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凌握著手機，遠遠地、眼睜睜地、目瞪口呆地，看著林競推開了招搖鋪的門。

    我cao……

    店里沒有客人，很安靜。

    “徐哥？”林競站在鞋架旁，試著叫了一句，“我是季星凌的同學，你在店里嗎？”

    “自己隨便坐?！遍T簾一動，從里面出來一個……滿身毛的，恐怖猩猩？

    林競沒有一點點防備，魂飛魄散心臟一窒，差點把手里的飲料丟了過去。

    “老徐！”下一秒，一聲怒吼就在身后炸開，“你他媽快去給我換了這身cosplay的破衣服！”

    狌狌：“……”

    林競也被吼得膝蓋一軟，驚嚇乘以二。

    季星凌攬住他的肩膀，強裝鎮定：“忘了提醒你，徐哥平時就愛這種奇裝異服，品味很變態的?！?/br>
    老徐欲言又止，默默轉身回了里間。

    一分鐘后，出來一個梳著莫西干發型，踩著大紅aj的潮流酷哥。

    “對不起啊同學，嚇到你了?！?/br>
    “沒事沒事?！绷指傄呀浘徎貋聿簧?，“我從沒見過這么逼真的道具，要是去漫展一定能得第一名，是你自己做的嗎？”

    “……算是?！弊约洪L的。

    季星凌坐在沙發上，一口氣喝光了一整瓶冰可樂，手指還在微微顫抖。

    林競疑惑：“你還好吧？”

    “沒事，就電梯里太悶了?！奔拘橇钑簳r沒有心情整理前因后果，轉移話題地說，“先去收銀臺簽單子，老徐這邊都是付百分之三十定金?！?/br>
    “別！都這么熟了還要什么定金，下個星期貨到再說?！笨岣鐮鯛跄壳耙埠苄呐K狂跳，只想把這兩個小屁孩快點打發走，“我去拿你的東西?！?/br>
    林競隨口問：“你定了什么鞋？”

    “不是鞋，老徐還有個……酒窖，我姥爺下月過生日，所以找他買了一小瓶，那個，酒?！?/br>
    “季星凌你真的沒有不舒服嗎，滿頭都是汗，不然我們回家吧，我下次再請你吃牛蛙?！?/br>
    “……也行?！?/br>
    回家的路很沉默。

    出租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紅燈不斷，堵得九曲十八彎。

    林競有點暈車，所以一直在戴著耳機聽歌。剛好，季星凌目前也不是很想說話。

    他仔細回憶了一下兩人相遇的全過程，總算發現了問題出在哪里——從始至終都是自己單方面認定，那張妖怪證屬于林競。至于理由，一是當時現場只有他一個陌生人，另一點，也是關鍵的一點，對方身上那清爽干凈的氣息，確實很像妖怪山林最深處的霧，在細雨中被風裹著，彌漫在花與草葉間。

    所以……難不成是妖怪和人類聯合，共同出品的某種沐浴露？季星凌右手搭在額上，深深呼出一口氣，心力交瘁。

    林競用余光瞥見，于是遞過來一盒薄荷糖：“吃不吃？”

    季星凌神思恍惚倒出七八粒，全部丟進了嘴里。

    林競吃驚：“這是超強冰涼版，你不辣嗎？”

    一臉冷酷你星哥：“還行?！?/br>
    舌頭疼得說不出話。

    兩人堵了快兩個小時才回家。

    林競早就成了霜打的茄子，蔫蔫打了聲招呼就想回1302，季星凌叫住他：“喂，那張妖……不是，破卡，你還是先給我吧?！?/br>
    “你又改變主意，不打算拉我入伙了嗎？”

    季星凌硬著頭皮：“嗯?！?/br>
    可能是看他表情太僵硬，像是十分受打擊，林競又有些心軟：“其實我覺得你這個組織還挺有意思的，真的，不然這樣，你不用再找李陌遠了，我可以加入?！?/br>
    季星凌：“……不行我不能勉強你?！?/br>
    “一點都不勉強?！绷指偞蜷_1302的門，“那明天學校見，你早點休息?！?/br>
    季星凌：“……”

    你給我回來！

    姜芬芳正在客廳里織圍巾，過了秋天，冬天就快到了呢。

    “阿姨，家里有吃的嗎？”林競放下書包，“我今天有事沒吃成牛蛙，餓了?！?/br>
    “有，我去給你煮碗雞湯細面?！苯曳颊酒饋?，“十五分鐘?！?/br>
    廚房很快就響起了鍋碗瓢盆的碰撞聲。

    在照顧小孩這個方面，姑獲鳥堪稱高手。她一只手拌小菜，另一只手在鍋里翻面條，還能抽空用翅膀尖按下電話接聽鍵，塞著耳機輕聲細語地說：“小競很適應這邊的生活，林太太你不用擔心……對呀，還交到了很多朋友，今天就和隔壁同學出去玩了……考試成績還沒出來，但他學習很努力的……嗯……”

    而1301的廚房也很乒乒乓乓，是胡媚媚在烹飪奶酥餅干，這是她在小區家長群里學習到新配方。

    季星凌反鎖臥室門，打電話給胡烈：“舅舅，幫我查一張妖怪證編號?！?/br>
    “不行！”對面的九尾狐警覺地炸毛，“你想都不要想，這是要被開除的?！?/br>
    “我會保密?！奔拘橇璐叽?，“而且你都幫我媽查姑獲鳥了！”

    “查姑獲鳥是為了誰？你們麒麟都這么恩將仇報的嗎？”

    “不要把對我爸的意見發泄到我身上?！?/br>
    “……”

    爭吵長達半個小時。

    最后，胡烈不甘不愿，悻悻地說：“保密知不知道，敢外傳我就把你光屁股的照片放在山海app首頁。這串編號是中曲山的櫰木，未成年小妖怪，錦城十八中的學生，名叫鄒發發，照片我就不截了，你想要的話自己來看，他怎么招惹你了？”

    “沒，我撿了一張妖怪證，好奇?！奔拘橇栌袣鉄o力。

    胡烈松了口氣：“早說啊，我還以為出了什么大事，你有空記得交給慶忌，私自扣留他人證件是違規的，當然了，這個小妖怪粗心遺失證件，也要繳納罰金和通報批評?！?/br>
    季星凌沒心情聽他嘮叨，隨手把手機丟到桌上，想了想，又拿回來重新撥了一串號碼。

    雜貨店胖老板很稀奇：“你今天這么想我？”

    “這個月的監控還在吧？”

    “當然?！?/br>
    半個小時后，季星凌敲響了1302的門。

    林競說：“咦，你還沒睡？”

    “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奔拘橇杷南驴纯?，“你家阿姨呢？”

    林競幫他拿了瓶飲料：“去了樓下超市買水果?！?/br>
    “那天要綁架我的是不是這群人？”季星凌把手機遞到他面前。

    林競仔細看了看：“對，在后巷的雜貨店，你去調監控了？”

    季星凌稍微冷靜了一下：“嗯?！?/br>
    林子大了，什么奇葩都有。

    比如說不好好發展農業種植carrot，偏偏要來中國學習高鐵技術的德國人david。

    再比如連他媽妖怪證都能丟，丟了還不趕緊找的中曲山櫰木鄒發發。

    最好不要出現在山海附近。

    不然星哥見一次打一次。

    第13章 季星凌，你來和大家分享一下學習英語的經驗。

    鄒發發就是那天在學校后巷一路狂奔，又迎面撞上林競的綁架團伙小弟。在發現自己的證件遺失后，他已經把常去的幾個地方統統翻了個遍，但都一無所獲，目前正處于戰戰兢兢、不知道該不該向父母坦白的崩潰階段。

    雖然季星凌一向看不上十八中那群混混，不過打架歸打架，他也做不出“撿到對方妖怪證后故意藏著不還”這么跌份的事，所以還是打算要回來上交妖管委。

    林競問：“你調監控是要報警？”

    “他們沒膽子玩真的?！奔拘橇璨灰詾橐?，“之前和我在燒烤店打過一架，輸了，所以經常拉一伙人去后巷?！备鶕s貨店胖老板的回憶，每回都是人員齊全計劃周密，看起來很能“干一票大的”，但也每回都是季星凌剛一出現，這支“十八中找場子聯盟”就瞬間崩塌，成員紛紛作鳥獸散，不知道究竟是被打出了多大的心理陰影。

    燒烤加打架，林競總算在季星凌身上找到了一點“翹課差生”的感覺，但并不惹人厭。相反，在這幾天的相處里，這位大少爺其實一直都表現優良，品行端正。哪怕只是看在考前幫忙買感冒藥的份上，小林老師也決定努力一下，把他撈出年級倒數的隊伍。

    “今晚還一起看書嗎？”

    “……好?！?/br>
    胡媚媚驚喜萬分，萬萬沒想到考試都結束了，兒子居然還愿意學習。于是親自致電白澤，對他展開了長達半個小時的真摯感謝，并且由衷表示你一定要保持身體健康，不要一天到晚在家里看書，空閑時要學會多出門走走，加強鍛煉，當然了，也別走太遠，江岸書苑這一帶的風景就很優美，想不想來我家做客？

    白澤：……謝邀，不想。

    臥室里，林競做完一套數學卷子，一邊活動筋骨一邊問對面的人：“你單詞背得怎么樣了？”

    季星凌回過神，看了眼桌上沒翻過的單詞書：“哦，我剛剛是在想……話劇社的事?！?/br>
    林競有些意外：“你真打算去申請？”

    季星凌趕緊拒絕：“社團都是高一新生在弄，我們明年就高三了，老師肯定不會同意?！?/br>
    他掩飾性地咳嗽兩聲，繼續硬著頭皮說：“所以我打算放棄這個愛好，你還是把卡還給我吧?！?/br>
    “是嗎？”林競覺得有些可惜，但高二的確沒有太多時間能揮霍，所以他爽快地把妖怪證遞回去，又安慰，“等你考上大學，就有大把時間能組建社團了?！?/br>
    季星凌實在不愿意再討論什么見鬼的話劇社，滿心只想把這張破卡快點上交組織。等林競走之后，他撥通慶忌快遞的電話，不到五分鐘，就有一只穿著黃色沖鋒衣的小妖怪彬彬有禮敲窗取貨：“請問要保價嗎？哦您這是妖怪證歸還，那就不需要支付任何費用，直接簽字就可以了。另外這是我們的廣告單，秋末各種珍貴靈果大減價，買一箱送一箱，當然啦，您要買人類的水果也可以找我們，反正順豐又不會知道?！?/br>
    他滔滔不絕地介紹了五分鐘，最后可能是發現了面前客戶的臉色越來越差，而且也并沒有在聽自己說話，這才遺憾噤聲，蹬著黃色小三輪一溜煙飛向了總部集散點。

    季星凌躺在沙發上，單手疲憊搭上額頭。

    堪稱驚魂一天。

    ……

    考試成績是在隔周放出的。

    其實季星凌在“自己居然給人類講了好幾遍妖怪的故事”這種巨大的沖擊下，已經不太顧得上關心成績了，所以當于一舟把手機屏幕遞到面前時，還很納悶：“你這是座機像素吧，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