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條條鐵證陳列,梁月沒有一句曾經將他錯判錯怪,如今卡蜜爾更是毫不留情,字字如釘,誓要將蔣泊舟釘死在十字架上。 “我這些話可能有些老套,但是我找不到更好的話了?!?/br> “離開她吧,你們不會有好結果的。我不想像攔著尹闕那樣攔著你,不是因為我覺得你比他好,而是因為你遠沒有像尹闕那樣喜歡我的露娜,愛我的露娜?!?/br> “你不值得我真正動手去攔?!?/br> 還沒有進門時,蔣泊舟就有預感,卡蜜爾面對他,根本不會點頭。證據與判決一起落下,蔣泊舟哪里能夠甘心? 卡蜜爾偏頭,目光重新落在墻上那張“一家三口”的照片上。 “她來到我身邊的時候,只有十六歲,脆弱,破碎,像只淋了雨的麻雀。十年,我看著她慢慢成為現在這個樣子,你或許覺得她現在美麗耀眼,甚至所向披靡,但實際上,她還是那只小麻雀?!?/br> “但凡有人對她好,一點點都可以,她都能用一整顆心去回報。像對我,像對你。我是剛剛好,出現在她最破碎的時候。你也是?!?/br> “你不過是在最開始,給她造了個夢,她總有一天會醒來。露娜是火上的冰山。一旦火焰熄滅了,就再也沒有融化她的可能?!?/br> “我愛她,我永遠不會去熄滅那把火,但看樣子,對于你來說,已經沒有可能了。你已經把事情搞砸過了,還不止一次,你憑什么要她相信你?” 卡蜜爾嘆了口氣,重新把那杯柑橘酒捏起來,啜飲一口,抬頭看向早已臉色蒼白的蔣泊舟。 “孩子,離開她吧。如果你愛的是現在這個她,不是她真正的樣子。離開她吧,那樣對你們兩個都好。如果要你用整整一生的時間,去將冰山融化,這件事情太難了。你可能現在覺得自己能做得到,當然了,你現在對露娜滿心都是愧疚?!?/br> “但是一年呢?十年呢?如果你現在但凡有一點愛她珍惜她,就要想一想,如果再來一次,又是十年,你再離開她,她會怎么樣?” “你口口聲聲要她重新相信你,你呢?你相信你自己嗎?” 第52章 第52朵玫瑰 旭日初升,近郊皆是一片暖黃陽光,紗一樣霧一樣籠罩。姜黃色保時捷撞進朝陽輝映中,穿行綠影林幕間,停在屋前,正對面車庫門緩緩卷起打開,保時捷開進去停穩泊好。 來應門的先是搖著尾巴的邊牧艾達,長毛黑尾巴搖晃,頂端的一撮白毛甩得歡欣,文森特一打開門,艾達就往梁月腳邊轉,前腿跳著,卻不會往前撲人,教得乖巧。 “早啊,艾達!” 梁月彎腰,一手壓著身前的圍巾,一手揉揉艾達的腦袋,由得它舔.舐自己的手背。 “卡蜜爾剛剛煮好咖啡,你快點過去吧,等著給你表演拉花呢?!蔽纳貍壬?,笑著將梁月迎進屋內。 梁月尚且身在玄關處,手指攏著頸上圍巾,一圈一圈地接下來放在旁邊的衣帽架上,扶著玄關鞋柜換鞋時,抬眼往照片墻上望去。 照片墻上回憶滿載,梁月的笑容在其中,十占了八成九成。中央的那一張,還是她扎著馬尾辮,穿著拉拉隊隊服,文森特與卡蜜爾在她的雙臂中一左一右,燦爛陽光映襯著笑臉三張,這才是三口之家。 梁月一面換鞋,一面扭頭問文森特:“今天艾達出去散步了嗎?” “還沒有呢?!蔽纳貜澭嗣_的背,直起身來往廚房與餐廳那邊走去,“今天我要去見兩個合作的客戶,約的地方有點遠,得傍晚再回來了?!?/br> “什么時候出發?” 文森特尚未回答,卡蜜爾的聲音先從餐廳傳過來。 “露娜?是露娜來了嗎?” 梁月與文森特對視一眼,笑容暖暖,腳步亦加快,朝著廚房而去:“是啊,是我!你在做咖啡嗎?” 咖啡香漸漸濃郁,梁月走進餐廳時,卡蜜爾正好將咖啡倒入彩釉瓷杯中,另一手捏著奶泡小杯,流暢拉出一片樹葉拉花來。 “看看,看看!完美!” 卡蜜爾笑得如同孩童,吐著舌頭,腦袋晃晃,雙手將咖啡杯連著碟子端起來,放到梁月面前,一手在前輕輕一揚,翩翩行禮:“文森特小姐,請品嘗?!?/br> 梁月更是配合,給卡蜜爾屈膝行禮。滿室大笑,連艾達都將尾巴搖得更歡。 梁月和文森特在餐桌坐下,卡蜜爾把爐子上烤的華夫餅取出來裝盤,淋上楓糖漿,臨上桌,還配了個蛋杯。 卡蜜爾笑問:“昨晚睡得好嗎?時差倒得怎么樣?” “還好,昨天臨睡前吃了兩顆褪黑素,倒時差倒沒什么困難?!?/br> 文森特匆匆將咖啡喝完,拿起餐巾擦擦嘴角,“我出門了?!?/br> 梁月詫異:“這么急嗎?” 文森特摟著卡蜜爾的肩膀,在她額角落下一吻,“嗯,挺遠的。晚上見?!?/br> 卡蜜爾扶著餐桌邊沿站起身來,送文森特出門,梁月沒有挪椅子起來送文森特出門,仍舊坐在餐桌邊,只跟文森特擺擺手,回頭就捏起小銅勺敲開蛋杯上的蛋殼。 卡蜜爾送走文森特,走回餐廳時,梁月剛剛把咖啡杯里那片樹葉喝完。 梁月舔舔嘴唇,將咖啡杯放下,“卡蜜爾……” “今天我要去七區一趟,去出版社附近挑個咖啡館,是伊萬,他要跟我聊聊他新寫的小說?!笨蹱柡龅貙⒘涸略掝^截斷,說著就在餐桌邊坐下,目光含著深意,瞧著梁月,“你要一起來嗎?” 梁月白她一眼,“不要?!?/br> 剛剛慘烈分手回來,跟前前前男友談工作,她沒這個心思。 卡蜜爾咯咯笑,“好吧,那你順路載我去七區就行,我和他約了在咖啡館見,你送我過去,等他走了之后來你接我就行,我跟你一起吃午飯。晚上文森特也會去七區,我們晚餐在七區吃,一起嗎?那樣的話,我們今天一整天都能呆在一起了?!?/br> “當然好啊?!?/br> 梁月笑著應答一聲,低頭刀叉將華夫餅裂開,楓糖漿浸潤,膠粘不開。 “你準備來出版社上班嗎?我指的是,在你休假結束之后?!?/br> 卡蜜爾問得輕松隨意,但梁月手中刀叉停頓在瓷碟上的聲音仍舊刺耳。 “抱歉。我只還想需要一些時間……”梁月下意識道歉。 卡蜜爾搖搖頭,“我并不希望你再去中國,一個不能讓你開心快樂的地方,我不喜歡。當然了,你不愿意接手出版社的事情也沒有關系,你現在手里就有股份,以后我和你父親的股份也會到你手上,你只要好好挑個ceo就好了。中國人是怎么說來著,“甩手掌柜”,是這樣嗎?” 梁月說:“我只是還沒有想好,我一邊休假一邊想吧?!?/br> 卡蜜爾的手伸過去,將梁月的手背包裹住,“當然,你永遠都可以慢慢想清楚再決定?!?/br> 兩人吃完了早餐,卡蜜爾翻出艾達的小衣服和牽引繩來,艾達一看見牽引繩,前腿往前抻著將屁股拱起來,尾巴搖得如同小掃把??蹱柦o艾達穿上衣服,梁月接過牽引繩,帶著艾達一起上車。 鑰匙鑿進鎖孔,姜黃色保時捷掉頭往市內開。 艾達乖巧坐在后座,卡蜜爾與梁月在前。 梁月手握住方向盤,指尖在方向盤套上點,一下一下,都沒有停下來過。 “卡蜜爾?!?/br> “嗯?” “蔣泊舟昨天來過是嗎?” 卡蜜爾將鼻梁上的墨鏡取下,偏頭去看梁月,目光都帶上探究色彩,“這么喜歡他?喜歡到這種程度?” 梁月舔舔嘴唇,并未否認:“只是感覺味道不同,像是他用慣了的香水味。也許只是我想多了?!?/br> 方才一進玄關,梁月就發覺不同。不是說,人的味覺最容易被淡忘,其次是觸覺,視聽嗅一路排下來,最后才是嗅覺。 本能趨勢,更是叫人無法反駁,無法否認。 連梁月回應卡蜜爾的問題時,都下意識地尷尬。暗暗罵自己一聲沒出息。 “是,他來過?!笨蹱栐诹涸旅媲皬臎]想過撒謊隱瞞,“他想來了解你這些年來過得怎么樣,我給他看了照片墻,本來還想讓他看看你那些啦啦隊的視頻的,他沒等到那里,急匆匆就走了?!?/br> 梁月恰時沈默。她何嘗不知道卡蜜爾的聰明絕頂,又怎么可能會只跟他分享兩句這十年梁月是怎么過的,就簡簡單單讓蔣泊舟滾蛋。而且蔣泊舟千里奔襲至此,也不可能只是聽了兩句話,知道她這些年過得真的開懷,就能夠心甘情愿地放棄。 “他不會就此罷休的?!绷涸聦⑴性~下發。 她太了解蔣泊舟了,天生的獵人,哪里會容下她這尾漏網之魚。即使蔣泊舟在國內她都不能心安,更何況如今蔣泊舟跟來了巴黎,以后都不知道會用什么手段來逼她就范。 “好吧?!笨蹱柭柭柤?,將墨鏡重新戴上,“但我并不覺得這是由得他一個人決定的事情?!?/br> 卡蜜爾生性自信閑適,泰山崩于前而巋然不動,此刻更是將萬物看淡,涼涼品評一句:“露娜,我總是說,人人都有選擇權。他要來選擇你,也得看看你要不要選他?,F在選擇權在你手里?!?/br> “道理是這個道理,只是……”梁月勾唇,笑卻是帶苦,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撐在車門處,將額頭支住?!拔艺嫦M铱词虑樽鍪虑?,能夠像你一樣通透?!?/br> 卡蜜爾自然笑起來,恨不得伸手過去將梁月的臉頰揉捏,“你當然能夠做到跟我一樣通透,你會做得比我更好?!?/br> “但愿?!?/br> 卡蜜爾雙眼隱藏在茶色墨鏡之后,目光沿著梁月線條愈見分明的下頜骨逡巡。 “有幾本稿子送到我這里,我想讓你看看,做一個主題的聯合出版,和巴黎市區的幾家咖啡館一起,做個簽售和討論的小巡回。只是初步的想法。最近能來幫幫我的忙嗎?只是挑挑我手上的稿子,跟作者們約著聊一聊?!?/br> 卡蜜爾說完,又笑著補充一句:“放心,如果碰到你不想接手的作者,你大可交給我,我再找別人去?!?/br> 梁月笑起來,她自然明白卡蜜爾說的是什么。都是一個圈子里的人,曾經風月場上的露水情緣,平日里倒還沒所謂,只是如今,能避開一個是一個。 “謝謝?!?/br> “我的小傻瓜。你要是想謝我,就在出版社多留一些時間,我最近是忙得要命。就是我跟你說的那個小巡回,我還想聯系攝影公司來,挑幾部作品拍一套宣傳片,專門去跟游戲公司找合作,你在中國不是接了幾家游戲公司嗎?出版社的策劃組想要擴大這一塊,我想自己把關,可是真的抽不出時間來?!?/br> 梁月偏頭看了一眼卡蜜爾那擰成八字的眉毛,忍不住笑出聲,“你當然可以跟我說??!我雖然是想休息一段時間,但是我也不準備再去中國,為什么不幫你呢?更可況,我總不能真的當甩手掌柜吧?” 卡蜜爾笑彎了眼睛,“你真好,我的小天使?!?/br> …… 保時捷融入第七區,卡蜜爾約的那家咖啡廳離梁月住的公寓不遠,不過兩三個街區的距離,正好在一家酒店斜對面。梁月在咖啡店門口將卡蜜爾放下,驅車回家停泊,帶著艾達去附近的公園閑逛。 冬日里萬物尚且休眠,公園里人影稀疏,都坐在長椅上休息。梁月藏進大衣中,連哈氣時都愣愣看著白霧飄散,艾達在腳邊轉,想要出去玩,卻又不舍得拉扯梁月。 梁月帶著艾達走到一片草地上,將它頸上牽引放開,從它身上小衣服里摸出一個球來。一拋一撿,艾達在草地上撒歡。 兩三個來回,艾達將球撿回來,梁月笑著揉揉它的腦袋,從自己的衣兜口袋里拿出小零食喂了艾達兩塊。小動物溫熱的舌頭在手心舔舐,一下子就把零食吃完,抻著前腿將屁股搖了搖,眼睛轉來轉去,暗示梁月再把球求出去玩。 “這次要丟遠一點了噢!” 梁月往后退了兩步,艾達原地準備,尾巴尖兒興奮搖得只剩下殘影,沖梁月汪汪叫了兩聲。 球咻地一聲往外飛去,艾達轉身撒腿就直追過去。 “嗷!” 球沒落到地上,卻是砸在一個男人的小腿上,梁月嚇得肩膀都是一抖。那人不知道從哪里跑出來的,剛剛她都沒注意到?,F在艾達在興頭上,梁月慌忙喊艾達回來,免得它傷著路人。 “艾達!回來!” 艾達聽到梁月的聲音,也沒有再去管那顆在地上彈來彈去的球,連忙沖回梁月身邊,由得她給自己戴好牽引,乖乖跟在她身邊。 “對不起……我……”梁月的道歉剛出口,抬眼卻看清那人的臉,當即笑起來,“怎么是你呀?” “怎么?是我就不用道歉了嗎?你這是宰熟客你知不知道?” 吊兒郎當,不是那甩手掌柜二世祖是誰?謝澤霖撿起那顆球,拋著朝梁月走過來,彎腰捏著那球在艾達眼前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