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念淺安聽到這個即意料之外,又仿佛意料之中的答案,頓覺手里的瓜掉了,“……原來如此?!?/br> 遠山和近水忙湊過去,“姑娘,什么原來如此?” 念mama卻是老眼皮猛地一跳,不動聲色地打賞過莊子下人打發走人,關上門也湊了過去,“姑娘的意思是,這些個專門劫持姑娘家的江洋大盜,和前些天想擄走您的假農夫假獵戶,是一伙兒的?” 遠山近水嚇得瞪大雙眼,“不能??!那假農夫假獵戶是見財起意,這些江洋大盜為的可不是財!再說了,事情鬧得這么大,外頭可沒傳出姑娘一字半句的流言??梢娦焓雷雍土釉缢较绿幹煤昧?,也可見兩撥人不是一伙兒的?!?/br> 念淺安險些為倆二貨流下老懷大慰的熱淚:繼發現了念mama的閃光點后,遠山和近水也學會動被驢踢過的腦子了! 果然逆境使人成長! 于是在最初的驚疑過后,念淺安內心已經毫無波動,甚至露出了欣慰而安撫的笑,先點頭道:“mama和遠山、近水說的都對。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江洋大盜和假農夫假獵戶確實是一伙兒的?!?/br> 又搖頭道:“mama和遠山、近水說的也都不對。這兩撥人雖然是一伙兒的,但是手段不同,唯獨目標相同。劫持的不是和宮中有關的,就是像我和于海棠這樣,或出身高或身份高的姑娘家?!?/br> 遠山和近水兩臉懵,“如果不是奴婢亂說話,而引來假農夫假獵戶想劫姑娘財的話,那他們擄走姑娘是想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念淺安并不打算推翻念mama三人以為的“真相”,果斷祭出轉移重點大法,“至少能肯定他們不是針對我一個人來的唄。至于這伙兒人究竟想干嘛,自有領了皇命的四皇子cao心。你們想知道?有本事別問我,有本事問四皇子去?!?/br> 遠山近水果然重點全偏,“四皇子是七皇女的長兄,下梁不正上梁歪,七皇女討姑娘嫌,奴婢們自然和姑娘一條心,瞧四皇子和七皇女都不順眼。有本事也不去問四皇子?!?/br> 念淺安略無語,“……雖然想表達的意思很到位,但應該是上梁不正下梁歪?!?/br> 念mama嫌棄地瞪遠山近水一眼,看著念淺安擔憂道:“雖說外頭不知道三懷山上曾發生過什么,但難保四皇子哪天捉拿到那伙江洋大盜,牽連出假農夫假獵戶。姑娘回府后,還是和公主說清楚,討個主意的好?!?/br> “mama別關心則亂。徐世子是知情者,且是五城兵馬司的指揮使,有他協助四皇子,近水樓臺有什么事也好遮掩?!蹦顪\安表示拒絕,有意安撫念mama三人,故意問念mama道:“我娘要是知道我險些被擄走,頭一個就得剝了遠山、近水的皮,mama可舍得自己一手教出來的倆二貨?” 念mama老臉微紅,面露猶豫道:“……有點舍得?!?/br> 遠山近水頓時哭著努抱念mama大腿。 念淺安又無語又好笑,“行了,這事我有分寸。我可舍不得念mama晚節不保,也舍不得倆二貨被我娘抽筋剝皮。你們自己閉緊嘴,把三懷山的事爛在肚子里別讓我娘知道,否則我就是舍不得也得舍了?!?/br> 遠山近水立即決定從此時此刻開始閉緊嘴,念mama見狀氣笑不得,到底不再提要向安和公主稟報的話,只試探著問念淺安,“姑娘是打算和徐世子、柳公子暗地里通口氣?” 念淺安果斷點頭,“徐世子也就罷了,柳公子是一定要知會一聲的?!?/br> 念mama曉得柳樹恩的暗衛身份,左右一權衡終于放下心來,挑亮燭火道:“姑娘趕緊寫信,回頭老奴親自送去給徐世子,如此一轉手,徐世子和柳公子也就都知會到了?!?/br> 說罷攆遠山近水到外間守著,自己則調轉腳步往廂房去,通知念秋然主仆收拾行裝,準備動身回城。 安靜的內室里一燈如豆。 念淺安鋪紙提筆,寫著寫著不由失笑,自言自語道:“原來如此……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br> 莊子下人說書似的八卦中,她捕捉到了她想要的東西:包括她自己在內,被劫持過的人無一不是曾進過宮,或是曾出入過皇宮的。 從擄人事件爆發的時間段推算,所有被劫持過的人,都曾在她和柳樹恩撞破jian情之后的半個月內,常在宮中走動。 而莊子下人所謂的古怪現象——不知落在何處的繡花鞋,只怕是被那些所謂的江洋大盜脫了,拿去和她留在湖邊草地上的濕鞋印做對比用的。 既然抓了人又把人都放了,就說明對方沒有問出對得上號的話,也沒找出對得上號的繡鞋,更沒有找到想找的人。 且只是嚇著了人,并沒有用刑威逼,可見對方心有顧忌,并不想把事情做絕。 難怪農夫獵戶對她那樣客氣。 難怪她一直想不通,如果對方確定她是撞破jian情的人之一,又怎么會手段這樣柔和,在她和柳樹恩跳下絕路后就放棄找尋,且沒有防備,被徐月重活捉了最關鍵的農夫和獵戶。 原來對方并不確定是她,而是動用了宮外的三教九流廣撒網。 偏冒出個于海棠,把本來能消弭于無形的擄人事件,鬧得滿城風雨。 不知道對方現在,是更狠她和柳樹恩這兩個知jian情者,還是更狠于海棠這個程咬金? 念淺安想到于海棠的所作所為,一時竟也琢磨不明白,于海棠這么做到底圖什么? 小白花的心思,真心難懂! 第62章 青梅竹馬 “小白花的心思你別猜啊你別猜……”念淺安嘴里低聲哼小曲兒,“猜來猜去你也猜不明白……” 手下筆走游龍,通篇信件只寫了簡單粗暴的一行關鍵句子“敵明我很暗,完全沒暴露”,其余都是感謝柳樹恩送藥,以及她和徐月重成功會面后說了啥的廢話。 她不確定農夫獵戶落進楚延卿手里后,到底是死是活,后續又是如何處置安排的。 但她能確定的是,徐月重沒有特意派人知會她擄人事件,可見只察覺到農夫獵戶的行事和“江洋大盜”異曲同工,并未多做聯想,對背后牽扯的jian情不知情。 她能想到的,柳樹恩和楚延卿也能想到,是以只隱晦地點明一句:那位假侍衛真皇子根本是在抓瞎,她沒有暴露,柳樹恩也沒有暴露,楚延卿現在簡直占盡主動。 念淺安嘴里哼的小曲兒越發輕快,“以徐世子和柳公子的鐵桿關系,轉交我的信之前肯定會過過眼查驗一遍,所以我不能寫得太明白……” 說著摸了摸裝藥瓶的小匣子,繼續自言自語道:“你看我多謹慎?答應過你不再管農夫獵戶的事就不多說二話,只提一句重點,表示我會穩住自己這頭。我這么講信用會辦事的好姑娘,上哪兒找去啊柳公子?” 柳樹恩送的小匣子:“……” 死物當然不會回應她,有什么新發現卻不能立即和喜歡的人分享,自己跟自己扯淡什么的好寂寞! 念淺安默默鞠了一把辛酸淚,將封好的信交給念mama后,就抱著小匣子鉆進被窩,背著人摸黑抹好藥膏,感受著藥膏熟悉的沁涼,望著帳子頂嘆氣,“喜歡上一個不能常見面的暗衛也就罷了。暗戀就暗戀唄,居然還是單戀,人生真是艱難……” 她難得睡前感性了一把,險些沒又哭著睡去。 次日恢復理性后就化艱難為惡趣味,嘿嘿嘿地開虐遠山近水,將二人并一眾下人指使得團團轉,開始打包準備回公主府。 念mama一回來就見念淺安笑得跟周扒皮似的,嚇得老手一抖,拉著念淺安說悄悄話,“姑娘的信老奴已經送去徐家別業了。不過沒見著徐世子,接待老奴的是徐世子留下的小廝潛云。說是一大早,靖國公夫人他們就隨徐世子一起動身回城了。 徐世子倒是細心,曉得姑娘還沒走就特意留了人。老奴就和潛云多謝了幾句,一聊倒覺出不對勁來。潛云竟對柳公子的事一問三不知。只知道柳公子頭一回登靖國公府的門是在年初,后來春宴時竟才是第二回 登門。 這前后才幾個月?柳公子說是徐世子的知交,倒像個憑空冒出來的。老奴原想著柳公子是六皇子的暗衛,明面上和徐世子的關系含含糊糊的倒也情有可原??砂敌l也不是石頭里蹦出來的!往后姑娘少不得和柳公子常來往,依老奴看,還是仔細查查柳公子的出身來歷才妥當?!?/br> 念淺安聞言雙眼頓時一陣狂眨。 當初太后引薦柳樹恩時,只顧著感嘆柳樹恩家世無依本事過人,倒真沒說過柳樹恩是什么出身什么家門。 放眼京中,也確實沒有聽說過什么叫得上名號的柳姓門第。 問太后當然最直接簡單,但她現在對柳樹恩起了邪念啊呸,起了好感,偷偷調查下喜歡的人即能叫念mama放心,也能順便驗證下柳樹恩屋里是否真的干凈。 如果真如柳樹恩所說沒有通房小妾的話自然棒棒噠,但如果不干凈的話,哼! “還是mama思慮周到,我倒沒想到過這些?!蹦顪\安心里大贊念mama干得漂亮,面上一臉嚴肅地點頭道:“查一查也好。這事兒我就交給mama了。正好王娘子手里的脂粉鋪子要重新整頓,花草搬來搬去的太費事,我把方子也留下,mama領著莊子下人一起搗鼓新品得了?!?/br> 念mama見她答應,就放下心笑起來,商量道:“左右老奴以前沒少幫姑娘打理這些,留在莊子上倒便宜。姑娘既然要收掉一半的鋪子,干脆讓老奴小子親自去查查柳公子的事兒??偛荒芙兴e著,光領工錢不干事兒?!?/br> 念淺安也笑起來,“我曉得mama閑不住,也曉得奶兄不是愛偷懶?;?。行,都聽mama安排,就借著搗鼓新品的名頭,讓奶兄來莊子上幫你,這樣有什么事來往進城出城,也不引人注目?!?/br> 念mama誒聲應下,遠山近水卻大呼小叫地跑進來,雙雙擼起袖子道:“姑娘!三公子和表公子又找上門了!要不要奴婢親自出面,把他們都打出去!” “打什么打!也不曉得動動腦子,今兒可不能惡聲惡氣地見人就趕!”念mama直罵造孽,“姑娘說得對,我怎么就教出你們這倆二貨!城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兒,消息都傳遍東郊了,表公子和三公子必定是聽了信兒也準備回城,特意來找我們姑娘一起上路的!” 一張老嘴噴得遠山近水尷尬地放下袖子,又轉頭好聲好氣地勸念淺安,“姑娘今兒可不能和表公子、三公子賭氣。老奴要留在莊子上,本就不放心您只帶丫鬟婆子跟車,如今有府里侍衛又有三公子和表公子一道走,倒是正正穩妥?!?/br> 她怕念淺安鬧脾氣,念淺安卻不打算每次見倆神經病都鬧得急赤白臉的,隨口嗯嗯道:“行,mama只管安下心,我都聽mama安排?!?/br> 念mama頓時松了口氣,忙親自去打點車馬。 等在莊子外的念夏章仿佛不記得被念mama教訓過,也不記得被打過還被丟過補送的藥材,一臉大度不計較地頷首以示招呼,口中道:“四meimei、六meimei可都收拾好行裝了?母親和劉家派來的人催得緊,一時沒顧上提前知會你們,mama不必招待我和青卓表哥,趕緊催兩位meimei動身,姑娘家事兒多磨蹭?!?/br> 念mama:“……” 以前怎么沒發現三公子這么自以為是? 周氏和劉家都曉得派人來接,安和公主雖不至于大驚小怪,但也不會不曉得來信催念淺安趁早回府。三公子當公主府都是不會辦事的死人么? 念mama在心里呸了一聲,只打算蹭方便沒打算服軟,遂吊著老眉毛道:“不勞三公子費心,您忙著’指使’老奴這會兒功夫,我們姑娘和四姑娘已經上車坐穩當了。還請三公子盡職盡責,好生護送meimei們回城?!?/br> 這才瞧見公主府馬車嘚嘚開走的念夏章:“……” 他轉頭看向劉青卓,搖頭嘆道:“叫表哥見笑了。這念mama真不愧是六meimei的奶娘,也是個嘴皮不饒人的。我這可真是好心白做驢肝肺?!?/br> 微笑旁觀的劉青卓看一眼消失在門后的念mama,又看一眼公主府的馬車,也搖頭嘆道:“表弟不是早就參透了?唯女子小人難養也?!?/br> 二人哥兒倆好的相視一笑,打馬跟上公主府的車隊。 念淺安聽著倆神經病詭異的笑聲,默默又開始哼小曲兒,“小白花的心思你別猜啊別猜,神經病的心思你也別猜啊別猜……” 念秋然主仆聽得似懂非懂,不由好奇道:“六meimei唱的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特別的意思。就是覺得三哥的為人言行,簡直令人嘆為觀止?!蹦顪\安一臉嫌棄道:“我算是見識到什么叫古代大男子沙豬主義了。聽聽三哥那一口一個姑娘家怎么怎么著,也不知讀的是什么圣賢書。好意思說什么規矩禮數,純粹就是看不起姑娘家。腦子有病?!?/br> 別說念秋然主仆兩臉懵,遠山近水也是兩臉震驚,“三公子什么時候改行殺豬了?三公子要是敢不讀書科舉,三夫人非得先把三公子給殺了不成!” 念淺安:“……此沙豬非彼殺豬?!?/br> 她懶得解釋,笑看念秋然主仆摸了摸下巴,“果然還是念mama眼光地道,比較懂三哥這種人。我瞧三哥這記吃不記打的’君子’風范,十成十如念mama所說,回去不會和三叔母亂告狀。小透明可以安心了,三哥要是私下又發神經,你記得告訴我,我不介意親手再打他一頓?!?/br> 念秋然抿嘴笑。 姐妹倆心照不宣地說說笑笑,順利進城的車隊突然停下來,隨即就聽念夏章的聲音響起,恭敬中略帶意外道:“漁陽郡公!” 漁陽郡公? 貌似柳樹恩曾提過此人,說是原身正兒八經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念淺安頓時對原身的男閨蜜生出好奇來,推開車窗看出去,正見一位年約十五、六歲的華服少年高坐馬上,匆匆沖念夏章一頷首,并不和念夏章寒暄,更不把下馬行禮的劉青卓看在眼中,只拽著韁繩調轉馬頭,直直沖著公主府的馬車而來。 漁陽郡公楚克現一心留意馬車里的動靜,剛對上念淺安探出車窗的腦袋,就立即展顏笑起來,中氣十足地招呼道:“阿淺!” 阿淺? 這稱呼的親昵程度,直逼家人叫的小名安安。 可見原身和這位青梅竹馬的關系,是真的非比尋常。 也可見不管原身是否腦子進水,除了劉青卓這個看不上眼的竹馬表哥外,身邊還是有貨真價實、兩小無猜的竹馬閨蜜的。 “求別人以群分。這位可別也是個腦子進水的……”念淺安低低吐槽一句,目前只被普及過念家家譜,腦子里實在扒拉不出原身青梅竹馬的簡歷,只得半頭禿半試探地假意和倆二貨抱怨,“我在萬壽宮住了幾天,回府后又去東郊住了小半個月也沒見他來找過我,這會兒冒出來做什么攔路賊?” 遠山近水再次被念淺安套路,果然見怪不怪地齊齊捂嘴笑,“漁陽郡公總逼著姑娘喊他三表哥,姑娘不愿意就總躲著他,還真是許久沒見了。這會兒找來,定是手里的差事不忙了,又想起來鬧騰姑娘了!” 念淺安邊接收信息邊腹誹:煩人!怎么又是表哥! 聽著不僅和原身是青梅竹馬,還有點歡喜冤家的意思? 她的思路被近在耳邊的又一聲“阿淺”打斷。 楚克現已經策馬停在馬車旁,正彎身湊近車窗,邊喊人邊打量念淺安的氣色,又是驚喜又是放心地哈哈笑道:“我還擔心城里亂著嚇到你呢!一聽說你回城就跑來找你,瞧你這紅臉黑眼的精神模樣,倒是好得很!” 念淺安頓時不頭禿了:哎呀媽,這人的調調和以前的魏明義簡直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