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哎,來了?!迸赃厡а菡f了一聲,梁月循聲看過去,是“空大”的代表人到了。 第58章 第58朵玫瑰 院門口記者蜂擁,陸和淵春風滿面,卻似是裂河而來,叫擋路人紛紛夾道,圍著他入場。 旁邊“風歸去”的編輯嘖嘖兩聲:“我還以為‘空大’能搬蔣先生過來撐場子呢!沒想到,這下子,‘空大’和goc不過平分秋色,也沒什么好看的了?!?/br> 她說完了,還用手肘戳了戳梁月的手臂:“是吧?!?/br> 梁月有些怔愣,垂眸舒了口氣,只應了一聲“嗯”。 陸和淵新婚燕爾,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穿著一身西裝,款式休閑,面上透著粉,唇邊難得掛著笑,倒真的是一副滋潤模樣。 梁月冷眼看他,直懷疑新聞造假。倘若是尹闕將“空大”步步緊逼,他陸和淵哪里來這樣的心情?指不定怎么在“空大”里頭日夜加班,連電話都不能跟何綿綿打一個,還能夠來港城出席什么開機儀式? 陸和淵先走到投資方那邊打了招呼,緊跟著便在人群中找到了導演,跟他寒暄兩句,站在了梁月身側。 開機儀式還有一會兒才開始,梁月也不跟身邊的陸和淵說話,只是傻站著,時不時跟身邊的編輯演員扯兩句。 “梁月?!?/br> 梁月聞聲偏頭來。陸和淵繼續說,“謝謝?!?/br> 陸和淵頓了半晌,擠出四個字來:“還有,抱歉?!?/br> 梁月一笑:“‘抱歉’我收下了,‘謝謝’就不必了?!沾蟆€拿著我手里作者的版權,大家是一條船上的人,為錢為利的,不必說這些客套話。倒是我要先謝謝你,終于肯好好做‘空大’的當家人,沒讓蔣泊舟替你來港城?!?/br> 在陸和淵面前,梁月一向給何綿綿面子,怎樣尖酸刻薄,怎樣牙尖嘴利,都沒怎么對著陸和淵。 今日卻不尋常。 “風歸去”的編輯就站在梁月旁邊,自然能夠把梁月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這幾句一說,連編輯都嚇一跳,扯扯梁月的衣袖。 編輯低聲道:“你今天怎么了?飛機餐提供爆竹了?” 梁月尚且沒回答,陸和淵倒是先開口。 “于公于私,‘抱歉’和‘謝謝’我都欠你一句?!?/br>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陸和淵十數年毒舌如一日,偏得這一天作出這副低眉順眼的模樣,梁月只想嘆一句是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梁月再沒給半句回應,開機儀式壓著吉時開始,導演、投資方、演員依次握香叩拜祝禱,話筒次第傳,閃光燈更是不斷。 梁月一個外援編劇,沒必要也沒興趣跟他們搶鏡頭,輪到自己的時候就接過話筒來,自我介紹兩句,預祝新戲一切順利三句,話筒往右傳,連一個問題都沒有答臺下記者。 開機儀式結束,記者尚未散,劇組班子更是,被鏡頭分批,在場院里頭三五又成團。 梁月游刃躲過話筒刀與鏡頭箭,捏著煙盒出來吹風。 酒店外頭大噴水池一座,映照不遠處海景,兩旁停車場熱鬧,車輛進進出出,保姆車占了大多數。 內里終于有記者肯出來,幾個小配角也隨之離場,將近處停車場保姆車開動。 黑色保姆車挪開,露出后頭深灰奔馳一輛。梁月認得那車,見陸和淵開過。那車里還有人,駕駛座一個,玻璃反光,梁月看著那人也模糊,只覺陌生。 梁月心下暗道,陸和淵算個什么狗屁清高,不還是那一套,升官發財,連司機助理都配上。 后頭來人輕輕拍了一下肩膀,梁月回頭,是那個“風歸去”的編輯。 編輯低頭看梁月指間煙,笑得也是無奈:“你呀你,就仗著自己長得漂亮,你就揮霍吧,看尼古丁不把你弄得人老珠黃?!?/br> 梁月笑著把煙盒遞過去,“美女愿意陪我一起老去嗎?” 編輯從“善”如流,笑著從煙盒里頭捏一根,就著梁月的打火機將煙點燃。 煙霧隱隱繚繞,將后頭吸煙區的牌子纏起來。 “你不是和‘空大’的陸總是老朋友嗎?怎么,世仇?以前也沒見你這么橫啊?!?/br> 梁月將肩膀聳聳,“以前是甲乙兩方,有求于他,又看在我閨蜜的三分面子上?,F在……” “銀貨兩訖,各不相干?!本庉嫿舆^話頭,梁月笑得捧腹。 兩根煙抽完,編輯和梁月先后把煙頭按入垃圾桶,場內散了大半,編輯也拍拍衣袖,掏出手機來一看,說:“行了,我叫的車來了,傍晚的高鐵回彭城?!?/br> 梁月有些吃驚:“這么早?不在港城轉轉?公費出行多難得。再說了,投資方哪個不左右劇本的,‘風歸去’就這么......大丈夫?” 編輯一嗤:“小家子氣的,又不是開機儀式搶新聞c位,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誰愛做誰做?!?/br> 梁月笑,送編輯到路邊搭車。叫來的車已經在路邊等待,兩人揮手告別,編輯開門上車,梁月只雙手抄進衣兜,在路邊目送她離去。 那車剛遠去,停車場中深灰色奔馳倒車出了車位,轉過兩個彎口,恰恰在梁月面前開過,融進外頭車流。 梁月看著那輛深灰奔馳,目光追著車窗往遠去,最終還是沒能將里頭人物分辨清楚。車開走,她又站了好一會兒,終究還是轉身回酒店。 一扇車窗暗暗,外頭不能將里頭看清楚,車內人卻將外景的每一寸都盡收眼底,尤其是那立在路邊的人影,將后座上坐著那人的視線緊緊勾住。 陸和淵看蔣泊舟轉頭時線條明晰的下頜骨,手打開膝頭的筆記本電腦。 陸和淵嘆了口氣:“梁月可能,猜出你來了?!?/br> 車已經駛遠,不論蔣泊舟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從窗口看見梁月的身影。蔣泊舟認命般扭頭回來,將眼睛閉上,手支撐著額頭,靠在車門處。 定海與彭城兩頭跑,現在又要加上個港城,陸和淵自然看見蔣泊舟眼下兩圈烏青,見他這副模樣,止不住地嘆氣。蔣泊舟不說話,陸和淵腹中千百句勸言,也無從開口,正抽出一句出來想說。 蔣泊舟卻忽地開口,聲音帶著疲倦,如他眼皮一樣將啟未啟。他說:“她向來聰明。替我打掩護,謝了啊?!?/br> 陸和淵笑,“反正我都是要去定??偛恳娔愕?,‘空大’最近的事情也需要告訴你,雖然你這個老東家整日在彭城,場面流程還是要我跟你一起來走走的。這趟不過順路,繞一圈,先下港城,再上定海罷了,你跟我客氣?” 蔣泊舟摸出手機來,指尖在屏幕上敲打,一面打字,一面回陸和淵,“下午汪釋也會去定海,我讓人定了個茶室,坐下來聊聊接下來的事情?!?/br> 聊?他們三個還能聊什么?無非就是一個尹闕,還有尹闕背后財力雄厚的外資游戲公司。 陸和淵說起汪釋就頭痛,低聲罵了一句,說:“但凡有路可走,誰愛跟汪釋一起混就一起混?!?/br> 蔣泊舟敲擊手機屏幕的手指停下,說:“汪釋雖然不怎么樣,但好也好在他分得清楚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goc是我們現在最好的盟友,不能讓尹闕拉過去?!?/br> 蔣泊舟將文字又看了一遍,這才發送出去。 陸和淵目光掃過來的時候也看見了,一瞬不解,可想了想,倒底將剛才蔣泊舟那句沒頭沒尾的話猜了出來。 陸和淵問:“你來港城的事情,你告訴梁月了?!?/br> “沒有,她把我拉黑了。我就是在朋友圈只給她設了個分組,我做什么了,見了誰,都在上面?!?/br> 陸和淵翻了個白眼,“你這又是何必,她又看不見。連我都知道,以她的性格,沒有個三年五載都不會回頭?!?/br> “我怎么不知道?可是……”蔣泊舟嘆了口氣,“可是萬一有一天,她愿意再看我一眼,她要是有哪一天她愿意要我了,我總可以告訴她,自打她離開我,我是干干凈凈的,沒跟別人在一起過?!?/br> “你不會真除了她之外,再也不想其它人了吧?” “我還想個屁啊?!?/br> 蔣泊舟將手機屏幕熄滅,手機揣入衣兜,他又將眼皮合上,仰頭靠在座椅靠背上養神,倒是沒有想要再回應陸和淵一句的意思。 陸和淵將膝頭筆記本電腦合上,說:“蔣泊舟,梁月能勸你回國,我是謝她,可是你……” “你放心,我不會丟下‘空大’和蔣家不管?!笔Y泊舟連眼皮都懶得抬起來給陸和淵一個白眼,照舊是閉目養神的模樣,肩膀下沉,將一口氣嘆出來,“她不想見我,我知道,我也不會去惹她心煩?!?/br> 如若一顆定心丸吃下,陸和淵總算將心放了一半。蔣泊舟一聲不吭就直接跟著梁月出國,不論他陸和淵怎么找,蔣泊舟如同人間蒸發,留下“空大”被尹闕乘虛而入瘋狂攻擊,他與龐戈如同一日劈作八日用,勉強將戰局拉扯。 陸和淵咳了兩聲,滿腹搜羅寬慰話語,說:“再怎么說,梁月現在人在國內,也是好事。她在這里,你起碼離她近一點,還有可能,你大可先放心,不必……” 蔣泊舟將頭搖了搖,笑得近乎自嘲,“算了,梁月看我一眼就心煩,我讓她難受太多回了,再也舍不得了,也不敢了,我就這樣吧,能看她一眼就行?!?/br> 陸和淵這下想勸,都不知道該怎么勸??v使陸和淵如何看不慣梁月,也確實不可為蔣泊舟辯駁半句,咎由自取與自作自受,今日苦果,都是舊日種下的惡因,還有什么值得辯駁的? “說實話,蔣泊舟,這十年你離了梁月,也過得挺好。梁月沒了你,也不錯。再說了,你怎么追人的,只怕梁月比你自己還清楚。既然如此,你又還能怎么辦?” 陸和淵一句,半是勸慰,半是玩笑。蔣泊舟聽了,先是一愣,接著卻是又笑出來。 蔣泊舟笑到后有些無奈,說:“連你都看得懂,我卻花費這么多功夫?!?/br> 他這話說得,叫陸和淵以為他算是看開得大徹大悟,動了將梁月放下的心思。正想開口順著蔣泊舟的話說兩句,將他這零星的念頭夯實。 卻驀地聽見蔣泊舟說:“你說,她討厭我討厭到這種程度,我要她來看我一眼,是斷手好一點?還是斷腳好一點?” 第59章 第59朵玫瑰 蔣泊舟那收尾的兩句話,將陸和淵嚇了個臉色全白。陸和淵有多了解蔣泊舟,只怕是蔣泊舟生身父母都并不敢與他相比。這兩句話,蔣泊舟說得出來,想做,還真是能夠做得到,更是敢做。 更何況,是對著梁月。 “蔣泊舟你是瘋了吧?你最好是在給我開玩笑?!标懞蜏Y半是勸半是罵,蔣泊舟卻只是笑。 見陸和淵實在是氣得不行,蔣泊舟算是愿意“開恩”,說道:“斷手斷腳還得斷在梁月面前,哪里有這么容易?不過是想想罷了?!?/br> “想想?你想都別想。我說,就為了一個梁月你就這樣作……”陸和淵半句氣話開頭,將梁月牽扯上。 蔣泊舟的臉當即拉了下來,目光沉而黑,叫陸和淵剩下半句氣話壓在胸膛里轉了又轉,還是壓著吞了下去,倒底沒發泄出來,只罵了蔣泊舟一句“瘋子”。 蔣泊舟一頭又栽回座椅里頭,“你放心,我會好好一個人呆著的?!?/br> …… 時間如同白駒隙間過,春色落盡,初夏方興。 港城地處東南,迎頭撞上初夏第一波熱浪。所幸拍攝基地在海邊,盡管天氣預報顯示著室內氣溫最高已然破了三十度,梁月坐在海邊的奶茶店里碼字,也沒有特意挪到室內吹空調,海風拂面,爽快得很。 梁月看了一眼面前的筆記本電腦,扶著脖子抬起下巴,活動了一下脖子,伸出另一只手捧起電腦旁邊的馬克杯,才發現里頭的檸檬茶已經見底。 下午的時光,一切都是懨懨的,梁月低頭看了看腳邊,奶茶店養著的那只橘色貍花貓正趴在門廊臺階上,四肢張開,肚皮翻起來,瞇著眼睛呼呼大睡。 梁月伸手直了直腰,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店里自己給自己續杯。 奶茶店的店主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孩,扎著馬尾辮,穿著一條黑底白紋的圍裙,坐在最靠近柜臺的卡座上,面前桌上隔著平板電腦,上面播放的正是梁月在跟拍的網劇《任我舞》。 女孩見梁月走來,笑問了句:“今天碼了多少字了?” 梁月一手扳在水龍頭上,一手捧著馬克杯靠近,檸檬水注入馬克杯,浮現出淡淡的一層茶色。她抬起頭,肩膀聳動,笑道:“兩集?!?/br> “最后是大團圓結局的對吧?” 女孩抓了一把瓜子,放在平板電腦面前,一顆一顆地啃,單眼皮的大眼睛望著梁月。最近的幾集正是劇情轉折的關鍵期,梁月往她的平板電腦上瞄了一眼,低頭抿了一口檸檬茶,只嗯了一聲,最后音調未明,不知真假。 女孩也不糾纏,只是撅著嘴巴,又回去看她的劇。 梁月捧著檸檬茶跟在她身側看了一會兒,又走回去店外的門廊下,坐在電腦前,倒還沒有著急碼字,捧著盛著檸檬茶的馬克杯,靠在藤椅的靠背上,側身望向不遠處的碧藍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