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靈做夢也沒想到事情竟會發展到這種地步，她用力戳著手機屏幕，看到微博底下質疑的評論，眼底爬滿了通紅的血絲，呼吸愈發急促，一張嬌美的面龐變得扭曲猙獰，哪還有半分美感？

    坐在旁邊的助理不敢吭聲，眼睜睜地看著季小靈將自己的手機扔出窗外，助理心里氣急了，卻敢怒不敢言。

    “孟蓁那個賤人，為什么非要和我作對？你確定剪輯師把大婚的鏡頭都給剪掉了？”

    助理暗暗翻了個白眼，要不是季小靈工作室的薪資不錯，她早就不干了，這會兒為了錢還是耐著性子解釋：“咱們都和導演編劇商量好了，把那段劇情做了一些改動，沒有完全按照小說的情節來拍，應該不會有問題。再說孟蓁得罪了云來娛樂，就算她洗白了名聲也沒有資源，姐，你不用把她放在心上?！?/br>
    聞言，季小靈仿佛想到了什么，從包里取出自己的手機，也沒跟工作室及助理商量，直接拍了一張劇本的照片，配文：

    【原著是原著，劇本是劇本，大婚這場戲里根本沒有扇耳光的情節】

    網友們活了這么多年，還沒見過兩個女明星直播撕逼，這會兒一個個都捧起了瓜。

    孟蓁練完基本功，粉潤光潔的面頰被一層細密的汗珠打濕了，因為運動和摩擦，少女的皮膚略微泛紅，濃密豐厚的黑發被綰了起來，扎了個丸子頭，明明沒費心打扮，卻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蓁蓁姐，你快看微博，有人替你澄清了！”

    雷茵扯著嗓子嗷嗚叫了一聲，圓鼓鼓的小臉透著幾分激動。

    孟蓁彎了彎眸，她拿起手機翻了翻，也看到了“最愛吃兔兔”和后援會的澄清聲明，見粉絲這么維護自己，她心間劃過一股暖流，分別點贊后，才看見季小靈的最新動態。

    看過那條微博后，孟蓁暗暗冷笑，她早就知道季小靈不太聰明，卻沒想過她居然蠢到了這種地步。

    她手里有更改過的新劇本，難道自己會沒有舊劇本的照片嗎？

    孟蓁不想讓維護自己的粉絲們孤軍奮戰，她編輯了微博，將手機里保存的舊劇本照片發了上去，這是季小靈自己做出的選擇，也怪不了別人。

    “我不清楚劇本是什么時候改動的，我只是按照導演的要求拍戲，小說里慕容離的親哥哥因為女主斷送了性命，慕容離打了女主一耳光，也是正常人應有的反應，沒想到竟然變成了施暴者?！?/br>
    “橫店影視城是國內最大的影視基地，室內影棚里都有監控，麻煩劇組將沒有剪輯過的監控內容放出來@有鳳來儀電視劇@導演趙川子?！?/br>
    照片里的a4紙上用熒光筆寫滿了密密麻麻的筆記，從角色的神態到周遭的環境，都被仔細分析過。

    孟蓁是選秀出道的明星，今年的熱度很高，再加上所謂的劇組霸凌傳聞，更是引發了一眾路人的關注。

    這些網友們原本以為孟蓁進劇組就是為了混日子，沒想到她竟會這么認真地分析劇本，不說演技如何，認真的態度倒是博了一波好感。

    這條微博剛發了不到十分鐘，就已經登上熱門。

    有不少死忠粉看到愛豆發微博了，一個個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但還有不少收了錢的職業黑子鍥而不舍地攻擊孟蓁，認為這是她自導自演的一場戲，就是為了在網上火一把。

    網上的言論分為兩派，一派認為孟蓁是無辜的，她只是按照編劇設計的劇本表演，就被扣上劇組霸凌的帽子，委實不太公平；另外一派則持相反觀點，覺得劇本可能是有扇耳光的情節，但演員表演時一般都是借位，孟蓁肯定是故意為難季小靈了，否則一向以好人緣著稱的女演員為什么會三番四次的針對一個小愛豆？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這種理論在華國一向被奉為真理，即使孟蓁和粉絲已經將小說、劇本部分內容截圖放在微博上，那些固執的網友依舊不信。

    仿佛上帝在他們眼前遮住了簾，否則那雙眼睛怎么會看不清事實呢？

    有的“榛子”被氣得破口大罵，不過還是有很多成年了的理智粉在旁勸解，避免破壞孟蓁的路人緣。

    孟蓁后援會會長是一位小有名氣的漫畫家，她編輯了一條微博：

    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如果事情真如《有鳳來儀》劇組所說的那樣，那就請他們將監控視頻放出來，我們會將視頻送去鑒定，確認監控內容是否經過剪輯，到時候事實真相也能完整地呈現在諸位眼前；如果劇組不公布監控，只能說明一點：孟蓁是冤枉的。

    我們所有“榛子”都相信自己喜歡的明星沒有那么不堪，劇組不給孟蓁一個交代，公司直接宣布雪藏，但“榛子們”愿意陪伴自己的偶像，只要孟蓁是無辜的，我們會一直追隨她走下去。

    后援會會長這一番話點醒了不少網友，許多想了解真相的人紛紛艾特《有鳳來儀》劇組，讓它作出聲明。

    “耳光事件”發生的地點本來就是橫店影視城，當天參與拍攝的演員以及工作人員都清楚是怎么回事，只不過他們礙于某些原因，并沒有站出來作證罷了。

    此時導演趙川子正在酒店的房間里來回踱步，他拼命摳撓著頭皮，黑紅面龐皺在一起，顯然著急到了極點。

    見他這副模樣，副導演忍不住勸道：“都是演員之間發生的事情，跟您又沒多大關系，大不了就把原始監控放出去?！?/br>
    “你說的倒是簡單，監控視頻一放，不就證明了季小靈是在撒謊嗎？先前孟蓁被全網黑的時候，咱們劇組里的每個人都各掃門前雪，根本沒誰為她說話，要是被打臉了，大眾會怎么看待咱們？怎么看待有鳳來儀這部??？”

    《有鳳來儀》雖然只是網劇，但趙川子也為這部戲傾注了不少心血，他當了這么多年的導演，能看出劇本的優劣，當初剛收到《有鳳來儀》的小說時，趙川子渾身一震，預料到這本書的內容拍出來一定會大火。

    為了能多賺一筆，他甚至還賣掉了位于京郊的一套房，要是這部網劇撲了，他奮斗了大半輩子的身家也折了進去，如此嚴重的后果趙川子實在是承受不起，才會心焦到這種地步。

    “孟蓁后援會把話說的很清楚，他們會把監控視頻送去鑒定，要是放出假視頻，后果肯定會更嚴重?！?/br>
    副導演也覺得棘手，不過他看到趙川子漲成豬肝色的臉，也沒再埋怨他做事不厚道，只嘆了口氣：

    “算了，我給孟蓁打個電話，那姑娘年紀小，說不定能聽進去勸，咱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解決了?！?/br>
    副導演算盤打得挺好，但他打開手機通訊錄時，才發現自己沒有孟蓁的聯系方式。

    剛出道的藝人受經紀公司管控極嚴，孟蓁跟劇組人員的交涉都是通過助理進行的，小姑娘性格也內向，平時不愛說話，怎么就攤上這種事了？

    副導演暗自腹誹了一番，直接撥通了云來娛樂助理的手機號碼：“小于，你把孟蓁的聯系方式發給我，我有事情和她商量?！?/br>
    于助理回過頭，看了看郁晶陰沉的臉色，等她同意才回答：“好，我馬上把孟蓁的電話發到您微信上，不麻煩不麻煩，副導再見?！?/br>
    電話掛斷后，郁晶用力拍了下桌子，掌心傳來的陣陣刺痛勾起了她心底的怒火。

    在郁晶看來，孟蓁就是她不要的垃圾，這樣的廢物居然能有翻身的機會，還真是走了狗屎運。

    “郁姐，您別生氣，公司已經將孟蓁雪藏了，就算她洗白以后也沒有機會再拍戲了……”

    “你懂什么？娛樂圈的明星不怕被黑，怕的是沒有關注度，要是所有人都不關心某個明星的消息，那他就沒有任何的商業價值，現在孟蓁發條微博都能上熱搜，你看她像是沒有商業價值的樣子嗎？”

    郁晶氣得臉紅脖子粗，她在云來娛樂順風順水過了十多年，這是頭一回嘗到挫敗的滋味。

    最好真如助理所說，孟蓁再也不能拍戲了，否則大家騎驢看唱本，走著瞧吧！

    副導演拿到孟蓁的手機號碼后，直接撥了過去，電話甫一接通，他直截了當道：“孟蓁，我是周副導演，微博上的爭議想必你也清楚，有什么問題不如咱們坐下來好好談一談，總比傷了和氣來得好?！?/br>
    此刻孟蓁站在公寓的陽臺上，京城的空氣質量不算好，夜里根本看不見星星，只有對面樓房的燈火映入眼簾。

    晚風拂過柔軟的碎發，少女的冷笑聲仿佛被風揉碎了那般，完全聽不真切。

    傷了和氣？

    在這些人眼里，針對一個小姑娘的網絡暴力竟然用“和氣”這兩個字來形容。

    原本的“孟蓁”都已經不在了，現在寄居在軀體中的是一道來自幾十年前的靈魂，那樣鮮活的一條生命，好好談一談就能將她存在的痕跡抹平了嗎？

    孟蓁看著原身長到十八歲，她受過的委屈、承受的痛苦數不勝數，只有粉絲會回饋她炙熱純粹的喜愛，因此她喜歡上了拍戲，愛上了表演。

    只可惜終究無法改變命運。

    第6章

    孟蓁抬手擦去眼角的淚水，聲音說不出的冰冷：“副導演應該聽說了吧，我已經被云來娛樂雪藏了，以后在演藝圈也沒什么前途可言，現在我想要的無非就是清白而已，除了監控視頻，我們沒得談?！?/br>
    周副導演沒想到孟蓁的態度會如此堅決，聽到電話里傳來的嘟嘟聲，他呆呆愣了半天，這才回過神，將手機揣進兜里。

    趙川子一直用期冀的眼神看著他，見老友搖了搖頭，趙川子微胖的身軀忍不住晃了晃。

    全完了。

    《有鳳來儀》電視劇官方賬號沉寂了整整一天，也沒有給出任何回應，它發布的最后一條微博下面評論都已經破五萬了，這樣的熱度對于一部未經播出的小網劇而言是想都不敢想的，但趙川子寧愿不要這樣的熱度。

    事到如今，有不少網友的心都偏向了孟蓁，要是《有鳳來儀》劇組還不能做出聲明，這部網劇吃人血饅頭的名聲估計就坐實了。

    最終趙川子迫于無奈，將未曾剪輯過的監控視頻放到網上。

    網友們在榜單上刷新到這條微博，想也不想地就點了進去。

    監控的畫質不算清晰，不過還是能辨認出畫面中的人，只見孟蓁穿著一身火紅的嫁衣，纖腰如柳，意態風流，簡直耀眼極了。

    她拉著季小靈的手腕，將人帶到仿古的連廊處。

    周圍有不少工作人員扛著器械走來走去，明顯是處于拍攝過程中。

    不知季小靈跟孟蓁說了什么，后者抬起手，好像扇了她一耳光，但從監控的角度看，能清晰地辨認出來，孟蓁的指尖并沒有接觸到季小靈的臉頰，只是借位而已。

    事實真相就這么赤.裸.裸地展現在網友眼前，之前攻擊過孟蓁的黑子一個個都消失了，仿佛從未出現過那般，還有那些受到流言蜚語的引導、脫粉回踩的“榛子”，此時他們面頰火辣辣的，說不出究竟是什么感受。

    眼下處境最艱難的不是這些搖擺不定的路人，而是季小靈的真愛粉。

    真愛粉全心全意支持偶像，對季小靈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深信不疑、奉若圣旨，現在卻發現偶像根本沒有想象中完美，她的謊言張口就來，她的惡意滿心都是，她還利用粉絲的信任，將他們變成殺人不見血的刀刃。

    季小靈的做法徹底傷到了粉絲們的心，不少人紛紛脫粉，她剛漲到八百萬的微博粉絲數以斷崖般的速度的下跌，最后只剩下了一百多萬，其中還包括經紀公司買的僵尸賬號，可見她人氣跌落的趨勢有多迅猛。

    季小靈工作室連夜編輯了一封致歉信，堪稱言辭懇切、聲情并茂，卻沒從另一位當事人那里獲得任何回應。

    許多年紀小的粉絲還不能明辨是非，依舊支持季小靈，這會兒拼命艾特孟蓁，還給她發了無數封私信，讓她站出來表態，接受自己偶像的道歉，但孟蓁用微博的頻率很低，這一封封私信如同石沉大海，再也沒有音訊。

    不是所有的過錯都會被原諒，就算孟蓁看到了季小靈的道歉信，她也不會和解。

    她想要的東西從頭到尾都是真相，如今真相已經展現在眾人眼前，季小靈的演藝生涯毀去大半，也算是為原身討回了一筆債。

    雷茵一直都在關注網上的動向，見網友對蓁蓁姐的評價好了許多，超話里也有不少粉絲求新圖，她捂著嘴將剛才拍的小視頻發到了微博上。

    她這周的試卷還沒做完，也沒有花費太長時間編寫文案，只放了《古宴曲》中的一句話：

    燕娥奉卮酒，低鬟若無力

    穿著純黑練舞服的少女站在陽臺邊上，腳步如同水中靈活的游魚，款款輕擺，眼神中透著離愁別緒，又蘊含著nongnong相思，公寓昏黃的光線映在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上，光線朦朧，散著飄逸靈動的仙氣。

    怪不得古人說要在燈下看美人，燈火柔和了骨相，增色了皮相，哪有不美的道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meimei太美了吧？她是在跳舞嗎？】

    【樓上，meimei不是跳舞，她是在練京劇的步伐】

    【大雷哥也太厲害了吧，總能拍到新鮮的蓁蓁，美顏暴擊，隨便截圖都好康??！我要舔屏了，誰也別攔我！】

    雷茵用的是大號發博，她本來就是后援會的成員，因為經常會發布一些別人沒見過的新圖，粉絲都有小一萬了。

    【大雷哥真幸運，我也想和蓁蓁當閨蜜，想拍蓁蓁跳舞，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好看的女人??！】

    雷茵沒去管嗷嗷叫的同擔，獻寶似的把手機拿到孟蓁面前，笑嘻嘻道：“蓁蓁姐，她們都可喜歡你了，你這么好，有誰會不喜歡？”

    孟蓁點開了播放鍵，仔細觀察著自己的動作神態，思索著該如何改進，表情格外嚴肅。

    “蓁蓁姐，我沒經過你同意就發了視頻，你是不是不高興了？”雷茵有點忐忑。

    孟蓁緩緩搖頭，她略一挑眉，尾指點了點雷茵的鼻尖，嫣紅似血的唇瓣勾起一抹弧度，就跟山間吸食陽氣的妖精似的，剛才是仙，現在是妖，這樣活色生香的美人誰能受得了？

    即便雷茵是個女生，這會兒藏在胸腔中的心臟依舊砰砰直跳，若她是個男人，肯定會鼻血直流。

    “jiejie啊，你離我遠點?！崩滓鹕焓滞妻?。

    孟蓁明顯有些不解，問：“怎么了？”

    雷茵吸了吸鼻子，聲音委屈巴巴的，“我是直女，我不想彎，蓁蓁姐你太好看了，對顏狗的殺傷力是百分之二百，我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