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節
她不信念駙馬人面獸心,事實證明,念駙馬不曾強逼寡嫂,而是吳氏覬覦小叔。 吳氏寡廉鮮恥,不值得她再費心思量。 李菲雪長吁口氣,只覺身心都輕快起來,“于老夫人大智若愚,定會妥當處置吳氏。這件事兒你知我知,不必再讓第三個人知道?!?/br> 若非早有防備,若非念駙馬睡死,一旦驚動旁人后果可想而知。 殿下領三司會審的節骨眼,經不起岳家鬧丑聞。 林松手心沁冷汗,無心糾纏細節,和李菲雪一樣只重結果不重過程,心中佩服升華為信服,正色應好,“這秘密,我會帶進棺材?!?/br> 李菲雪不由莞爾,“怎么?這會兒你不怕我拿這事兒當把柄,對皇妃不利了?” 她難得玩笑,笑容前所未有的輕盈。 林松心神一晃,面上越發赧然,“你要是有心做惡,又怎么會請我幫忙?” 之前還質疑她別有用心,現在倒想得通透。 李菲雪笑容粲然,指著新出爐的苦茶苦點道:“知道你要來,我就猜是有了結果。今兒這些不是皇妃交待的,全是我謝你幫忙出力的一點心意?!?/br> 林松沒動,盯著李菲雪輕聲道:“我不喜歡吃苦。原來也不喜歡吃酸吃辣,之前吃過你做給皇妃的點心就喜歡上了。我還讓家里改做酸辣口的菜,我才知道你外祖家那邊的做法挺對胃口。以后,你多給我做些酸辣點心吧?” 李菲雪迎上他認真的目光,神色微怔。 她和念淺安都會錯意了嗎? 可是聽這意思,林松不喜苦口,原先也不喜酸辣吧? 暗衛果然非常人,口味古怪,話說得也古怪。 她面露困惑。 于mama卻面露驚駭,隨著一字一句讀出口,捏著信紙的手越抖越厲害,“丫鬟收買水榭伺候湯水的小丫鬟,端著醒酒湯喬裝入室……衣衫不整……吳氏緊隨其后故作驚呼,見駙馬爺不醒,動手扯爛衣領,吳mama意欲弄出響動引人撞破……” 然后被打暈,原樣打包丟進候府正院的隔間。 隔間供著送子觀音,于老夫人每天午睡醒來,都會拜觀音為念淺安求子。 為顯誠心,隔間不許他人出入,灑掃全由于老夫人親自動手。 今天準點報道,卻見后窗大開,地上堆著吳氏主仆三人,供桌上壓著一封匿名信。 林松不曾細說,李菲雪無需他細說,他只按照李菲雪事先的交待,留下前后經過。 于mama牙齒打顫,磕磕絆絆讀完信看向悠然轉醒的吳氏三人,直駭得頭暈眼花。 她尚且如此,何況一向憐惜大房的于老夫人。 “老大媳婦!吳氏!”于老夫人劈手搶信紙,不可置信地一目十行看罷,再看衣衫不整的吳氏,眼前亦是一黑,“你瘋了?你瘋了不成!” 剛瘋了個小李氏,又瘋了個吳氏。 于老夫人揉爛信紙,隨手亂抓,抄起香爐就砸,“瘋婦!不知廉恥的瘋婦!” 第253章 家廟伺候 吳mama忙撲向吳氏,硬生生擋下香爐,強忍劇痛正想喊冤叫屈,就被吳氏用力搡開,搶先嘶聲道:“我瘋了?就算我真的瘋了,也是你們念家逼我的!” 初初轉醒聲音嘶啞,卻不見慌亂只有怨憤。 于mama即驚且愣,被吳mama撞歪在地的丫鬟慌手慌腳爬起身,砰砰磕頭,“老夫人息怒!老夫人恕罪!不關奴婢的事兒!都是吳mama指使奴婢的!水榭的小丫鬟是大房管事媳婦的外甥女,人是吳mama收買的,奴婢身上的舊衣是吳mama給的,奴婢不知道,奴婢哪里知道!” 哪里知道吳氏黃雀在后! 那聲驚呼先高后低,她見吳氏出現不禁低呼,吳氏卻高呼蓋過她的聲音,邊推她上念駙馬的床邊扯開自己衣領,她只恨不能當場暈死,莫名其妙被人打暈只覺慶幸! 丫鬟爬駙馬爺的床,寡嫂覬覦駙馬小叔,根本是天差地別的兩回事! 早知如此,她寧死也不敢肖想念駙馬! 此時又悔又怕不打自招,只想盡可能摘清自己,話音未落已額頭迸血抖若篩糠。 “我把你個吃里扒外的sao浪賤蹄子!”吳mama又撲向丫鬟,拳打腳踢破口大罵,“我讓你污蔑夫人!我讓你血口噴人!” 狗咬狗亂成一團,于mama反倒鎮定下來,忙扶穩身形踉蹌的于老夫人,壓抑著悲痛死死盯著吳氏,“有信箋丫鬟為證,大夫人可有話說?” “我已經說了,是你們念家逼我的?!眳鞘媳扔趍ama更冷靜,對撕扯叫罵的吳mama視而不見,置身事外仿佛所做所說和自己不相干,“當初念吳兩家說親,明明說的是駙馬爺,憑什么公主橫刀奪愛,我就得改嫁大老爺!母親可知成婚那晚我心里有多少羞辱? 憑什么我進門就懷上甘然,公主十幾年下不出顆蛋,還能霸著駙馬爺屢次頂撞忤逆母親!憑什么我只能成晚成晚數佛豆熬日子,公主卻活得恣意嬌縱受盡駙馬爺寵愛!憑什么公主矯揉造作,哄得駙馬爺不出二門連累母親勞心勞力,我卻要接手候府管家的爛攤子!” 越說聲音越尖銳,形狀越癲狂,柔弱寡淡盡數化作怨毒,“我算計駙馬爺又如何!他本該是我的夫君!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看看,駙馬爺錯認丫鬟是我,被我撞破后又逼迫我,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永嘉候念駙馬強占寡嫂和丫鬟,又如何?又如何!” 她要念駙馬名聲盡毀,她要安和公主再也沒有好日子過! 于老夫人緊抓于mama的手臂,倒退幾步用力閉眼,“你還有臉喊我母親?你還當不當自己是甘然的母親!” “甘然叫個姨娘欺到頭上險些傷了腹中孩兒,到現在還在臥床養胎,我就是為她考慮,我豈能不為她考慮!”吳氏梗著脖子,一句趕一句逼到于老夫人跟前,“我要駙馬爺丑態畢露,我要念家兩府因丑聞丟盡體面!念家沒臉,皇家要臉! 到時候別說無權無勢的漁陽郡公了,就連六皇子也只會羞于有這樣的岳家!三房寧肯不孝也要投靠姜家,您還能靠誰?念家還能靠誰?只能靠我的甘然,只能巴結靖國公府,只能傾盡全力幫扶甘然!這是你們念家欠我的,我要你們都還給我的女兒!” “我放你吳家祖宗十八代的狗臭屁!”于老夫人猛然睜眼,眼底驚痛幻化虛無,揚手就是一巴掌,“長幼有序,我跟吳家從始至終說的都是老大!你年少懷春私慕老二我不怪你,如今有種鬧當初怎么沒種拒婚! 吳家沒逼你點頭,我念家更沒有!嫁進門再來怨天怨地怨所有人,你有嘴胡吣我沒耳朵聽!自家一肚子男娼女盜,倒把一腔怨婦丑態作到老二作到夫家頭上!說你瘋,你還跟我狂上了!我呸你個恬不知恥的毒婦!” 她老人家從來潑辣,說話雖愛拉踩,但能武斗絕不文斗。 邊罵邊拳腳相加,給吳氏機會吳氏不要,驚駭悲痛過后只剩高熾怒火,無差別一頓王八拳,直將吳氏打得亂翻白眼,連帶被吳mama撕打得半殘的丫鬟再次暈死過去。 滿室亂像。 于mama突然覺得天大的事都沒什么好震驚的了,阻止不及干脆下場手撕吳氏,狠勁比于老夫人只重不輕。 吳氏得于老夫人憐惜常年養尊處優,哪里經得住這般陣仗,不一會兒就動彈不得說不出話,唯有眥咧眼中怨毒越發濃重。 吳mama慌忙遮擋,以身護主以頭搶地,“死人了!再打就死人了!夫人一時糊涂,到底沒釀成大禍,求老夫人看在夫人守寡多年的份兒上,看在大姑奶奶的份兒上,饒恕夫人這一次吧!” 于mama喘著粗氣冷笑,“算計不成就可以不追究了?你不知勸誡只知愚忠,是不是還要老夫人謝你賞你?” “老奴勸過,老奴勸了多少年了,老奴勸不住??!”吳mama額頭貼地,強忍嗚咽,“老奴若是不順著大夫人,大夫人就真的要憋瘋了??!” 于老夫人哈一聲笑,笑聲陰沉,“你怕她憋出瘋病,我成全你。熬了啞藥給吳氏和她的好丫鬟灌下,挑斷手筋即刻給我送去家廟。數了十幾年佛豆倒數出心魔來,我哪有能耐饒恕,且看家廟神佛肯不肯渡這毒婦!” 于mama立時會意,順著鼻梁看向吳mama,“大夫人不堪勞累,親向老夫人辭了管家一事。不成想這丫鬟竟染了時疫,大夫人自來軟和心善,求了老夫人恩典往家廟祈福,可憐這丫鬟半夜暴病,大夫人發愿吃長齋,自此長住家廟青燈古佛,一心祝禱大姑奶奶能順遂安康?!?/br> 說著扯起吳mama一只胳膊,皮笑rou不笑,“如此善行慈心,還得mama出面宣布才是?;仡^我親自敬mama一碗上等啞藥,保準不傷身子,mama盡可在家廟伺候大夫人到死。mama一心為主,好歹分點忠心出來,替家人多多考慮才是?!?/br> 吳mama姿勢扭曲面無人色,不用灌啞藥已成啞巴。 于mama不再理論,親力親為灌啞藥挑手筋,將疼暈的吳氏罩進披風丟給吳mama,自己架起只剩半條命的丫鬟,一路押往家廟,一路逢人感嘆吳氏心善丫鬟命苦,暗中推搡著吳mama做苦情戲。 一個是于老夫人的親信,一個是吳氏的心腹,誰會多心多疑? 縱然突兀也想不到背后牽連何人何事,下人們口口相傳,不無贊揚和唏噓。 于mama安排好一應后事,轉回隔間撿起香爐,緊繃心弦一松聲音發啞,“大夫人無恥之尤自暴自棄,不值當您生氣?!?/br> 于老夫人無意識點頭,從來健碩的形容仿佛一瞬蒼老,“別讓老二知道,也別讓安和知道。更別讓安安知道?!?/br> 她能狠心舍棄三房,何況吳氏這個瘋婦毒婦。 一顆慈心,只給值得在乎的人。 于mama飛快抹去眼角淚光,強笑道:“您放心,吳mama和那丫鬟的家人,連帶水榭相關的下人,奴婢都會妥善處置。倒是這封匿名信……” “應該是用左手寫的。不管是誰留下的,既然對方并無惡意,我們只當不知道?!庇诶戏蛉藷龤О櫚桶偷男殴{,痛過惱過只剩平靜,“你再跑趟靖國公府,和甘然說清楚首尾。她親娘做的丑事不必瞞她。她若是分不清好歹,我也不用擔心她哪天受親娘連累,趁早也將她關進家廟一了百了?!?/br> 說著狠話,其實憂慮。 即怕吳氏私下教壞念甘然,又盼念甘然不負期望。 于mama想著念甘然自強堅韌的做派,深知非常事非常手段,并不反對于老夫人下猛藥,“大姑奶奶是世子夫人,將來是國公夫人,定能明白您的良苦用心?!?/br> “千防萬防家賊難防??縿e人不如靠自己?!庇诶戏蛉瞬辉付嗾劥蠓?,仔細擦拭香爐放回供桌,“以后我什么事兒都不管了。只管為我們安安念經求子……” 說著跪上蒲團,泥首叩拜,卻一頭栽了下去。 于mama驚聲尖叫,“老夫人!老夫人!” 吳氏管家管到不勝其煩,累病累死身邊丫鬟,自請搬進家廟清靜度日,于老夫人即“心痛”大房不爭氣,又掛念大房“病死”個無辜丫鬟,松口允吳氏全心吃齋念佛,命于mama交還公主府對牌,又將候府的管家權丟給姚氏之后,也跟著病倒了。 消息傳進榮華院,安和公主不由英眉高挑,“真病還是假???” 她只當于老夫人又鬧幺蛾子,心中所想口中所問和于老夫人如出一撤。 劉嬤嬤卻搖頭,“真病?!?/br> 連管家權都下放給庶出四房了,妥妥真病。 安和公主抿唇不語,命劉嬤嬤取來膏藥,往兩邊額角一拍,頂著虛弱病容起身,“我給母親侍疾去?!?/br> 正臥床的念駙馬見她拍了兩張狗皮膏藥,忍俊不禁連連咳嗽,“我不過是著了涼,你不用惦記我這里。去吧?!?/br> 他和的一手好稀泥,其實了解母親信任妻子,從不摻和婆媳亂斗。 安和公主笑著飄去隔壁正院,端茶送藥不到半刻鐘,就和于老夫人大眼瞪小眼,言辭交鋒大戰三百回合。 一個假病一個真病,個頂個精神矍鑠中氣十足。 于mama心里歡喜,面上客氣,“有公主床前盡孝,老夫人這病只怕好得更快了?!?/br> 劉嬤嬤面上更客氣,“老小孩老小孩,有人吵有人鬧才活得長久不是?” 二人自有默契,姚氏卻相當白目,插不進手只好插嘴,“一入秋天天都有賞菊吃酒的請帖,我想給桂然、桃然多做幾套秋裝,母親覺得可好?” “你想貼補女兒,拿四房的私房貼補去?!庇诶戏蛉艘姲埠凸黝~貼膏藥,立即找出抹額綁上頭,邊瞪安和公主,邊哼哼,“你要是敢挪用公中賬目,就給我滾去家廟給老大媳婦做伴!” 家廟伺候,誰受得了? 姚氏瞬間閉嘴,本來還好奇吳氏突然搬去家廟,聞言哪敢死賴不走,灰頭土臉退場,一出正院立即昂首挺胸。 四房咸魚翻身,安和公主帶病侍疾,一時連御史都贊念家兩府和睦純孝。 劉嬤嬤進宮當新聞說給念淺安聽,末了少不得嘆道:“公主裝病,老夫人和駙馬爺卻是真病。家里正亂著,偏大夫人起了在家做居士的心,老夫人竟同意了。真正是應了多事之秋的老話?!?/br> 念淺安頓覺信息量好大,“祖母怎么病了?我爹怎么也病了?” 第254章 釜底抽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