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龐戈一見他發微信,就知道這局酒快散,也掏出手機約別的朋友繼續去浪。 酒桌,卡座,蹦迪,剩下兩個玩手機的程序猿,一個名草有主,一個母胎單身。 女朋友已經答應開車過來接他走,陸和淵給她發了個宋民國親親表情包,就丟下手機準備再點杯果汁。 “老陸?!?/br> 陸和淵一邊翻著酒水單,漫不經心地發出一聲,“嗯?” “梁月?是誰?蔣泊舟前任?之一?初戀?” 陸和淵偏頭,對上龐戈明明白白寫著“吃瓜”二字的雙眼。 “都不是?!?/br> 酒水單子沒有合女友胃口的,陸和淵將它丟到桌上不管。 龐戈不依不饒,“那蔣泊舟急什么?那反應,可不是一般人。至少不是一般前任?!?/br> 陸和淵把酒杯里的酒喝完,涼涼回了句,“不是前任,他倆沒在一起過?!?/br> 龐戈眼睛瞪大,“行啊,這姑娘不一般,居然連蔣泊舟都追不到?” 陸和淵,“是不一般,一杯草蜢能倒?!?/br> 龐戈,“……” 陸和淵,“他也沒追過?!?/br> 龐戈,“……” “梁月嘛?!标懞蜏Y瞧著蔣泊舟留下那空空酒杯,驀地想起剛剛看見蔣泊舟領口的一點亮光:“要說這世界上還有誰能讓蔣泊舟發瘋,除了她應該就沒有別人了?!?/br> 酒吧一道門,分出天堂與人間。 門里頭的世界喧囂熱鬧而瘋狂,像初夏的張牙舞爪。門外的世界已經入了深秋,夜里的天上烏云翻涌,正醞釀著秋天最后一場雨。 叫的車還沒來,蔣泊舟站在路口,手機揣在深灰色風衣的口袋里。 深秋風冷,吹散幾分酒氣。 蔣泊舟雙手插兜,只覺得渾身微微暖起來,也許是扯開了剛開始的一條絲線,腦子里那些埋了好些年的畫面就這樣涌了出來。 梁月。 第一回跟他去酒吧的梁月。 那時候的梁月剛剛滿十六歲,化了個濃妝偷溜出來,眼妝顏色挑得太深,顯得她那雙小鹿眼睛更加大,把所有的局促不安都放大了,叫酒保捉了個正好。 后來蔣泊舟只能帶她去熟人開的酒吧。 一杯草猛,梁月就直接醉倒。 最后還是蔣泊舟將她背回去,她人事不省,他被罵了個狗血噴頭。 蔣泊舟隔著襯衣摸了摸領口內的吊墜,忽地笑起來。 陸和淵真的是瘋了,任那人像誰,也不會像梁月。 他不見梁月,就快十年。 不遠處車燈掃過來,蔣泊舟抬眼看過去,并不是他的車。 路邊一個女人走出來,身邊還跟著一個男人。 風大了,吹起女人栗色的卷發,露出一段沒能被黑色風衣遮住的修長脖頸。男人拉住女人的手腕,高大的身子覆蓋下去,卻被女人輕輕躲開。 蔣泊舟只能看見那女人因為笑而顫抖的雙肩。 她從男人衣兜里摸出手機,勾著男人的食指解開指紋鎖,低頭輸入了一串數字,然后將手機往男人懷里一塞,轉身就拉開身后的車門。 車門啪嗒一關,車帶著光亮往前走。路上只剩下蔣泊舟,和遠處的那個抱著手機的男人。 白色大眾,從蔣泊舟的面前開過。 車窗緩緩往上合,街上路燈的暖光映入車內,照亮一雙迷離鹿眼,車窗合上。 蔣泊舟一瞬只覺得背脊發涼,腦中一白,霎那間從酒精中完全掙扎出來。還未等他回神,腳下已經追著那車往外走了出去。 身后汽車鳴笛尖銳,蔣泊舟往回退了一步,后腳跟磕在人行道的邊緣。 疼痛循著小腿骨從腳后跟一路爬上來,麻了一片。 蔣泊舟看著那輛遠去的車,愣了片刻,轉身過去,雙目一瞇,將那仍站在路邊的男人鎖定住。 可下一刻,卻見那男人皺起眉頭,握著手機的手狠狠甩下,口中罵了句,“艸,假的?!?/br> 一瞬冷風又卷回來,將酒精帶來的溫熱盡數扯走。 是梁月嗎? 難不成陸和淵沒有看錯? 難不成是他醉得這么厲害? “蔣先生?”一輛黑色奧迪已經靠近,停在他面前,司機開門下車,走到他跟前拉開后座車門。 還沒邁開步子,風衣兜里的手機震動起來,蔣泊舟摸出手機。是陸和淵。 蔣泊舟將電話接起來,“什么事?” 他許久沒聽到陸和淵聲音那樣急躁慍怒。 “我們準備上架的游戲。跟goc談的那個。出問題了?!?/br> 第2章 第2朵玫瑰 深秋夜里,三個大男人站在馬路邊上,寒意混著煙酒氣,籠了一身。司機站在車邊,臉上也跟著帶上nongnong愁容,只看著自己老板,也說不上話。 蔣泊舟抬手將唇間的煙捏下來,吐出一團煙霧來,緩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你說,goc那邊怎么回事?合同都打了,明天就簽,板上釘釘。單方面解約,不跟我說,不找龐戈,直接跟你說?” 陸和淵將手中的煙蒂按在身邊的垃圾桶上,看著火星貼著上頭的鵝卵石慢慢熄滅。 “誰知道?出問題之后一直都是你回來跟goc聯系,我不過是第一次跟goc談的時候露過面。奇了怪了,直接打電話給我,說要談的全都作廢。你之前和他們談的時候,沒什么異常嗎?” 蔣泊舟抽著煙沒說話。 龐戈摔了手中的煙頭,“goc背景硬是硬,但這游戲背景的版權問題本來就不是我們的過失,更何況goc瞄準的是手游市場,跟我們主打端游的,掐什么架?” 蔣泊舟將煙叼在嘴邊,掏出手機打開微信,按下兩條消息發送出去。 “不是我們的問題,只能是goc,goc總部今天一定發生什么事了?!?/br> 龐戈罵罵咧咧不停,“都是那個狗作者,仗著自己的書有點名氣,居然把版權賣兩次,真的是,我日?!?/br> “行了,那邊的事情過兩天再說,他的版權經紀人說了會過來跟我們談。他經紀人也是被蒙在鼓里,滿肚子火準備著給他擦屁股?!?/br> 陸和淵冷笑,平日里便是嘴毒不留情的人,發起火來說話更是難聽,“誰叫他經紀人不帶眼識人。簽的這是什么玩意兒?” 龐戈年紀輕資歷淺,站不住腳,一下就急躁起來,“關鍵是goc這邊,我們要是能占了先簽約的優勢還好說,現在才真的難搞?!?/br> 蔣泊舟將煙頭丟在地上,瞇起眼睛來,手扯了扯領口,又隔著襯衫在吊墜處一點。 “搞就搞,goc算什么?又不是什么擰不動的大腿,不是為著借機鋪路,我跟他們費什么口水,拋什么橄欖枝?” 蔣泊舟看向陸和淵,縱使多年好友,陸和淵看那眼神,也忍不住脊背微涼。 “跟那個作者簽約的那個員工,現在怎么了?” 龐戈:“待業在家,還有兩天交房租,剛借了筆錢?!?/br> “好,我知道了?!?/br> 一輛mini cooper繞過花圃轉彎過來,蔣泊舟眼尖先看見,手指夾著煙往那邊指了指,“何綿綿來了,你回去吧?!?/br> 陸和淵點點頭,剛想往外走,聽見蔣泊舟跟他司機報了個地址,那地址陌生,只能是他的溫柔鄉。之一。目前還沒分的那個。 “還得過去?” “要過去一趟,好聚好散?!?/br> 女朋友的車在前面停下,陸和淵開門上車。龐戈厚臉皮蹭上去求個座位,陸和淵面色不善,可他女朋友何綿綿卻爽快答應下來,把龐戈捎上一起走。 蔣泊舟太不順路,只跟他們說了再見。司機兩步走上來拉開車門。剛上車,蔣泊舟的手機便震動起來。 將近零點,他發的微信不過五分鐘前,這么快就有回應? 打過來的是蔣泊舟的助理聶行,他開始接手蔣家的事情之后,蔣老爺子就把聶行派到他身邊來,明面上領著蔣家的公司,可“空大”出事之后,也倒底還是跟著蔣泊舟兩頭跑。 電話那頭聶行的聲音沉穩,將工作匯報:“蔣先生,一直跟我們這邊交接的,是goc的市場部副部長,她也是一個小時前才知道goc單方面要毀約?!?/br> 蔣泊舟眉頭擰緊,一只手支在車門上,抵著額頭,緊接著發問:“今天早上我們離開goc之后,那邊開了什么會?或者有什么人去過goc總部?” 助理聶行未加停頓:“都是例會,提到這件事的,只有其中一個。都是平常開會的幾個經理部長。傍晚時,goc小太子去了goc總部,還有……” 蔣泊舟的神經一下子緊繃起來,“汪釋回去了?”舊時光整理 聶行稍稍遲疑,將信息匯報:“是。goc老總的兒子汪釋之前一直在外頭投資游戲戰隊打比賽,聽說想要和goc談直播的事情,所以回去了一趟?!?/br> 蔣泊舟停頓未言語。聶行緊接著詢問:“是否要查一查汪釋?” 蔣泊舟聲音冷冷,“不必了?!?/br> 電話那頭傳來文件翻動的聲音,聶行的聲音緊接著傳過來:“畢竟‘空大’與goc在小說版權上有糾紛,goc占先機,只要不簽合約,‘空大’游戲就上不了架。但其中也不是沒有漏洞,蔣氏的律師團隊……” “這場官司不能打?!笔Y泊舟立下判詞,生死殺伐,就一句話。 聶行不語,也不問原因,又是兩頁文件翻動:“剛剛來的消息,汪釋和goc合作的戰隊中,有一個成員可以入手,作些文章,可以發揮作用?!?/br> “將名單發給龐戈,讓陸和淵跟他一起去查。你不必管?!笔Y泊舟指尖在太陽xue輕輕滑動,放下來往領口處一掃,“問goc那邊要汪釋的聯系方式,我自己找他?!?/br> 聶行低聲稱是,蔣泊舟將電話掛斷。 車內只剩一片寂靜,司機朝著內視鏡看了一眼,見蔣泊舟閉目養神,輕輕嘆了口氣,不免也說了一句:“蔣先生在蔣家和‘空大’之間兩頭跑,辛苦了?!?/br> 蔣泊舟抬起眼皮,看著駕駛室的司機,卻是笑起來,“李叔說得是啊,終歸是曾經捧在手里的,自己一磚一瓦建起來的公司,怎么舍得?” 司機笑笑附和,“快七八年了吧?記得是蔣先生大二時的事情,蔣老先生一直念在嘴邊?!?/br> 蔣泊舟也笑,“是,開春就八年了?!?/br> 蔣泊舟和陸和淵大學同學,大學的時候一起創建了“空大游戲”。心頭好,恨不得整天捧在手里,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紈绔少爺,吃住都在公司。三五年下來,公司規模漸漸擴大,走上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