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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掌柜假嬌媚在線閱讀 - 第30節

第30節

    宮里出事了,據說出事的是東宮那頭。

    宮里的人踏馬飛塵來報了信兒, 消息旋即不脛而走,傳得飛快。眾人雖個個面上無波瀾, 卻止不住暗里紛紛揣測, 愈揣測愈惶恐,愈惶恐愈自危。

    弘元帝性多疑,但天子皆多疑, 這并不能抹滅他乃一代圣君的事實。自其登基以來, 前朝后宮從無太大波瀾,他有一套自己的手段,統籌兼顧, 未雨綢繆, 因而萬事都理得有條不紊。

    故此太后自弘元帝親政后,便潛心虔誠向佛, 享兒孫繞膝之天倫,再不過問朝政之事。

    然此番不同。

    宮里消息尚一傳來,太后即刻下令提前結束萬安寺一行, 翌日回宮。午后的盥佛禮亦未現身, 唯見德妃前去替代。

    “聽聞這回太子爺攛掇群臣一事不知如何被攤了圣上那里,惹得龍顏震怒,連皇后娘娘覲見都數次被拒, 宮里頭如今人心惶惶,怕是要亂了套?!?/br>
    凈余打理細軟的空當兒,邊忍不住把探來的消息低聲訴與姜檸。

    姜檸半趴在梨木桌案上,削纖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跟前的胭脂盒,半瞇著眸,百無聊賴地瞧著對面丫頭手里的動作,懨懨地像是快要睡著一般。

    “不該咱們管的,不說不問不打聽,忘了?”她眼都未抬一下,聲調懶懶地問道,

    小丫頭抿了抿嘴,自知理虧,強行壓了話頭,可不過須臾功夫,到底也架不住直腸子,憋了又憋道:“小姐,朝中出了這樣大的事,會不會……”

    “天塌下來自有大個兒頂著?!苯獧幨掷锿O聦﹄僦械孽?躪,倦懶地直起身子,往后倚了倚,“朝中之事亦有朝中的人處理,哪是輪得上你我在這兒閑cao心的?!?/br>
    凈余素來悉知自家小姐獨善其身的性子,想想也對,遂點了點頭未再多言。正欲轉身朝外間走去,又忽地被身后傳來的聲音攔住腳步。

    “明兒個回城時候,叫唐忱那廝走慢些,我有話要跟他說?!苯獧幊雎暤?。

    凈余微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不由得轉過身故意調笑她:“小姐,您方才不是說,朝中的人咱們不cao心嘛?”

    “誰說,他是朝中的人?”姜檸慢悠悠地伺她一眼,勾挑了個微笑在嘴角,幽幽地瞇眸反問。

    “那少將軍可不就是——”

    “他是我的人?!彼敛贿t疑地打斷道。

    ————————————————

    其實自中秋那回與劉清洵一同遭歹人行刺后,姜檸心里便隱隱感知,朝中風云動蕩,是早晚的事。

    如今東宮出事,姜檸出于本能,不免將下令行刺的幕后之人與太子做個聯想。天家從來無情,為奪皇位殺父弒兄之事前朝也不少有。

    只是她未曾意料,那位太子爺竟這般險中求勝,心急至此。

    結黨營私向來乃為人臣子的大忌,更何況東宮太子身系一朝儲君之位,明知故犯,不單單是戳了皇帝的眼眶,更使皇室蒙羞。如此惡劣行徑,昭然揭于一眾臣工與皇帝面前,幾乎算是自毀前程,往后之路該當如何便可想而知。

    朝中境況難以捉摸,翻手為云,玩弄權術,朝夕之間變幻莫測。北斗之尊淪為螻蟻不過一眨眼兒的事,實在令人唏噓膽顫。

    晴日郎凈,太后一行儀仗再擺,起駕回宮。

    香車踽踽前行著。暖轎里,姜檸緩緩扯回游離的思緒,纖白細指微揚了揚。凈余會意,輕撩了錦簾兒挽扣一側。

    長睫掀起,但見踏雪寶駒之上那束清冷矜貴的身影,身姿遒勁峻拔,眉眼涼薄如斯。他修長的手指纏握著韁繩,骨節削瘦,淡青色的脈管隱匿蟄伏,暗藏凌佞倨冷,張弛著力量。

    曦光灼滟,熠曜出泛著金絲兒的光,洋洋灑灑地落在他寬闊緊實的肩線上。淡金淺暈簇擁著他,絨絨暖暖地,將那層淡漠撤去,寡冷過濾,徒余疏涼,耀眼的亮。

    “不是有話要說?”唐忱撇過頭,視線淡淡地看了眼始終望著自己的小姑娘,低聲問道。

    姜檸雙臂交疊搭在窗沿兒,小腦袋自轎內微微探出來,尖俏的下顎擱枕了纖臂上,凝眸睇向他。柔軟的鬢絲輕輕拂動,因著日頭正盛,略有些刺眼的光線使她被迫半瞇起了眸。

    “唐忱?!彼p飄飄地喚了聲他的名字,音色細柔,聲線里染了分遲疑。

    “嗯?”唐忱韁繩輕收,馭著寶駒休緩了兩步,挺拔的身子恰好遮住晅曜之光,罩了份陰影下來緩釋了姜檸的眸眼。

    嘴角不禁勾翹了下,眼前的舒適讓她更加看清了面前的驚世少年郎。

    舔了舔唇,姜檸稍組織了下言語,思忖道:“在朝為官不比塞外沙場,要謹言慎行,切勿意氣用事。朝堂之上……”話及此處,她頓了頓言語。

    唐忱因她的停頓而側了側眸子,深看了她一眼,耐著性子等她的下文。

    “朝堂之上,更要萬事小心。無論何事皆要周全,不可輕信于人,更不可落了話柄于他人手中,記得了嗎?”

    她靜靜地抬眸望著他,聲色間漫了份不自知的溫柔。

    如何會不擔心呢。

    前些日子在山下,無意聽了德妃跟前兒的婢子嚼地那番子舌根,姜檸幾近徹夜未眠。如今再加上朝野局勢動蕩,更加危險萬分,令人堪憂。

    且拋開她與唐忱二人不提,唐家與姜家世代交好,姜檸對其家人亦有極深的感情。不管最后她與唐忱如何,她都希望唐家好,希望唐忱好。

    唐忱似是未料到她會突然出此言論,身形微頓,定定地伺了她片刻,而后薄唇輕勾,淡淡調侃了句:“你倒是不少cao心?!?/br>
    姜檸翻了個白眼給他,不以為然地聳了聳香肩,“嘖,沒了婚約,朋友總還做得吧?!?/br>
    “朋友?”唐忱聞言,瞬即收了笑意,聲線低喑了些,尾音上挑地將這兩個字重復了一遍。

    “再不濟,以我們兩家的交情,你還算我弟弟呢?!苯獧幟理p眨了眨,朝他拋了個風情妖嬈的媚眼,“來,喚聲阿姐聽一下?!?/br>
    唐忱面色愈發不郁,漆黑的深眸浸染著陰霾,收回目光,再不發一言。手中韁繩用力一抻,踏雪寶駒揚鬃躍蹄,紛沓驚塵,徑直瀟灑而去。

    留下姜檸一臉懵相,不滿呢喃道:“這混小子怎地說變臉就變臉,究竟有沒有記得我的話啊……”

    凈余在一旁掩唇哧笑,搖了搖頭,對這二人當局者迷的模樣實在無奈。

    ————————————————

    晚間,鳳棲宮。

    “兒臣給母后請安?!眲⑶邃瓟y了一身涼夜瑟意踏足殿內,惹得燭火搖曳幾許,翻動點點,明暗不定。

    德妃早便命人沏了楓山白露,下了三遍茶色,正坐于小葉紫檀木的雕花椅上,靜待著他。

    劉清洵見到這般架勢,是何用意,他了不說然于胸,多少也猜了個七七八八。

    溫雅挑笑,掀袂入座,“不知母后召洵兒前來,所為何事?”他慢條斯理地拎了茶盞,執蓋輕刮浮葉,盡是一副悠閑之態。

    “近來前朝不太平,東宮那邊兒結局如何,誰也不好說?!钡洛皖^理了兩下華服,容色奕奕,提醒道:“與其跟朝里那幫子老狐貍亂作一團,倒不如擇身出來,多為你父皇分憂?!?/br>
    劉清洵應是,他本就是極睿智的人,不必德妃囑咐,自然也知曉如何明哲保身。

    “太子殿下此番東窗事發,鬧得滿朝文武皆知,動靜不小,父皇怕是很難做?!彼持篙p扣幾案,擲地有聲,輕描淡寫地分析了兩句,卻又一語中的。

    罰得輕了,對臣工及其余皇子無法交代;罰得重了,終究也是自個兒的一塊兒rou。

    德妃搖頭微嗤,輕摘了手上尖長的描金指套,于指間轉弄,沒什么情緒道:“這太子的位置坐久了,難免被蒙了心智。既是讓你父皇難做,那便表示他不再適合?!?/br>
    說著,話頭一頓,將指套復又戴了回去,抬眸道:“東宮,是時候該換主兒了?!?/br>
    劉清洵手上端盞的動作微滯,倒也并未有太大意外,“母后是想讓兒臣,”擱下盞,他身子向后靠了靠,輕描淡寫地扔了兩字出來:

    “奪嫡?”

    德妃瞧著自己兒子這般風度翩翩,眉目星朗,誠然浸了弘元帝的影子,卻并無他父皇的戾氣。

    “太子這些年深居淺出,無過亦無功。身為儲君,不體民情,不察民意,不能想百姓之所想,甚至不知這外頭的天變了幾回。只一心埋頭貪攏人心,卻不知這人心又豈是單靠籠絡便輕易可得的,實在愚昧?!?/br>
    她按了兩下太陽xue,鳳眸狹長,暗瞇了道精光溢出:“況且,他只顧猜疑妒忌,心思一股腦兒擱了如何坐穩皇位,甚至不惜行弒兄此等卑劣手段,如此無能之人,又如何擔得起江山社稷的重擔?!?/br>
    中秋那夜過后,劉清洵當真將遇刺一事壓了下來。倒并非是他有多心善,只是他深知,自己與太子在弘元帝心里,是等同重要的。

    手心手背都是rou,就算他將此事捅了出去,就算弘元帝無奈之下重罰了太子,那又如何,這不是多光彩的事,傳將出去,不過是讓天家受辱。

    他并不需要以此,來博取弘元帝的注意。他不屑,亦瞧不上眼。

    更何況,無論太子如何猜忌,他確實無意儲位之爭。對劉清洵來說,只要圣明,對百姓愛戴憐憫,可擔得起天下蒼生之重任,誰當皇帝并沒有什么所謂。

    德妃見其半晌不語,淺嘆了口氣,鳳眸斂了光,撫慰道:

    “母后知你自小喜無拘束,這些年來去自如慣了,一心向往自由。但太子目光短淺無知,撐不起這梁子,再放眼細數過你這些皇兄,哪個又能擔此重任?洵兒,國家興亡當口,定要拎得清才是?!?/br>
    劉清洵自然知曉母親深意,沉吟半晌,良久后,方開口道:“如若太子殿下讓賢,東宮空缺,兒子自可勉力一試。不過在此之前,兒子有一不情之請作為條件?!?/br>
    德妃聞其松口,不免緩了口氣,然下一刻自家兒子所言,讓她將將穩下去的心神兒旋即又提了上來。

    “何事?且說來聽聽?!钡洛屄曉儐?,心頭頗有些意外。自家兒子從小便懂事,甚少提有要求。

    只見劉清洵勾唇淺笑,輕吞慢吐,語氣篤定而有力:

    “兒臣欲迎娶姜檸,還望母后成全?!?/br>
    作者有話要說:  入秋啦,火葬場該倒計時啦!

    不過還是放心!再大的火葬場都是為了后面的高甜做鋪墊啦~

    第35章 躺槍

    “迎娶……誰?”德妃眼角狠抖了兩下,在自己兒子口中驀然聽到這兩個字, 她簡直覺得不可思議, 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比起德妃的驚詫,劉清洵反倒顯得淡定從容, 微微勾唇,十分確定地重復了一遍:“姜檸?!?/br>
    “姜檸?”德妃乍一聽這名兒, 懵了好一會子。又擱嘴里反復念叨了兩遍, 甚覺熟悉,再細一回想,方反應過來:“鹽鐵總司姜勁梧之女?”

    她仍有些不可置信。

    都道是知子莫若母。對于劉清洵的性子, 德妃再了解不過。

    盡管平日里瞧著溫潤儒雅, 彬彬有禮的,像是個好說話的脾氣,然實際上卻妥妥一外熱內冷的主兒。不要說女子, 便是這些年德妃派遣過去伺候他起居的女婢, 都被他三日不過給打發了去。

    這如今莫名來了句要“迎娶”,竟還是與“儲位”置了同等重要的分量, 實在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正是?!眲⑶邃瓬\呷了口碧茶,稍作回味,而后望向德妃笑問道:“萬安寺一行, 母后與她相處可還算愉快?”

    此言一出, 德妃這才恍然了悟,“合著你向老祖宗特意舉薦她,便已有了這番心意?”

    其實那日貿貿然自劉清洵口中道出個“姜家之女”, 她心里就隱隱有些感覺。只是當時過于倉促,沒來得及細尋思。

    劉清洵沒有承認,亦未反駁。瞧他淡笑不語的樣子,算是默認。

    “這朝臣之女不計其數,大把的女子待字閨中,為何偏是那姑娘?”德妃好奇道。

    “母后不滿意?”劉清洵也不著急,慢悠悠地反問道。

    德妃不由得回憶起于祈福大典之上那位侃侃而談的女子,模樣身量自是不必說的出挑,學識膽量亦不遜色,家世雖不說多顯赫,倒也還過得去。

    只是這之前從未聽聞自己兒子跟那姑娘有何牽扯,更何況……

    “那孩子倒是個挑不出毛病的?!闭f著,德妃好像憶起什么,忽而蹙眉對他道:“可我怎么聽說那姜唐兩家乃是世交,唐家獨子與其青梅竹馬,更有父母之命的婚約維系?”

    若因一個女子,而與手握軍權的將軍對立,絕對是件得不償失的傻事。這才是德妃所擔心的。

    “唐忱已退婚,他二人現在并無干系?!眲⑶邃膬蓳芮Ы锏亟忉屃司?,似乎對于此事并不太在意。

    德妃心里疑惑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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