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然后她手中與那人的長方形框便多了一條訊息:親愛的我沒空,作業還沒寫完,mua親親你~ 親愛的? 她還叫別人親愛的? 雖然這兩個詞的含義陸喚并不能完全理解,但是“親親”二字他又怎能不懂?! 在燕國,只有有了婚約的男女,才能發生親昵之事…… 陸喚盯著幕布,看著幕布上的她一臉開心的笑容,他如遭雷擊,臉色一剎那都白了。 這——成何體統! 他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或許,千年之后的文化與燕國并不一樣呢,未成婚之人,也可以做出比較親昵的事,互相將彼此稱呼為較為親昵的稱呼。 只是,原本以為,自己的世界里,她最重要,而在她的世界里,自己雖然不是唯一,但卻也是非常重要的一個的陸喚,在看到她十分隨意地就把幕布關掉了,去回復別人的訊息,還喊別人“親愛的”—— 而且她打開的那個綠色的界面上,似乎一條條的,還有很多她與別人的對話。 光是界面上能夠看見的,就有七八個不同的人了。 這一瞬間,心中難免生出一些夾雜著焦慮的陰沉情緒。 陸喚看著幕布上,她還沒來得及切換回與自己見面的那個界面,她的小板磚便又亮了,這次屏幕左邊一個綠色的弧形小按鈕,右邊一個紅色的弧形小按鈕。 她用手指劃了下左邊,然后走到靠近窗戶的地方去,將板磚按在耳邊,而不知道是誰說起了話來。 陸喚這才發現,方才自己全然沉浸在能夠見到她、能夠順利與她對話交流的欣喜當中了,完全忘了自己對她的世界一無所知。 自己現在還僅僅只是能辨認出那些高樓應當是類似于他這個朝代的廟宇之類的建筑,而那些長街上飛馳的四個輪子的東西應當是類似于他這個朝代的馬車之類的東西。 他僅僅只能認出這些。 他連那些彎彎扭扭的蠅頭小字都看不懂,而那些小字又出現在了她的內心想法氣泡中,還出現在了她方才與別人的交流之中。 除此之外,自己也不知道她的生活是怎樣的,平日里會吃些什么、做些什么、會去上學堂么、有沒有交好的朋友、她的父親母親在哪里、她放在她屋內桌案上的那些厚厚的書籍,又是什么…… 以及,方才叫她寶貝的那人,是她……心悅之人么? 自己宛如一個老古董,無法懂得她那個全新的未來世界。 …… 陸喚方才還激動到上涌的血液頓時宛如被潑了一盆冷水,稍稍冷卻下來。 他仰頭看著幕布里的那個世界,發現,即便看得到她,可她依然離自己很遙遠。 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些密密麻麻的,說不清道不明的低落情緒,或許是妒忌方才那人,也或許是恐慌自己對她的世界一無所知。 …… 宿溪接完宿mama給自己打完的電話回來,就立刻又打開了游戲界面,發現崽崽正在屋內收拾行李,剛才還一臉雀躍的神情,這會兒好像變得有點兒失落了。 她有點兒疑惑,不由得戳了戳崽崽的肩膀,問:“怎么啦?我剛剛有點事,離開了一會兒會兒?!?/br> 陸喚本來打算告訴她,自己也能看到她了,但是此時又改變了想法。 他想,自己目前對她的世界一無所知,必須得早日學會她那邊的那種彎彎扭扭的文字,以及,早點了解那些新奇迥異的馬車等物都是怎么個用法,等自己默默摸索清楚這一切之后,再告訴她。 而到那個時候,若是真如幕布所說,積攢到了兩百個點之后,就可以有機會去往她那個世界見到她的話,自己也不至于猶如千年之前的老古董,在她那邊彷徨無措,還需要她幫助。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也是因為,陸喚害怕自己一旦告訴她,自己這邊也出現了一塊她那邊那樣的幕布,同樣可以看到她之后,她會感到害怕,會不愿意讓自己參與到她的世界當中,不愿意讓自己見到她身邊的別的人…… 他暫時不清楚為何自己這邊會陡然出現這樣一塊幕布。 只能先將其歸因為,哪里出了差錯。 而這種跨越千年光陰的幕布是她那個世界制造出來的東西,換句話說,主動權完全在小溪手里。倘若小溪想要關掉自己這邊的幕布,就能直接關掉。 而自己這邊卻是十分被動的。 對自己來說,她是最重要的唯一。但她卻身邊很多人。對她而言,自己或許就只是來自于千年之前的一個玩伴——或者按照她內心的那些想法而言,只是她養的一只崽。 倘若她得知,這個來自千年之前的舊物,想要了解她所在的世界,想要真正地面對面地見到她、擁抱到她,甚至還對她生出了獨占欲……她會想要逃開,會單方面地切斷他這邊與她的聯系嗎? 陸喚心里有些低落,又有些復雜。 不過目前當務之急只有兩件事,一件便是早些完成那塊幕布上所提示的一系列任務,若他沒料錯,那些任務全都與他的身世有關。 而另一件便是早些理解她那個朝代的新奇之物。 想到這里,陸喚定了定神,仍如往常一樣,假裝以為她是身側的鬼神,對身側笑道:“鎮遠將軍的大軍即將前往北境,我不日便要隨軍出發了,趁著這幾日從兵部二部卸了職,便先將行李收拾一番?!?/br> 宿溪在屏幕外頭點點頭,也是,剛才彈出來的主線任務十一已經是高級任務了,看來崽崽的帝王之路已經走了至少一半,前往北境的路上要經過云州,正好可以救下在行宮遇刺的皇上。 這一回應該是他和皇上頭一回正面接觸——大半年前在夜宴上人那么多,皇上又喝了酒,想來都沒怎么看清崽崽的樣子。 而這一次皇上和崽崽這個九皇子見面,應該會發生點什么。 她就趕緊將屏幕拉到衣柜那邊,把衣柜里的厚實的衣服全都拿出來,往崽崽的床鋪上扔,絮絮叨叨地道:“北境天寒地凍,馬上又要到冬天了,得多帶點兒暖和的衣物去?!?/br> 陸喚看著屏幕上的那行字,以及身邊匆匆從衣柜刮來,又刮向衣柜,忙得手忙腳亂幫他收拾衣服的風,心中淌過一道暖流。 他抿唇笑了笑,繼續折疊衣物,聲音低柔:“好?!?/br> 崽崽收拾東西是一把好手,宿溪隔著屏幕其實幫不上什么忙。 她見崽崽又走到屋檐下,去將那盞燈籠取下來,然后將她之前埋在地下的那個箱子也放入行李堆中,不由得睜大了眼:“行軍打仗,這也要帶上嗎?” 陸喚終于能和她說更多話,而不是只能問問題、她回答是否,他心中也歡喜很多,便道:“從四品的官員的俸祿又多了很多,我打算在內城置辦一處宅院,將這些帶過去,日后便是我們的家了?!?/br> 先前從寧王府到兵部的官舍,要么寄人籬下,要么行事匆匆,全都不算是真正的家。而外城的那宅院,因為在外城,也只是提供給長工戊和工人們等人住宿的地方。 所以,現在崽崽打算置辦的宅院,總算可以稱得上他們擁有的第一處家了。 宿溪心中也涌上溫暖的感覺,她隔著屏幕,笑盈盈地打算伸手揉一下崽崽的頭:“也好?!?/br> 可是,指尖剛要落到屏幕上,卻一下子下不了手了。 以前的崽崽小小一團,在屏幕里跟個湯圓奶包子一樣,讓人無時無刻都想揉一揉搓一搓。 可現在的崽崽卻像是一夜之間長大了,變成了個俊美得令人發指的翩翩少年了。 似乎感知到她要伸手,他微微側過頭,俊朗的眉目如同融化的雪,眸子被燭光映照出幾分瀲滟的神采來,竟然讓宿溪心里頭不爭氣地跳了一下。 要落到他頭頂的指尖,也一下子落到了他肩膀,驚慌失措地重重地摁了一下。 屏幕里的崽崽的胳膊差點被卸掉:“……” 宿溪連忙道:“對、對不起,力氣一不小心大了點?!?/br> 隔著屏幕,她總是用不好力。 陸喚抬頭,看著幕布里她莫名有些發紅的臉頰……心情忽然就一下子變好了。 “沒事,力氣不大,多大我都能受得住?!彼N起嘴唇,裝作專心致志地收拾衣物。 而屏幕外的宿溪一頭霧水地看著崽崽突然頭頂冒太陽……什么情況?差點被卸掉肩膀他反而還特別高興、甚至神情還有點兒小嘚瑟是怎么回事? …… 兩人好不容易能溝通了,忍不住就聊了很多,尤其宿溪,簡直變成了個話嘮,一下子嘮嗑下云修龐,一下子嘮嗑下先前的繡球的事情……眼見著崽崽臉越來越黑,她哈哈笑著趕緊轉移了話題。 不過宿溪一大清早從外面運動回來,還沒來得及洗澡就坐在沙發上陪崽崽玩了半小時,這會兒也感覺渾身汗透了有些不舒服了,于是打算先下線洗個澡。 下線之前和崽崽說了聲。 “我還有點事,那我先走啦,晚上來找你玩兒,崽——”宿溪想起崽崽不喜歡自己管他叫崽崽,忍不住咬唇笑了笑,換了個名字:“小喚,明天見?!?/br> 陸喚對這個新的名字也有點不滿,但是總要比先前那個名字好得多,于是勉為其難地接受了,對宿溪道:“你隨我一道去北境嗎?” “廢話,當然一起去?!彼尴敛华q豫地說。 見崽崽勾了勾嘴角,一副定心丸咽進肚子里的模樣,宿溪笑了笑,又伸手——她迅速打了下自己的手,決定糾正自己天天想要揉崽崽腦袋的習慣——她轉而輕拽了下崽崽的袖子,道:“我走了,拜拜?!?/br> 陸喚雖然不知道后面那兩個字是什么意思,但大致能猜得出來和“再見”的意思差不多,于是也學著道:“拜,拜拜?!?/br> 屏幕外的宿溪狂笑不已,終于把手機關了。 她將手機扔沙發上,打開網易云放了首音樂,然后拿著毛巾起身走向浴室。 而這邊,還沒關掉幕布的陸喚,一臉震驚地看著被她落在長榻上的板磚,那板磚竟然還能唱歌?! 陸喚坐在床上,揮袖將幕布移到身前來,然后摸索著放大了幕布,試著觸碰了下那塊長榻上的板磚,只見,板磚立刻亮了,提示“指紋解鎖”四字。 陸喚深深地覺得千年之后的文明實在是太過新奇,他暫時還沒弄明白這塊板磚到底是什么東西,為何長街上有人拿來做傳音符,有人拿來放歌,她還能將板磚當成幕布使用。 陸喚見宿溪走進了其中一個較小的屋子。 先前那間小屋子他還沒有進去過,便嘗試著將界面切了進去。 只見,小溪還在那光可鑒人的銅鏡面前往臉上抹什么泡沫之類的東西,這小屋內,陸喚從屏幕上瞧了瞧,發現旁邊有一個白色的類似于馬桶之類的東西,但是又像是水井。 燈籠竟然被安置在屋頂上,千年之后照明似乎已經不需要用蠟燭了? 他一邊收拾行李,一邊打算仔細瞧瞧,可就在這時,卻見到小溪突然開始脫衣服—— 陸喚臉色頓時漲紅,在什么也沒看清之前,就急匆匆地將幕布關了。 他心臟跳得飛快,走到桌案前,深吸一口氣,罰自己抄寫了一百遍“非禮勿視,非禮勿動”,才堪堪冷靜下來。 …… 陸喚東西收拾得很快,鎮遠將軍的大軍兩日后便啟程了,他騎上馬,同上回在射箭場見過面的幾個人一塊兒押送著萬三錢提供的新一批糧草,一道前往北境。 行軍路途遙遠且艱辛,當他以為宿溪是鬼神的時候,他原本打算讓宿溪別隨自己跑那么遠,但是現在得知她只是需要解鎖版塊,便能直接抵達之后,他才安下了心。 大軍行了幾日,在一處村莊安營扎寨時,陸喚獨自回到帳篷里,將帳篷布簾緊閉,才打開了幕布。 這幾日都在趕路,他只能晚上單獨在帳篷的時候才和她說說話。 此時此刻,她那邊似乎是清晨。 陸喚盤膝坐在稻草鋪上,一邊拿起她家正廳長榻上的兩本冊子——似乎被她稱作雜志——隔著屏幕,認真翻看起來,努力多從這些雜書上記住一些她那個朝代的新的詞匯,一邊等待著她起床。 太陽初升,她家里另外一間屋子的門忽然被打開,走出來兩個中年卡通小人。 陸喚微微一笑,這幾日已經見過了,這兩個小人是宿爸爸宿mama。 他無聲地對宿爸爸宿mama打了聲招呼,不過這二人不知道他的存在,這二人打著哈欠吃完早飯,在長桌上給宿溪留了一份,就拎著包出門了,應當是去做事了,同自己趕赴官衙一樣。 陸喚起身將自己這邊的燭火添了一些,又等了等,可是宿溪的房門卻一直沒有開。 他因為擔心出現上回在洗浴室出現的那種情況,所以一向是不敢輕易將界面切換到小溪的屋內的。 但是今日是她要去學堂的時間——陸喚從冊子上學到,她們那邊,管學堂叫做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