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我?可以嗎?” 何綿綿捏捏梁月的手心,“當然可以??!但你要準備生日禮的??!還有,孩子出生你得在,孩子滿月你也得在,還有周歲,都得在!太好了,我們一年能見好幾回!” 梁月抿著唇笑得眼睛都彎起來,都跟何綿綿有兩分相似?!昂?!” “你說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女孩子,男孩子,得各起一個……” “我得回姑蘇娘家養胎,姑蘇離彭城近,我跟陸和淵什么都不懂,還是要找孩子的外婆和奶奶,老陸家那邊太遠了……” 說是一孕傻三年,何綿綿此刻腦子卻轉得飛快,計劃預算一個接著一個地冒出來。兩人聊了一會兒,外頭突然一陣sao動,何綿綿想去看,梁月先是按住她,“你坐在這里,我去看看。別是醫鬧,傷著你?!?/br> 梁月說著把水杯塞回何綿綿手里,站起來沿著走廊往外邊走。 喧鬧源頭是醫院大廳前臺,并不是醫鬧,只是地上稀里嘩啦撒了一堆東西,像是被誰撞倒了。護士都在忙著整理,梁月沒往前走,只看見彎腰撿東西的人里頭,還有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身上是西裝,卻被他動作劇烈撐起了褶皺。頭發也是亂的,像是考場上做不出數學題的考生,撓得像個雞窩。那人一手幫著揀地上的東西,一手還捏著個手機在打電話。 前一刻跟護士賠禮道歉,連連說著:“對不住,麻煩了,抱歉?!?/br> 下一刻,卻是對著電話大吼:“她在哪個科室?查到了沒有???我還開個屁的會,都說了,叫新銀湖那幫人滾蛋!” 那人撿起地上一沓病歷夾子,送到護士手里,跟電話那頭說:“什么?婦……” 他抬頭,目光撞上梁月的眼。只一瞬,男人那雙紅得駭人的眼一下子涌出淚來,手機都丟下,直接沖過來把梁月抱在懷里。 “你沒事吧?你哪里傷了?怎么來醫院了?” 蔣泊舟雙手扶著梁月的胳膊,在她雙臂上揉捏,將她從頭看到腳,確實沒有看到一個傷口。男人連牙都在顫抖,帶著聲音像過篩子一樣篩出來,愣愣看了梁月好久,才能反應過來她沒有事。他這才終于松了一口氣,喉結滾動,抓著梁月雙臂的手也松了下去。 梁月垂眼,倒沒先質問他,“是綿綿懷孕了,我陪她來醫院?!?/br> 蔣泊舟忽地松了口氣,點點頭沒說話,彎腰把地上的手機撿起來。方才慌里慌張摔在地上,手機屏碎了,電話還沒掛斷,被蔣泊舟按掉。 “哦哦,你沒事就好。陸和淵來接何綿綿嗎?” 梁月“嗯”了一聲,回答說:“一會兒到?!?/br> 蔣泊舟又是點點頭,半晌沒說話,只敢用眼角余光看梁月。他把那摔了個稀巴爛的破手機揣回褲兜,還是沒忍住,伸手在已經亂成雞窩的頭發上又揉了揉。 “對不起。我沒想……算了,我先走了?!?/br> 梁月聽著,垂眼許久沒立刻接話,雙手疊在身前,輕輕嘆了口氣,“你是蔣先生,你想知道我在哪兒,你當然有辦法?!?/br> 不過一個多小時,他出現在港城,比陸和淵趕來得還快。這副模樣,胡子是剃了,看起來人模狗樣的,可細細一瞧,那眼窩深陷,連雙頰都瘦的凹陷下去,眼下黑眼圈是更甚,被那爆紅起來的一雙眼一襯托,仿佛是被誰敲骨吸髓了一般。 此刻被梁月冷言冷語一說,蔣泊舟也沒半句話反駁,從兜里摸出一盒煙捏在手里,只對梁月說:“我先走了,你好好的?!?/br> 梁月半個字沒說,看他往醫院外頭走,轉身就往回去陪何綿綿。 梁月剛回來不到半個小時,陸和淵就到了,正式從梁月手中接過妻兒,陪著她去做b超。何綿綿仍舊拉著梁月,說是要認干媽,半刻都不準梁月離開。不過是黑黢黢一張b超圖,醫生指著讓小夫妻看胎兒的位置。小兩口笑個不停,梁月站在一邊,一顆心也隨之翻涌。 夜已深,陸和淵不想讓何綿綿再奔波連夜趕回彭城,只帶著何綿綿在港城找酒店入住,直接在梁月住的酒店開了間房,還順路開車帶梁月一起回酒店。 何綿綿不過剛剛知道懷孕,陸和淵一臉正經,手腳卻是處處透著慌亂,幾乎把何綿綿當作個懷胎八.九月的孕婦,連下車的時候都要跑過來攙扶,被何綿綿一通嘲笑,卻還是半分不肯改。 梁月下車把車門關好,雙手抄進衣兜,對何綿綿說:“你帶了房卡在身上吧?我抽根煙再上去?!?/br> 何綿綿點頭,跟陸和淵先行上樓。 入夜的港城,整座城像是被泡在海風里,處處都是溫潤宜人,催著人的毛孔打開呼吸。梁月站在酒店門口吞吐煙霧,視線落在對街路邊停著的那輛路虎上。 四面漆黑,看不見里頭的樣子,唯有燈光打在車頂上。 一根煙抽完,梁月丟了煙蒂上樓。開門時,何綿綿的東西已經搬到了新的房間,只在床上給她留了兩顆奶糖。 梁月笑了笑,捏起一顆,一面用手搓開糖衣放到嘴里,一面往露臺走。酒店門口對街,路燈下空了一個車位。 第61章 第61朵玫瑰 八月末,火了一個夏天的網劇《任我舞》終于完結殺青,不論是背后投資方金主爸爸還是“空大”、goc、“風歸去”三家公司,都沒有放棄這個再露一把臉的機會。最后的一集,劇組直接在拍攝地港城租了個沙灘公映,跟殺青宴一起,硬是造了個低配戛納。 梁月到場后,看見那紅毯就忍不住笑,偏得小太子還洋洋得意,在她眼前嘚瑟。 “怎么樣,我這招還行吧?你看看今天的微博頭條,十條有八條都是?!?/br> 梁月抬手一指場外海灘邊上的燒烤攤,“你把那個租過來,你這些吃吃喝喝自助的都是些什么破爛玩意兒,你點三十打生蠔,剩下兩條熱搜都是你的?!?/br> 汪釋聽出她嘲笑布場low,哼了一聲收回手機,“你就笑,管用就是管用,黑紅也是紅,這部劇本來就是沙雕風,我這叫切題,你還說自己是文字工作者,切,這都不懂。 梁月懶得再跟他拌嘴,換了話題:“覃勤呢?怎么她沒來?” 汪釋撇撇嘴,煩躁地抓了把頭發,“別說了,她回家去了,我說這劇殺青,她是原著作者,怎么也得來。她說不要,要陪爸媽在家里看。我說那就把她爸媽請過來唄,又不遠。你知道這小妮子說什么嗎?” “說什么?” 汪釋氣得用腳跺地,“她說,不能讓她爸媽知道她跟個游手好閑的二世祖談戀愛。我去,合著我這大半年兢兢業業,還是個拿不出手的游手好閑二世祖?” 梁月笑得捧腹,險些就在地上滾,看得汪釋更加來氣,直罵要是梁月是個男的,就直接把她錘進旁邊沙子里埋了。 梁月笑了好久,汪釋都氣得快走了才勉強直起腰來,手搭著汪釋的肩膀,緩了緩氣說,“我說你,想要回去相妻教女,大半年功夫你就想去見人家爹娘。你都浪了大半輩子了,你自己算算,三十對半年,怎么算?” 汪釋努努嘴,甩開梁月的手,“都是你,都怪你!罪魁禍首,始作俑者!” 梁月一身碎花沙灘褲裙,動起腳來方便得不行,一腳起來,腳背就往小太子腿上一踢,“怪我?要沒我,你能認識覃勤?你結婚的時候,媒人紅包可少不了我的?!?/br> 梁月提了一嘴結婚,小太子卻傻笑著消停了一會兒。梁月白他一眼,笑罵了一句白癡,接著之前的話問他:“說說,怎么怪到我頭上來了?!?/br> 汪釋勾起腳來拍了拍西裝褲腿,從走過的侍者手里拿了杯酒,順手梳了梳被海風吹亂的頭發,“還不是你調教得蔣泊舟,現在別說是什么酒吧夜店,就是‘空大’聚餐都沒見過他,我們約著出去吃飯,他最多也就到十點,立刻打道回府。這么個參照在旁邊,除了陸和淵,誰能好看?” 旁邊侍者走過,梁月拿了個提拉米蘇挖著吃,“這不是挺好的嘛,你們一個兩個的,學學人家老陸,雖然人不怎么樣,倒真是個賢夫良父?!?/br> 小太子無話反駁,只冷冷哼一聲,“切!” 梁月眼尖,正巧看到那邊陸和淵陪著何綿綿入場,立刻把手里的東西丟一邊,小跑過去找何綿綿。 “你怎么也來了?還孕吐嗎?我看你都瘦了好多?!?/br> 何綿綿笑著搖搖頭,“最近好多了,我這不才過來嘛,他還不讓,我現在也才剛三個月,你看,都看不出來我懷孕吧?” 何綿綿說著轉了個圈,她穿的裙子寬松,是當真一點都不顯懷。 “我倒是說,綿綿懷孕之后整個人氣色都更好了?!焙箢^林婉盈跟過來,牽著龐戈的手,跟其他人打了個招呼。 林婉盈剛說完,臺上司儀開始宣布入場,小太子一副當家的模樣,吆喝著請他們幾個去前排嘉賓席落座,跟導演演員坐在一起。 龐戈剛要跟著林婉盈過去,前腳還沒抬起來,卻忽地被扯住。 小太子壓低聲音問,“就你們,蔣泊舟沒來?” 龐戈朝那邊望過去,梁月跟林婉盈并肩走過去,只剩下個婀娜背影。龐戈搖搖頭,“沒來,在定海呢,梁月姐在這里,他哪里敢來? 小太子放開龐戈的衣袖,摸了摸下巴,“梁月是真厲害,怎么治蔣泊舟的?”那邊林婉盈喊了龐戈一聲,他自然拍拍小太子的肩膀,朝自己女朋友跑了過去。 小太子抿唇想了想,扯扯嘴角,捏起手機打開蔣泊舟的微信,對著梁月拍了個背影,發了過去,還配了文字過去:【漂亮嗎?想看嗎?我給你直播,把你那輛科尼給我,就你給陸和淵當婚車那輛?!?/br> 手機一揣兜里,小太子雙手理了理衣領,朝人群走過去。還沒到座位上,手機一震,竟是蔣泊舟破天荒回了他的消息。 只一個字。好。 小太子瞇著眼睛看清楚那左右結構一個字,抖著肩膀笑出聲來。前頭梁月已經落座,正好在兩三步處,白了他一眼,“笑什么呢?該拍下你這個傻樣子給覃勤發過去?!?/br> 汪釋捏著手機,輕巧打了一句:【想得美?!?,直接發給蔣泊舟,又把兩人微信聊天記錄截圖發給覃勤,配了個賤兮兮的熊貓頭,嘴上回梁月,“沒什么,有單大買賣,老子今天解氣了,這臟錢不想掙?!?/br> “來來來,看戲看戲?!?/br> …… 電視劇自然是大團圓結局,多大的世仇都能如云煙消散,片尾曲一終了,媒體收了錢回家寫稿子,到場嘉賓都如鳥獸四散。 龐戈提議去旁邊沙灘吃燒烤,只是何綿綿犯困,跟陸和淵先去酒店睡了,剩下幾個都開開心心,直接往海邊走,汪釋更是,一直捏著手機跟覃勤發微信,笑得跟個傻子一樣。 還是之前梁月帶何綿綿去的燒烤攤,海邊折疊桌一擺,折疊椅一架,迎著海風吃海鮮喝冰啤,直叫人大呼一個爽字。四個人,男的休閑西裝外套往旁邊一丟,女的妝容尚且精致,就直接動手烤。 龐戈又搬來一打冰啤,挨個兒給桌上的人開一瓶,林婉盈剛烤好五串雞胗,順手往旁邊遞。龐戈開開心心接過來,吃得仿佛手上的是山珍海味,甜過蜜糖。 小太子瞥他一眼,往自己面前多挪了兩只生蠔。 “哎,夏天都快結束了,真快啊?!饼嫺旯嗔藘煽诒?,“本來初夏的時候我跟jiejie就想過來港城玩,就是老撞上臺風,來一次走一次?!?/br> 梁月點點頭,“港城是太多臺風了,但沒臺風的時候也是真舒服?!?/br> 林婉盈和龐戈也是點背,每次計劃都趕不上變化,硬生生拖到了夏末才能來到港城吃末班車的海鮮。 林婉盈問梁月:“這部劇都完結了,你接下來準備去哪個城市呀?我聽說有好幾家公司找你當編劇來著,你算是火了一把了呀!” 梁月笑了笑,捏起杯子跟汪釋的一碰,開玩笑說:“這得謝覃勤賞我一碗飯吃?!?/br> 冰啤下肚,消了兩分油膩,梁月抽起一張餐巾紙擦了擦嘴角,“找是找我了,我都給推了,只有兩個說可以線上打磨劇本的,我接了下來,可以帶著做?!?/br> 龐戈剛準備入口的串停在嘴邊,“梁月姐你要走了?” 梁月“嗯”了一聲,“要回去了。先去周邊幾個城市逛一逛,我家人過兩周來玩,然后我們一起回法國去?!?/br> 汪釋知道梁月說的家人指的是國外那家,并非是梁家人,聽著梁月說,努努嘴,“可惜,勤勤老說想跟你見一面,這都大半年了?!?/br> 梁月擱下酒杯,“這還不簡單,你帶她來港城啊,她不是還有一周才開學嗎?我給你當借口,你帶她過來,見我一面我就走,剩下她都是你的,隨你們倆膩歪去?!?/br> 汪釋本來打的就是這個算盤,當即嘿嘿一笑,連推辭都不用,雙手捏著個玻璃杯就跟梁月碰了碰,“還是你夠義氣?!闭f了還賣乖討巧,順著話往上爬,“不如你跟我一塊兒去定海接她,我怕我這樣說她不肯啊,她爸媽那邊也不好看不是?” 梁月抬腳就是在汪釋坐著的折疊椅上一踩,“想得美,怎么還得寸進尺了?” “哎呀,你就答應我嘛!我好久沒見到勤勤了,可想她了……” “滾滾滾!你這狗腿子樣!” 梁月剛把汪釋的手打走,他的手又伸過來把她衣擺拉住,打打鬧鬧,差點就把桌上的啤酒撒到梁月的手機上。 梁月慌忙把手機摸起來,扯過一把紙巾來擦,擰著眉頭話還沒罵出口,自己的手機卻是響了。 這個號碼。還是她正月十九離開時錄進去的。梁劍津? “月jiejie,求你……” “別吵?!绷涸乱皇执蜷_汪釋的胳膊,慌忙站起來,走到一邊接了電話。 “外公?” “梁月小姐嗎?”卻不是梁劍津的聲音?!拔沂橇豪系穆蓭?,我叫裴崢?!?/br> 梁月半晌沒回話,律師?叫她心頭都一緊,連攥著手機的手都狠狠收住。 電話那頭聲音平靜,“梁老心臟病發,正在手術室內搶救。遺囑與梁小姐相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