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你們幾個,見了本郡主為何不行禮?”她指了指陸言之幾人。 “你休得無禮,他們都是秀才,此處也是非正式場合,你少在這里挑刺?!卑茬R立即不滿的回絕。 不然照著她那理論,這滿樓的秀才都得給她磕頭作揖了不是? “我跟他們說話,關你什么事?”李心媛顯然沒將安鏡放在眼里,一把將他推開,走到陸言之面前。 可就在這時,忽然聽得外面一陣噪雜聲,隨即聽人大喊道“有刺客!” 咻咻……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過來。 一支利箭正是朝他們這個方向飛射而來。 現場一片驚慌,陸言之是不會武功,但自小跟在陸獵戶身邊,哪能不會用一點手腳功夫,加上在邊關也待了那么一陣子,所以這反應也快,一把推開李心媛,抓起桌子的盤子就朝著前面的飛箭砸去。 也就這么點功夫,安鏡等人已經躲到窗戶底下去,八仙桌擋在前面。 李心媛被陸言之推到在地上,正好錯開那些飛箭的高度。 陸言之就在她身邊。 李心媛雖說平時里看著兇悍,但其實就是個紙老虎,真遇到事情還是跟別的女人一般。此刻正是嚇得花容失色,直至回頭見著陸言之在旁邊,那顆驚慌不已的心才莫名的安穩下來,瞧著那張俊美的側臉,雖然也是滿臉同兄長和父王他們一般的嚴肅,但卻討厭不起來,反而讓那可才恢復正常的心又飛速的跳起來,耳朵火辣辣。 外面已經亂做一團,不過這到底是京城,天子腳下,飛箭沒持續多久,就斷了。 可見是有人來支援了。 但狀元樓里仍舊是一片混亂的,膽子大已等不及援軍來,就立即下樓要逃跑。 誰料想那飛箭雖然沒射中狀元樓的人,卻將樓上那一串串燈籠給射落下來,火紅的火焰,此刻正四處吞噬。 陸言之生怕拖下去,這窗戶口也被大火淹沒,起身直接扯下雅間的窗簾,用打碎的盤子劃開口子,撕成一條條,結在一起做繩子,“女人先下去?!彼冀K都記得海棠說過的話,不管遇到任何災難,一定要讓女人小孩老人先走。 性命當前,這不是開玩笑的,安鏡也趕緊伸手去拽李心媛,“你平時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么?趕緊起來,順著繩子下樓?!睒翘菘谀沁呉呀洷淮蠡鸲铝?,眨眼間就能燒到他們這里來。 其他人也學著陸言之,開始自救,但都是些嬌養了的讀書人,半天弄不好,此刻不免將目光放到陸言之這邊。 見李心媛又遲遲沒起來,便要過來搶。 不過第一時間就被陸言之發現,朝楚郁笙和金寶推了一把,“你們先,快一點?!?/br> 這繩子還算結實,應該能撐得住兩個人。 而且這時間不等人,大火雖然還未來,可這濃煙把人嗆得七葷八素,只覺得腦子里開始嗡嗡的,意識慢慢渙散。 把楚郁笙和金寶送下去,火苗已經到眼前了,陸言之只覺得熱火灼面,疼痛不已,慌亂間拉起二人,一手抓著那繩子,跳了下去。 再度醒來,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陸言之一睜眼,就看到眼淚汪汪的金寶跟滿臉擔憂的楚郁笙,“陸兄,你終于醒來了,太好了,我們馬上去叫御醫!” 陸言之除了覺得渾身有些酸軟之外,并沒有發現自己手腳有什么不便,“大家,都沒事吧?” 楚郁笙去叫御醫了,楚郁笙守在床前,聽到他的問話,連連點頭,“沒事沒事,我們幾人都沒事,也虧得了陸兄那時臨危不亂,只是陸兄你真的沒事么?” 陸言之搖頭,問起安鏡。 “他被家里人接回去了,剛得了消息已無大礙,只是家里人擔憂他,現在不許他出門罷了?!毕袷撬麄冞@種外來的考生,衙門統一安放在此處,還讓御醫們來診治。 陸言之撐著身子坐起身來,“昨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郁笙一想到死了好些人,捏緊拳頭對那些西鑰人就憤恨不已,“城里潛入了西鑰細作,除了狀元樓之外,其他幾家住滿考生的客棧也遭到襲擊,聽說最起碼也是上百細作,不過七星司發現及時,調動了巡城營,已經將他們全部拿下,如今下了大牢,不過到底死了三四個考生,重傷的初步統計也有二十來人,像是陸兄這樣的,更是不在百下?!?/br> 聽得這消息,陸言之的心情也變得十分沉重。 沒過多久,御醫來看過,見他恢復得極好,又夸了一回他昨日救人之舉。 但陸言之并不記得昨日救過人,金寶趕緊提醒他,“那時候大家都嚇得不輕,腦子里一片空白,大火來了也傻眼了,只有陸兄在那邊拆了簾子自救,不少人如此效仿,都撿回了性命?!?/br> “原來是如此?!标懷灾睦锵氲?,卻是那幾個想要搶他們繩子的人,不知最后可還好。 第二天,陸言之就回到家,魏鴿子抱著他一頓痛哭流涕,“菩薩保佑,要是公子真出了什么事情,我就是死個十回百回也抵不了公子的命,到時候如何對得起夫人?” “我無事,你先讓人收拾兩處客房,安排金公子和楚公子住下?!?/br> 魏鴿子這才發現跟著陸言之來的二人,以及他們的書童,當下連連應聲,一面安排人上茶,一面領著剛買來的婆子去收拾房間。 雖說發生西鑰人偷襲客棧的事情后,朝廷已嚴查,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第二次,但陸言之還是不放心,自家院子又如此寬敞,索性將二人邀到自家來。 兩人知曉陸言之的經濟狀況,以為是哪個地方租的小院子,誰料想竟然是這樣一處大豪宅,而且隔壁還是大將軍府,對于陸言之不免是有些埋怨。 竟然背地里裝窮。 見他家的小廝退下去了,金寶就忍不住埋怨“陸兄不是說家里就做點小營生么?”做小營生,能買得起這么大的院子?而且這地勢,少不得要幾萬吧? 陸言之面無任何愧色,反而滿懷期待地笑道“我妻女來了京城,不日就到,我不愿意讓她們總住在客棧?!痹谘嘀菽菚菏菦]條件,如今有條件,怎還能委屈她們? 客棧里,哪里有住自己家里舒坦? 那日就聽安鏡說過,陸言之和他娘子夫妻情深,他失蹤后,他妻子開了家酒樓,叫作歸來,就是專程等他的。 所以此刻聽到他這樣說,不免是有些羨慕,也覺得這未謀面的嫂子真是好人,當初對陸兄不離不棄,想來他日陸兄飛黃騰踏,也不會拋棄他這草糠之妻。 他這樣想,到底還是因為聽說曲海棠的身份,不過是鄉下別人家的養女罷了。 兩人在這里安心住下,隔了兩日安鏡就尋上門來了。 少不得又一番感慨,“咱們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以后各位有什么事情,只要是不違背道義之事,便是刀山火海,我安鏡也在所不辭?!?/br> “此話嚴重了,真是兄弟,怎會讓你去赴刀山火海?”陸言之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今日在家里,咱們喝一杯,應是沒事的?!?/br> 安鏡這幾天被困在家里,正巴不得。 推杯換盞間,提起狀元樓大火那日,少不得憂心這科舉之事,“傷了不少考生,這春闈只怕不能繼續進行了吧?” 安鏡恍然想起,有些自責的拍了拍腦袋,“我此番找來,就是想與你們說此事,我暗地里聽我爹他們說,龍顏大怒,怕是得延期了,不過最多不會超過五月份的?!彼赃€是不能分心,得繼續讀書。 “倘若真要推辭,只怕許多考生所帶的盤纏并不夠維持到春闈結束?!标懷灾紤]到這個問題,不免有些擔心。 安鏡也有些愕然,“朝廷那邊只怕還沒考慮到這個問題,不過眼下還沒定時,到底如何也不好說?!?/br> 沒考慮到也正常,他們只怕早已經忘記了當年揣著幾十兩銀子上京城來謀青云路的過往了。 不過安鏡回了家,便去見了他父親,“爹,二考的時間訂下了么?” 安大人知曉兒子去見了朋友,他那朋友是侄兒十分看重的人才,而且此番還救了兒子,所以便也不阻止他們來往。只是眼下聽他問此事,有些不悅,“一考結果都還沒出,你能不能上榜都是一回事,怎cao心起這沒影兒的事情?” 安鏡連忙解釋,“兒子只是今日與陸兄他們說起此事,陸兄說如果真延期,那許多考生的盤纏,根本就不夠維持到考試結束?!?/br> 原本要訓斥他的安大人聽得這話,也愣住了,這個問題他們還真沒考慮到。半響反應過來才揮手道“你先下去,此事你不必管?!比缓缶挖s緊寫折子,得馬上遞上去,這可是個大問題啊。 縱然是可以保證沒有了西域細作,可那么多人的吃穿住行怎么辦? 陸言之絕對沒有想到,自己提出的問題,很快就得到了解決,雖然時間延期了,但并沒有猜想的那么久,而只是多了十天。 接下來的幾天里,那安鏡都跑過來跟他們一起看書,安大人也沒阻攔。 反而是安夫人覺得不妥,可自己又攔不住,便去安大人跟前,“老爺,您也不管一管,這總往人家跑,像個什么樣子?更何況那幾個學生妾身也打聽過了,不過是些毫無根基的寒門士子罷了,只怕心里還在打咱家鏡兒的主意呢?!?/br> 結果反而被安大人訓斥了一回,“你個婦道人家你懂什么,別以為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不就是想讓鏡兒多跟大殿下手底下來往么?你若真的為鏡兒好,就把這心收一收?!笔ド线€正值壯年呢,他自己寵兒子是一回事,可絕對不會允許有一個足以跟他抗衡的兒子。 安夫人沒落到好,最后只能委屈的回去了,然后暗地里思量起來,若不給兒子尋們親事,娘家那侄女就極好。 安鏡每日在陸家這邊讀書,遇到什么不懂的,陸言之輕而易舉的就給他解開,叫他一時茅塞頓開,對陸言之更加崇拜。 果然,那榜放出來,陸言之的名字就排在了第一。 金寶如同他自己所料一般,考得不理想,所以并沒有中。 至于安鏡,排在了前二十,第十七名,楚郁笙則是第三百六十二名。 陸言之沒有親自去看榜,自然沒發現那第九十九名的宋子千。 金寶怕影響大家的興致,連忙道“我肚子里裝什么,我心里有數,沒考上正常呢,所以大家也不必顧忌我,該高興就高興,何況我有你們這三個舉人朋友,我也歡喜,尤其是陸兄,魁首??!” 幾人原本是低調些的,免得讓金寶難過,沒想金寶自己倒是能看得開,索性也不掩藏自己的喜悅。 陸言之有問起金寶的打算。 “我來京城這么久,也沒到處看看,接下來我打算四處轉轉,然后再回家,等下一次科舉,爭取也能中個舉人,讓我爹高興高興?!苯饘氄f這話,心里盤算的卻不是什么名勝古跡,而是哪里有美食去哪里。 陸言之聽到他這打算,點了點頭,“如此也好,那你繼續在我這里住下,也好有個照應?!?/br> 金寶當然求之不得,自己雖然沒考上,但是這每日聽他們讀書,自己可學了不少,以前先生說的好些,自己明明一點不懂,可現在聽他們一討論,自己旁聽也就懂了?!叭绱?,就麻煩陸兄了,陸兄不是說嫂子她們過幾天就要到了么,可是有什么需要準備的?我反正現在是個閑人,只管使喚我便是?!?/br> 真有什么要準備的,這不是還有魏鴿子嗎?哪里用得著金寶親自去?陸言之自然回絕了,只叫他好好玩就是。 這兩日陸言之也比較忙,畢竟中了魁首,少不得被推到大眾目光中,從前的舊事也就被挖出來,引得不少人學子相邀。 他也不好全部拒絕,所以也是忙得團團轉。 甚至還接了不少大人扔來的橄欖枝,言語間提起自家女兒年芳幾何,又怎樣如何的,陸言之哪里不清楚,一一以家中有妻女,不日即將到京城的事情給拒絕了。 他被那么大人看重,本是引來不學子的嫉妒,不過見他又都拒絕,一個個私底下少不得恥笑,覺得這陸言之也不是什么聰明人,為了一個鄉下上不得臺面的女人,居然拒絕了這些世家小姐們。 生生將前途青云路給斬斷了。 不過也有人對他心生敬佩的,比如這安鏡,絕得陸兄真是好人啊,便是功成名就,也沒有忘記自己的糟糠妻子。 他自小在這京城里長大,但凡春闈一開,總有一波世家小姐嫁出去,然后一堆糟糠之妻被下堂。 這在大家看來,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畢竟兩人之間身份差別過大,當然不可能在一起,將來也要入朝為官,總不可能帶著上不得臺面的鄉下妻子去參加宴會吧? 就在大家私底下討論這陸言之不識好歹,居然抱著一個鄉下女人當寶貝的時候,最難過的竟是李心媛。 她也是獲救之后,去打聽那個恩公,才知道自己的恩公,竟然是曲海棠的男人。 那一刻,原本以為終于尋到自己此生可以依靠的男人的李心媛,只覺得撕心裂肺的疼痛。她本已經求了母妃,讓她幫自己解除與傅現的婚約,可是沒料想,自己所愛慕的男人,竟然是曲海棠的相公。 倘若,曲海棠就像是外面大家以為的那種無知村婦就罷了,可是她見過曲海棠,生得絕美,而且還那樣難以對付。心中又是百般后悔,早知如此,當日自己就該親自安排人,而是讓碧蓮那個蠢貨去辦。 說不定,曲海棠當時就死了。 她越想越后悔,越難過,最后竟然病倒了,急得原本帶病的北安王妃心急如焚,病情也越發嚴重。 一時間,北安王府亂成了一團,在知曉meimei得了相思病后,世子李淳風便想,待那曲海棠進京,自己便去見她,給她一些銀子,讓她自請下堂便是。 反正那陸言之雖說出生寒門,但到底是個可塑之才,人品也極佳,配meimei也足矣了。 便將此事與老二李若風提起。 李若風聽后就傻眼了,一句話說不上來,李淳風便以為他是答應了。 待容氏發現自家相公心事重重,一下就猜到了那不省心的小姑身上,心說人家陸言之好心救她一命,她居然就想害人家妻離子散,心中甚是不喜。又想起表弟還在曲海棠的身邊,兒子性命也是曲海棠救的,便朝李若風叮囑道“此事大哥三弟要如何,他們愛怎么折騰就去折騰,你莫要忘記了,要不是陸夫人,咱們這個家就散了?!?/br> 又追問他,“大哥叫你去,可是為了陸公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