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
死一般的沉默。 劉夏醒過神,左挪挪腳,右動動手,沒憋出一句話。 清茶咕嚕咕嚕滾著,成了唯一的聲響。 陸瑾沉抬手輕輕一按,小焙爐發出尖銳的鳴聲,火應聲而熄。 滾水也隨著倏停的明火,漸漸沒了動靜。 在升起又四散的霧氣中,陸瑾沉不緩不慢,開了口:“他們見了兩次面?!?/br> 劉夏抬眸看陸瑾沉,問道:“宋老師和子殊?” 陸瑾沉點頭。 劉夏:“我知道,去找白影后的那次,湊巧碰上了,然后還有試鏡那次?!?/br> 前者是何子殊親口跟他說的,第二次根本不用說,坐實了“樂青小太子”的名號,全網皆知。 劉夏正想著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關聯,就聽到陸瑾沉的聲音響起。 陸瑾沉:“不是湊巧?!?/br> 撲面而來的信息量讓劉夏一怔。 陸瑾沉又道:“都是因為他?!?/br> 都是因為他。 都是??? 都???! 兩次??? 劉夏話都有些結巴:“那、那時候就知道了?知道了之后,還和他一起接了《天盡頭》主題曲?” 陸瑾沉給自己沏了一杯茶,聲音沒多少起伏,極其自然道:“接主題曲也是因為他?!?/br> 劉夏佛了。 所以在那人正糾結第一次拜訪長輩該送些什么好的時候,他想象中的長輩,早就已經把他當成自家人了? 所以兜兜轉轉,他說的什么老母雞、餃子皮、健康之窗,他媽的其實也完全o瘠薄k???! 劉夏僵硬道:“他知道嗎?” 陸瑾沉搖了搖頭:“那時候還早?!?/br> 劉夏毫無靈魂:“其實現在也還早?!?/br> 真的,還小。 丟了些記憶。 只有十八歲。 劉夏:“那之后呢?什么打算?退圈?” “我會接手樂青?!标戣恋溃骸八胱鍪裁?,都隨他?!?/br> 兩句話,陸瑾沉說的隨意,可落在劉夏耳里,那種震驚程度根本不亞于知道何子殊要去陸瑾沉家過年。 【接手樂青?!?/br> 【他想做什么,都隨他?!?/br> 意思就是退圈可以,不退圈也可以,拍電影、唱歌都可以,拿一整個樂青去護一個人,還能護不住嗎? 劉夏這下徹底啞語,半天才找回說話的力氣:“陸隊,你們家名下公司這么多,你去接手一個娛樂公司,他…也同意?” 陸瑾沉:“那是以后了?!?/br> 劉夏:“那到‘以后’了呢?” 陸瑾沉笑了下:“還是那句話,他想做什么,都隨他?!?/br> “如果他愿意,樂青也可以給他?!?/br> 劉夏:“…………” 他原先一直覺得,“樂青小太子”這個名頭對何子殊來說,太膨脹了,太囂張了。 也就膽子大,敢這么喊。 誰知道,原來不是膽子大,恰恰相反,是膽子太小了。 是還不夠膨脹,是還不夠囂張。 因為就在今天,“apex”的隊長陸瑾沉,在這么一個“平平無奇”的冬夜,輕描淡寫地告訴他,“小太子”是真的。 字面意思上的真。 只要他愿意,樂青可以姓“何”。 劉夏手都有點抖。 甚至覺得謝沐然煮的這壺東西,它根本不是茶,是酒。 還是烈酒。 喝了可以上天的那種。 否則怎么會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聽著這些本應該在談判桌、寫字樓、會議室里唇槍舌劍的話題呢? 劉夏灌了一口茶,壓壓驚:“我聽安姐說,等過完年,《天盡頭》剩下的戲份拍完,演唱會會全面啟動,還有一些頒獎典禮、綜藝,三月份還有子殊的生日會,轉幕后還有段時間吧?” 陸瑾沉:“嗯,不急?!?/br> 茶盞見底,劉夏也沒察覺,直到端到嘴邊,傾著杯子也沒倒出什么來,他慢慢放下。 他伸手,指尖觸上小焙爐封蓋的瞬間,和早已涼透的杯壁截然不同的溫度,燙的劉夏一激靈。 陸瑾沉見狀,起身,輕聲道:“進屋吧,早點休息?!?/br> 劉夏搖了搖頭。 該問的,該知道的,陸瑾沉都跟他說完了。 現在,他得告訴陸瑾沉一些事。 劉夏自顧自又倒了一杯茶,捧著茶盞,視線定在那越發稀薄的水汽上,沒看陸瑾沉,甚至沒抬頭,只輕聲道:“陸隊,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哪天他恢復了記憶,還想著要走,你又要做什么打算?” 陸瑾沉背對著劉夏,慢慢轉過身來。 半晌,啞著聲音:“你知道什么?” 劉夏這下抬眸,搖了搖頭:“我知道的,也沒比你多多少?!?/br> 陸瑾沉皺了皺眉。 不比他多多少。 意思就是,的確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而劉夏知道的。 劉夏看著他,神情格外認真,重復道:“如果他恢復了記憶,還想著要走,你要做什么打算?!?/br> 陸瑾沉站著,劉夏坐著。 夜很沉了,本就不算亮的光線又被這寬大的庭院傘,遮了大半。 從劉夏那個角度看過去,陸瑾沉就像是陷在一片濃稠的墨色里。 只從周身的縫隙間擠出一點點碎光。 他看不大清陸瑾沉的神情,卻能感受到一種清晰的壓迫感。 劉夏知道,那種壓迫感不是來源于那片陰影,而是來源于陸瑾沉。 他心里更清楚的是,這種壓迫感不是刻意給他的,而是陸瑾沉一慣便有的。 只是因為對著他們這些人,所以全部斂了起來。 劉夏曾經一直以為,在陸瑾沉到酒吧來問出那句“你就這么喜歡他們”的時候,在何子殊剛醒來什么都不記得的時候,太平靜、太冷漠了。 直到后來,他無意間跟謝沐然提起,謝沐然卻說,不是。 在酒吧那次,他擔心紀梵,追了出去,等把人帶回家,卻沒看到陸瑾沉。 電話沒接,高杰、林佳安他們也完全沒消息。 于是他折了回來。 當時,陸瑾沉就靠在“暮色”外的墻壁上,腳邊掉了一地的煙灰,沒戴帽子,沒戴口罩,全然不顧會不會有人經過,會不會有人認出來。 那人在醫院剛醒過來的時候,也是這樣,推了好幾個通告,在機場坐了幾個小時,時差都沒倒回來,就趕第一班飛機回了國。 謝沐然最后說了什么,劉夏都忘得差不多了。 只記住了一句——哥最生氣的時候,也沒對子殊說過一句重話。 劉夏心一直是偏向何子殊的,可那時候,他忽的明白了一個道理。 有時候靠得太近了,也會非本意的,忽視掉很多東西。 就好像,陸瑾沉之于那時候的何子殊。 劉夏深吸一口氣:“陸隊?” 暮色中,他聽到陸瑾沉的聲音,一字一字:“不會有下一次?!?/br> 劉夏一怔。 不會有下一次。 哪怕恢復記憶,也不會有下一次。 這就是陸瑾沉給他的答案。 挺好。 劉夏點頭,笑了下,站起身來趴在護欄上:“行?!?/br> “既然陸隊你說不會有下一次,那我也可以說,他不會走,哪怕恢復了記憶?!?/br> 劉夏慢慢轉過身來:“我跟你說件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