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節
正自憐自強間,在外候命的小豆青直如天降救星,“稟娘娘、太子妃,七皇女攜九皇女去了東宮不見太子妃,特命身邊大宮女來請?!?/br> 社會小吳的未婚妻登門,必須不能慢待。 念淺安如聞天籟,趁機溜之大吉,喊上四大丫鬟帶上兩大箱賬冊,從沒這么歸心似箭過。 “娘娘慢些!大冷的天不興這樣跑動,吃著冷風可怎么算!”大嬤嬤暫停差事迎出議事廳,先笑著勸阻念淺安,再虎著臉訓斥四大丫鬟,“你們是怎么伺候的?寒冬臘月最忌出汗,光抱著手爐披著大氅暖的是表里不是內里,若是出了汗再受了風,娘娘有個病痛算誰的!” 遠山近水乖乖聽訓,小豆青小豆花尤其恭敬,“嬤嬤放心,奴婢們時時盯著冷暖溫飽,萬不敢疏忽一丁點。就連協理宮務,奴婢們也時時上心,每日在坤寧宮待一個時辰推脫不得,回了東宮后各色魚鱗冊,都由奴婢們接管,萬不會真累著娘娘?!?/br> 大嬤嬤滿意點頭,這才斂去端肅神色,彎腰笑著摸了摸狗頭貓頭,“有大黃小黑跟著娘娘進進出出,奴婢這心就安穩了?!?/br> 說得好像能干能打的四大丫鬟不如狗不如貓,不能令她老人家完全放心似的。 念淺安頓時一臉見鬼的表情:突然下凡的不止周皇后,還有大嬤嬤。 原來是高冷老嬤嬤,如今化身啰嗦老媽子。 先是瞧李菲雪“病弱”,接手東宮大半中饋,后是看四大丫鬟隨侍坤寧宮,出面打理正殿吃穿用度,并且一見她就和和氣氣笑臉相迎,邊笑邊啰嗦,恨不得出門進門照三餐問候她一遍。 念mama對她都沒這么管頭管腳過。 念淺安深覺好驚悚,邊往里飄邊一步三回頭,眼見大嬤嬤杵在原地含笑目送,只差沒深情地揮揮小手絹,登時嚇得趕緊扭回頭,沒扭著脖子,倒把一貫愛跑偏的腦子給扭正了。 大嬤嬤是不是太殷情了? 小豆青小豆花是不是太聽話了? 而大黃小黑的間歇性粘人癥狀,是不是持續太久了? 念淺安頭頂冒問號:事出反常必為妖,如果不是妖呢? 原來不曾多留意的日常躍上心頭,念淺安掰著指頭算了一遍,又算了一遍,緩緩握起爪子心口砰砰劇跳,頭頂問號頓時變成驚嘆號! 她轉瞬打通超遲鈍的任督二脈,正想抓著小豆青小豆花問兩句,就見內書房門扇大開,內里高椅戳著手短腿短的九皇女,身后站著奶嬤嬤,卻不見七皇女的身影。 “六嫂嫂金安?!本呕逝∧樢涣?,急急蹭下高椅,噔噔跑向念淺安,伸出rou手緊緊抓住念淺安的爪子,“七jiejie去更衣了。七jiejie說,我已經長大了,讓我自己在這里等六嫂嫂,有什么話也可以問六嫂嫂?!?/br> 念淺安心頭一動,彎腰親親九皇女的小腦門,“九妹有什么話想問我呀?” 九皇女仰著頭害羞地笑,抓著念淺安的rou手卻更緊了,“七jiejie說,慧貴人是我的生母。七jiejie還說,慧貴人犯了錯,被父皇送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六嫂嫂,我以后是不是再也見不到慧貴人了?慧貴人,是不是……死了?” 常貴人不得好死,慧貴人得以好死。 再過兩天吉日一到,十一皇子就會出宮歸入康親王府。 同樣稚子無辜的九皇女,卻剛從七皇女口中得知慧貴人的死訊。 念淺安捧著一顆又酸又軟的已婚少女心,看著九皇女正色道:“是?;圪F人已經死了?!?/br> 然后在心里怒罵七皇女甩的一手好鍋! 安慰小蘿莉什么的,并不在她蘇的領域內好嗎! 她頓覺頭禿,九皇女卻迷惘而愣怔,大大的眼睛輕輕一眨,豆大淚珠滑落小rou臉,無聲無息毫不自覺。 念淺安頓覺更頭禿了。 第305章 不告訴你 不怕白花裝嬌弱,就怕蘿莉掉眼淚。 什么叫哭得令人心碎,念淺安算是切身體會到了,干笑著去刮九皇女的小rou臉,“都說姑娘家的眼淚金貴,九妹可知是什么意思?意思是沒事兒別瞎哭,哭多了就不金貴了?!?/br> 九皇女伸手摸著臉上淚水更迷惘更害羞了,忙并起小rou手捂住臉,“我、我沒想哭的?!?/br> 她尚在襁褓就被抱去賢妃宮里,后來又養在椒房殿名下,其實和慧貴人不熟。 念淺安一臉“母女天性嘛我懂得”的了然表情,撥開九皇女的小rou手繼續干笑,“生恩養恩孰輕孰重,細說起來容易鬼打墻。只說養你教你護你疼你的是誰?是你七姐。你要是因慧貴人鉆牛角尖,傷的就是你七姐的心了?!?/br> 九皇女破涕為笑,紅著臉連聲保證,“我不會鉆牛角尖!我會對七jiejie好,很好很好!” 念淺安大贊孺子可教,有前途! 沒被感動到的四大丫鬟:“……” 太子妃真是鬼話連篇咳咳,真是言辭誠懇。 本來略傷感的奶嬤嬤也:“……” 太子妃真能忽悠孩子咳咳,真能曉之以情。 念淺安默默揮退不解風情的四大丫鬟和奶嬤嬤,果斷換話題,“過兩天十一弟就不是十一弟了,你跟十一弟好好道別了沒?” 九皇女坐回高椅晃著短腿,掏出手帕靦腆地笑,“嬤嬤教我做的,到時候好送給十一弟?!?/br> 念淺安一臉震驚,“十一弟居然喜歡蚯蚓?” 九皇女一臉羞愧,“我繡的是竹子?!?/br> 念淺安頓覺聊不下去,假裝更衣的七皇女也偷聽不下去了,飄進內書房捧腹大笑,“念淺安,你多大了,九妹才多大!憑什么嫌棄九妹的針線!” 大手殘念淺安邊怒親小手殘九皇女,邊翻白眼,“聽說貴未婚夫剛把貴母妃給告了?” “誤會而已,算什么大事兒?母妃親去解釋父皇不也見了?”七皇女不以為然,“還是母妃讓我來找你的呢。若是心里有鬼,母妃豈會特意讓我走一趟?若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母妃豈會多事關心你身體好壞?” 說著甜蜜抱怨,“吳正宣那個呆子,憑白誤解母妃的好意,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他!” 念淺安聞言嘴角狂抽,真情實感地好奇了,“講真,你六哥成了太子,你就沒替四哥不平不甘過?” “有什么好不平不甘的?橫豎都是我哥哥,有什么差別?”七皇女更不以為然了,“何況哪個哥哥不想當太子?父皇乾綱獨斷,誰也更改不了。既然不能改沒得爭,再多不平不甘都是庸人自擾?!?/br> 又拿二皇子舉例,“首飾鬧劇的首尾,父皇必定不是剛查出來的。壓了三年沒發作,顯然是顧念父子親情,盼著二哥改過自新能學好呢!偏二哥不肯安分。二哥母子倒是不平不甘了,竟敢攛掇常氏謀害德妃算計大哥。二哥自作自受,我才不做庸人呢!” 同一件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讀。 何止無巧不成書,簡直陰差又陽錯。 念淺安心下感慨,面上失笑,“這番真知灼見是你自己想的,還是八弟說的?” “八弟說的?!逼呋逝÷曕洁?,大聲傲嬌,“你也說是真知灼見了,如果八弟說得不對,我才不會認同呢!” 念淺安接連被社會小吳和七皇女刷新三觀,由衷發出和康親王妃一樣的感嘆,“天佑憨人。你就這么憨下去,挺好?!?/br> 七皇女剛豎起眉毛,就被念淺安戳破老底,“你來不只因為姜貴妃和九妹吧?有事快說,沒事快走?!?/br> 七皇女一對小眉毛立即從倒八字變正八字,得意非常,“外頭怎么傳揚、贊美我心善能干的話你都聽說了吧?那些所謂貴女跟在我后頭出錢出力,別想討著實惠!到時候我求父皇下旨嘉獎,只賞她們父兄不賞她們,氣死她們活該! 還有于白花,我求了父皇出面,讓戶部侍郎先緊著城西工事,眼下善堂義莊修繕一新,天天施粥舍衣,誰還會光顧于白花的小小善棚?沒兩天她的善事就做不下去了,那些窮苦人感念的是朝廷,可不是于白花。氣死她活該!” 得意之余善心大發,“你不是忙著集結商戶士紳,給征西大軍送棉服吃食嗎?看在你把美名讓給我的份兒上,我勉強幫你多做點事兒吧。商戶士紳能出多少錢物,還不如再坑那些見風使舵的貴女一把?!?/br> 念淺安表示敬謝不敏,“商戶士紳做善事,求的是名,不敢亂動手腳。朱門官宦做善事,求的難保不是私利,未必不會動手腳。你和你的貴女們一邊兒玩去,少來瞎添亂?!?/br> 有念mama和李掌柜強強聯手,打著馳古閣的名號一呼百應,號召力杠杠的。 且京中有王強,京外有王娘子,又有東宮太子妃的金字招牌,物資商路一通百通。 就算不為魏父,單為前線將兵們,也不容疏忽兒戲。 否則何必費心費事千里送福利,等著效率感人的兵部撥糧草吃穿得了。 她好容易蘇一把大的,為的可不是虛無縹緲的面子,而是能落到實處的里子。 七皇女啞口無言。 念淺安拐回話題,“于海棠黯然退場,錢至章自顧不暇無法心疼,四哥心不心疼?” “心疼個屁?!逼呋逝⒓纯谕路曳?,“你說得對,四哥就是個孬種。當初急著撇清干系,如今倒來指責我心胸狹隘見不得人好,連做善事都不給于白花留活路!我一沒罵二沒打,怎么就不給于白花活路了?禍害遺千年,我看她活得好著呢!” 念淺安眨眨眼,“四哥去找她了?” 七皇女怒瞪眼,“他敢?我一說要告訴母妃,四哥就沒話說了!” 念淺安又眨眨眼,笑瞇瞇端茶送客,“我家小野貓果然是個好jiejie好meimei,顯擺完了可以走了,好走不送?!?/br> 她表示自己很忙,七皇女看一眼剛從坤寧宮抬來的兩箱賬冊,再看一眼無憂無慮重展笑顏的九皇女,十分乖覺地聽話飄走。 念淺安望著七皇女的背影若有所思:連七皇女都不得不承認親四哥是個孬種,樂平郡王,真的會是幕后黑手嗎? 據可靠線報,劉青卓一沒接觸過樂平郡王,二沒新動作,正被劉乾委以重托,忙于打點過年庶務。 而以七皇女的鐵憨本色,所謂派人盯著樂平郡王,九成九不太可靠。 “去和菲雪jiejie說一聲,讓林侍衛分兩個手下盯著四哥?!蹦顪\安招來遠山近水,“再去東郊皇莊說一聲,讓幺幺零派兩個人盯著于海棠?!?/br> 遠山近水分頭行事,念淺安又招來小豆青小豆花,“我這陣子吃的用的,都是大嬤嬤安排的?” “吃的是康總管安排的,親自cao刀不假人手?!毙《骨嘈《够p雙捂嘴,做賊似的小聲道:“用的是大嬤嬤安排的,同樣親自過目不假人手?!?/br> 念淺安見狀立即被帶偏,也做賊似的捂嘴小聲問,“所以你們早知道了?不是你們太反常,而是我太遲鈍?我剛才算了兩遍,是不是至少有兩個月了?” 小豆青小豆花強忍喜色,連連噓聲,“娘娘慎言,還不到說的時候呢!尋常人家尚且不能免俗,更別說您身處宮中,且還是東宮!大嬤嬤特意交待了,不到萬不得已,能瞞多久就瞞多久,總歸有益無害!” 有必要搞得這么神秘嗎? 念淺安哭笑不得,頭頂驚嘆號彈得更大了,“雖然言之有理,但瞞誰也不該瞞我???” 聞言一頓干咳的小豆青小豆花:“……” 大嬤嬤說瞞的就是太子妃,畢竟太子妃缺心眼咳咳,心眼太耿直。 秒懂干咳深意的念淺安也:“……” 大嬤嬤覺得她蠢可以,能不能加個字當她蠢萌也好啊煩人! 小豆青小豆花忙描補,“最先察覺端倪的是康總管,大嬤嬤是得了康總管的提點,又仔細問過奴婢們才敢確定。加之平安脈一次不落,小吳太醫也是知道的,萬不會讓娘娘出岔子?!?/br> 念淺安面上哀怨,心里壞笑:她還算醒悟得早的,某人還被蒙在鼓里呢! 于是等某人披星戴月歸家時,看到的就是念淺安捧著雞湯當宵夜,喝一口嘿嘿一聲,笑得賊詭異。 “什么事兒這么高興?”楚延卿剛問一句,就被念淺安喂了口雞湯,“好膩?!?/br> 他皺眉表示嫌棄,念淺安彎著眉眼繼續嘿嘿,“是有件值得高興的好事兒。不過,我不告訴你?!?/br> 楚延卿挑眉哦了一聲,自顧寬衣自顧猜測,“七妹無事不登三寶殿,如果不是因為吳正宣告姜貴妃一事,那就是因為四哥和于海棠的事兒了?我聽林松說了,你起心盯四哥合情合理,派人盯于海棠又是鬧的哪一出?” “女人的直覺?”念淺安收起嘿嘿,摸著下巴喃喃,“于海棠費盡心思搏名聲,圖的不過是東山再起,另辟蹊徑為自己的將來鋪路?,F在被七妹半道截胡搶走風頭,善棚說不做就不做了,收手認栽得太干脆了些。我總覺得,這不像她的行事作風?!?/br> 所謂白花,那必須百折不撓堅韌不拔。 楚延卿不置可否,很配合地啟動男人的直覺逼問,“這也值得你高興成這樣?到底是什么好事兒,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