的學生，除了吊車尾十班，其他班級都能考上重點大學，但清華北大和復旦浙大還是有區別的。一班學生，不說個個清華北大，起碼前五是穩的，其他的復旦浙大也總能上。

    二班就要隔一點，985和211是沒問題，到底還是差了點。

    林湘想了想，給季程寫紙條，說明自己的想法，又劃重點說“一寸光陰一寸金”，讓季程不能大意。

    ……

    晚上在自習室里，季程又想到林湘的話，忍不住笑起來。

    姜聿放下手中的筆，問：“想到什么了？”

    經過中午的事，季程覺得自己和姜聿的關系又拉近了幾分，也就沒瞞著她，把林湘的話都說了。

    姜聿聽后沉吟片刻說：“道理沒錯，不過現在還沒有分科，下學期分文理，以你的成績肯定能進一班?！?/br>
    裕華以理科為重，十個班級，文科大概只有兩個班級，而且最后一個班還有不少藝術生——這也是這兩年裕華校董會一直在討論擴招的原因。雖然文科人少，但分科后必然會有部分優等生選擇文科，別說季程，連林湘都有機會競爭一班名額。

    季程問：“那你覺得我沒必要現在就進一班？”

    “這是你的決定?！苯膊⒉欢嘣?。

    “你不能給我點意見嗎？”

    姜聿抬起頭，半瞇著眼睛看季程，他的瞳孔很黑，眼神總是很有攻擊性。雖然已經熟悉了，但被他這么盯著，季程還是有點犯慫，緩緩低下頭去。

    “轉進一班，學習小組還繼續嗎？”

    突然的提問讓季程愣住了，她抬頭看姜聿，但他卻偏過了頭。因為側著臉，他的下顎線完全暴露在季程眼前，她覺得……姜聿在緊張。

    但下一瞬季程搖了搖頭，怎么可能呢？

    姜聿這個人，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可能會有緊張的時候。

    長久的沉默讓姜聿擰起眉，扭頭看著她，眼神兇狠。季程連忙搖頭：“如果你愿意的話，繼續也沒有關系?！?/br>
    姜聿眉間褶皺漸漸平復：“轉班的事，你自己決定就好?！?/br>
    這還不是等于沒說？

    季程心里吐槽，又聽見姜聿說：“如果有人欺負你，告訴我?！?/br>
    季程身體定住，好一會才嘀咕說：“我才不告訴你，你那么沖動，只知道打人?！?/br>
    明明是嫌棄的話，姜聿聽后卻沒有生氣，眼角帶了一絲笑意：“這么早就準備好被人欺負了？”

    季程回過神來，說：“我不會被人欺負的！”

    “嗯?！苯驳皖^，繼續做題。

    季程等了半天，沒聽到姜聿說話，抿唇看著他。但姜聿好像沒有發覺，將練習冊推到她面前，問：“這道題怎么做？”

    季程低頭去看題，在草稿紙上寫下解題方式：“這是必考點，你可以記一下，多找同類型的題目做?！?/br>
    “嗯?！苯材没亓曨}冊繼續做題，季程也忘記了剛才的話題，直到結束都沒想起來。

    ……

    到家時客廳空蕩蕩的，雖然開著燈，但并沒有人在。

    自從周玥出國，這個家就冷清了很多，徐云臉上沒了笑容，也不會在客廳里等孩子們回來。

    對徐云的冷漠，季程心里并沒有難過。

    如果說剛穿越的時候她還對徐云有幻想，偶爾覺得徐云眼里也是有她這個女兒的，時間長了她就不再心存幻想了。徐云最在意的還是周玥，周玥好的時候，她能分幾分愛給季程，周玥不好了，她眼里就再也看不見季程。

    周玥出國這件事，季程最覺得愧疚的人是程心嵐。

    雖然她得知消息后并沒有表現出難過，看起來還為周玥高興，說出國讀書好，國外機會比國內多，前程更好。

    但對徐云，季程心里是沒有愧疚的。

    周玥心里容不下她，她也對原著劇情耿耿于懷，如果周玥能在國外安穩度日，對大家都好。也許過幾年后，等原著劇情走完，等她不再懼怕未知的變故，周玥去哪里她都不會再說什么。

    季程想著，神情漸漸堅定。

    她走上樓梯，一圈，又一圈，正要從二樓上三樓的時候，身后傳來徐云的聲音：“程程?！?/br>
    季程停住腳步，轉身，居高臨下看著徐云。

    她消瘦了不少，頭發隨意用一根皮筋捆著，身上穿著棉質睡衣，仰頭看著她：“我們聊聊?！?/br>
    季程垂眸，思考片刻說：“好，我放下書包?！?/br>
    “就去你的房間?！毙煸聘蟻?。

    三樓走廊鋪了地毯，踩在上面沒有一點聲音，整個空間都很安靜。但季程能感覺到身后徐云的視線，像是鎖在她身上。

    季程努力保持平靜，走到房間門口，開門進去。

    進去后季程放下書包，往外看時徐云卻沒有進來，她站在房間門口，看著周玥的房間，正在發呆。

    “好了?！奔境烫嵝颜f。

    徐云回過神來，進來，帶上房門，開口第一句話是：“你怎么現在才回來？”

    “在學校自習?！奔境套诖策?，輕聲說。

    徐云踱步走進來，在季程面前轉身，問：“你還和姜家那小子一起學習？”

    她沒有得到回答，但季程的態度回答了一切，徐云神情變得焦躁起來：“我不是跟你說了，不要跟姜家那孩子混到一起？從十五中出來的，能是什么好學生？”

    回答她的依然是沉默，這樣的沉默讓徐云憤怒不已，但她還有理智，努力保持平靜說：“我接到學校電話，你還沒有轉到一班？為什么的？你還沒有想好？”

    “我明天會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