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
聽得這話,眾位娘娘竟然沒有責備九皇子一句,反而挨個將他夸了。 只說這看著平日里不怎么靠譜,這關鍵時候還是頂用的。 他上頭有八個兄長,沒有一個是差的,所以自來很少被夸贊,當下難免是有些不習慣,但心里高興是真的。 連去御書房的腳步也快飛起來。 這邊元帝已經知道兩個小丫頭說是他的救命之恩,也沒再埋怨他察覺太晚,反而說起了一番推心置腹的父子話。 讓九皇子著實感動,覺得這姐妹倆真真是福星,難怪宮里的娘娘們都這樣偏愛她們,今天也虧得是她們,自己還是長大以來頭一次這樣被夸贊。 又想起姐妹倆那哭得梨花帶雨的小模樣,對那鄔大人就多了幾分憎恨,出了宮就直接將鄔大人提審,心里琢磨著這鄔大人平日里雖然不怎么上進,但是也沒有這樣不靠譜,今日卻一口咬定兩個小丫頭是嫌犯。 更何況自家小侄女們這樣可愛漂亮,哪里像是侏儒嫌犯了? 鄔大人沒想到,不過是想早些將案子結了,聽了家中寵妾的建議,卻惹下這樣的禍事。 他一個月前,新買來一個侍妾,那手段極好,最是會服侍人,所以不到半個月就成了他的寵妾。 侏儒案子一直沒法結,那些嫌犯像突然消失了一般,半點頭緒沒有,他又忙著早些結案,到時候這半年一次的考核,自己方不會被墊底。他這心急如焚,寵妾看在眼里,細問之下曉得了緣由,便同他建議“這有何妨,這案子既然已經交給了大人,那嫌犯是誰,自然是要由著大人來親自定?!?/br> 然后湊在他耳邊低語,提了個建議,就是讓他見著可疑的小孩,莫要放過。 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事情,也是因為這個建議,他多了幾分疑心,覺得那兩個八歲的孩子,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說不準真是自己慧眼如炬,那就是侏儒偽裝的? 再有寵妾的話,這兩個小孩不管是不是侏儒,但作為嫌犯,都十分合適,所以他當時才姓名都沒去問,直接將二人定了罪。 卻不知,如此倒霉,那兩小丫頭居然是高高在上的尊貴公主。 早在半個時辰前,他還沒有這么頹廢,總覺得自己態度端正認錯,便是官階保不住,但這小命應該沒事吧? 可就在剛才,他聽到牢房外面有聲音,睜開眼卻一個人都沒看到,而是牢獄旁邊一張字條。 不可提起寵妾的事情,不然就將他兒子勒死。 鄔大人妾室雖多,但這子嗣單薄,一把年紀才得了個兒子,如今也不過十四歲左右,是他的心肝rou。 但也只是心肝rou,而非他的命啊。 對方顯然還是不太了解鄔大人。鄔大人雖然是害怕兒子被人害死,但是收到了這字條,也就立即反應過來,有人陷害自己。 對,就是自己那個妾,是她教唆自己的。 教唆自己陷害公主們的,而且先還用兒子來威脅自己…… 兒子死了可以再生,可是自己死了,就什么都沒了。 所以這九皇子剛來提審,他立馬就跪地求道“殿下,下官冤枉啊,是有人害下官?!?/br> 然后一五一十地將自己所懷疑的事情都一一說了。 雖說他這話有些不大靠譜,但九殿下又想到那蘇公子馬兒忽然被人下毒,好巧不巧正朝著小侄女們奔來,莫不是這其中還有什么聯系?于是趕緊去查這蘇靖馬兒發狂的事情。 他也沒給鄔大人一個準話,鄔大人就這樣七上八下地被扔回了牢里,讓人嚴家看守,蒼蠅也不許飛一只進去。 九皇子去徹查此事,這會兒也快天黑了,出去賞蓮的陸言之跟海棠也回來了。 剛回來就聽到這樣的驚天大事,急得馬上要去宮里見倆閨女,也不知她們是否被嚇著?不過這還沒去,九皇子就帶著一隊人馬匆匆來了。 陸言之跟海棠連忙上去朝他道謝今日對孩子們的救命之恩。 可九皇子的態度卻十分凝重。 元帝將刑部的大案子都全交到他一個人的手里是有道理,他在偵查方面,有著極大的天賦和敏銳。 此前因為懷疑去提審了鄔大人,然后又聯系到蘇靖驚馬的事情,這一查很快就有了頭緒。 鄔大人是因為侍妾的提議,可那也只是個提議,做不得證據,那侍妾又不知道他隔了幾天會遇到小侄女們。但是鄔大人被抓后,卻收到了那樣的字條。 然后他去查蘇靖驚馬,沒想到馬兒發狂之前,蘇靖才遇著一個美貌女子,按照查探消息的人來說,蘇靖跟此女應是相熟的,他同那女人炫耀他高價買來的疾風,打算用來參加明年的賽馬大會。 那女子似乎也是愛馬之人,還特意摸了疾風。 然后分別沒多久,疾風看開始發狂。 他將此事與陸言和海棠提起,一面問;“七哥和七嫂,可是有什么仇人?”以他的經驗和直覺可判斷,此事絕對是提前就預定好的,而且預定好的,并不止今日的方案,必然還有別的。 陸言之和海棠這時候能想到的仇人,就一個。 除了她沒有誰能這么千方百計地對付自己一家。 雖說當時她死了,頭也被砍下了。但那鎮安伯卻逃了,讓海棠陸言之一度懷疑,那個服毒自盡,被鎮安伯快速砍下頭的,可能就不是尹荼本人。 鎮安伯那么快地砍下她的頭,就是為了減去大家的懷疑。 事實上鎮安伯的確算對了,他將尹荼的頭砍下后,那個尹荼的身份就落實了,沒有人再去懷疑。 便是陸言之,也是回瞻州后,海棠發出疑問,他才覺得不對。 可為時已晚,那時候鎮安伯都已經逃了。 這過了快兩年,平平安安的,海棠都已經快要忘記有尹荼這么個人了,誰知道現在忽然出了事情。 這讓海棠不得不懷疑她。 九皇子也知道尹荼的事情,聽他夫妻二人說出懷疑尹荼還活著的可能,也十分贊同,“此女十分狡猾,當初縱使秦國那邊已布下天羅地網,還是叫給她給逃了?!彼f完,似忽然想起了什么,懊惱道“壞了!”然后也顧不得跟陸言之夫妻解釋什么,急急忙忙出了星月小筑,跨上馬去找鄔大人。 陸言之也察覺出怕是此事還有其他牽連,也是擔心,跟海棠聰明交代幾句,也趕緊騎馬追了過去。 幾乎是九殿下才到府衙,里面就有人慌慌張張地迎出來稟“殿下,不好了!” “鄔大人出事了?”九殿下問著,心里還是抱著幾絲期望。 可沒想到事實就是如此,鄔大人在他離開半個時辰不到,就死了。 他不過是還沒來得及將人押到天牢,暫時關押在這順天府的地牢中,哪怕已吩咐人嚴家看守,但到底還是出事了。 但這一段時間,沒人進地牢。 也就意味著,地牢里有jian細。 “是……”下面的人戰戰兢兢地回著,一面擔心被問責,連忙解釋道“殿下,下官敢用性命發誓,這一段時間連只蒼蠅都沒有放進去?!?/br> “那可有人出來?”九殿下連忙問,他總覺得殺了人,不可能還留下。 如果敢留下,那只怕也有足夠的本事讓自己查不到他的身上,甚至可能已經找好了替罪羔羊。 所以當聽到下官斬釘截鐵地回‘沒有’,他便斷了那繼續在地牢里查的心思。 自己不去查,對方反而容易露出馬腳。 因此只讓仵作過來驗尸,自己去一趟蘇府。 蘇老太太進宮,并未見著任何一位娘娘,也讓她清楚地明白,這兩位公主的地位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高,所以整個人幾乎是被抬著回來的。 這件事情,也比她預計的要嚴重得多。 這會兒蘇靖已經慌了神,帶著meimei守在床邊,蘇大人也是滿臉愁容,既是擔心老太太的身體,又擔心這宮里會如何處理此事。 那鄔大人錯的光明正大,這會兒已經被押入大牢之中了,只怕活罪難免了。 想到此,對于蘇家的未來也是擔心不已。 此事他并不覺得是兒子的錯,一來兒子沒讓長安公主和長寧公主救,聽說之前有人見她們倆站在路中間妄想攔住馬兒,已經將她們倆帶回安全的地方,誰知道后來這兩位公主又插手。 那里不是有冷月山莊的二公子么?那柳慕笙雖年少,但武功高強,以他一人之力,完全能救下靖兒。 反正如今他就覺得,都是這兩位公主自作主張救人,才被帶到衙門去。 倘若這兩位公主老實些,不會入了衙門的眼,怎么可能發生后來的事情,現在靖兒也不會為此事后悔自責,大家也不用擔心蘇家的未來。 又聽著老太太房間里傳來的嘆息聲,害怕蘇家也步了鄔大人的后塵。 雖不至于像是鄔大人那樣直接被下了大獄,可此事對于現在的蘇家來說,就好比那雪上加霜,狠狠將蘇家壓死了。 他作為一家之主,必須想一個好辦法。 又想起她跟自己提起的事情,思來想去還是打算去見她了。 幾乎是蘇大人才出門小半住香的時間,九殿下和陸言之就騎馬匆匆趕來了,點名要見蘇靖。 蘇靖聽聞九殿下來,雙膝一軟,就跪倒在蘇老太太的床榻前,“祖母,孫兒不孝,連累蘇家了,倘若因此會連累蘇家,那孫兒愿自刎請罪?!?/br> 他說著,朝蘇老太太狠狠地磕了兩個頭,便也不管老太太沙啞著嗓子挽留他,頭也不回地出去。 卻聽那來稟話的管事連忙道“少爺,您著急什么,那九殿下和逍遙王兩人來的?!碧热粽媸亲坟?,怎么可能一個人也不帶?只身前來? 蘇靖一愣,方回頭仔細問,確定后心里不免疑惑。 蘇老太太卻覺得此事有轉機,現在反而催促著他“你快些去,莫要王爺和殿下久等了?!?/br> 蘇靖連連點頭,慌慌忙忙到這廳中,還來不及給陸言之和九殿下請安,就聽九殿下問道“今日與你在鬧事打招呼的女子是何人?” “殿下怎問起此事?”這與案子無關吧?但雖好奇地問出口,下一瞬還是連忙回答,只是表情有些不自然“是我父親的一個紅顏知己?!碧K夫人去世快兩年了,其實府上也有不少姨娘,但蘇靖也好奇,為何父親的那位紅顏知己卻不愿意進府,不然以父親對她的偏愛,只怕是有望成為如夫人的。 “叫什么名字”九殿下繼續問,面上看似冷靜,其實心中已有一個名字呼之欲出了。 蘇靖哪里知曉,而且此乃他父親的私事,他也不好去打聽,只搖著頭問“此事,與案件有何關聯嗎?” 這時候就聽九殿下說道“鄔大人家中有一寵妾,此前勸他將侏儒案件結案,找幾個看著厲害的小孩定罪便是,好巧不巧,鄔大人家的這位愛妾,只怕就是令尊蘇大人的紅顏知己了?!彼f著,一面從袖籠里拿出一副畫卷。 打開,是個看著三十出頭的美貌女人。 縱是畫師畫得有些匆忙,但仍舊不難看出,這真人是何等的風華絕代。 這是九殿下來的路上的時候,手底下人從鄔家那邊查過后快速畫出來的。 九殿下拿畫這會兒,陸言之也從順天府那邊追來,見了這畫,倒與尹荼有四五分相似。 但仍舊沒有證據能確定她是不是尹荼。 可卻有人證明,這是白天在鬧事跟蘇靖打招呼,還摸了疾風的女人。 而蘇靖見著那畫中人,當即就露出驚詫的表情來,“這……這,這當真是鄔大人的寵妾?”那鄔大人才什么官階,他爹又什么官階?豈能是鄔大人能比得了的,可是她怎么寧愿在鄔大人身邊做個低等的妾室,也不愿意到蘇府來陪父親? 這一刻蘇靖心中是惱怒的,臉上的表情也隨著他的情緒變化著,又羞又怒,“是她?!?/br> 雖然畫像上的女人跟尹荼不過四五分相似,但陸言之已經十分確定了,這女人醫術了得,會的也多,再會個易容術也不算什么了。 不是尹荼還能是誰?只是她這么費盡心機的布置,是巧合?還是跟九弟推算的那樣,也許這只是她眾多棋子間的一步。 只是她如何知道嫣嫣和婠婠今天獨自出門,而且還一路向這邊的鬧市走來? 這就意味著,星月小筑里,有尹荼的人。 不過陸言之想想,有也就對了,指不定還是二十多年前她留下的暗線。畢竟那星月小筑里,除了宮里打發出來的,其中一大部分都是當初伺候母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