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陸喚沒見過自己的母親,對自己的身世也并不清楚,自然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間出生的,萬萬沒想到就因為生辰八字撞了當今陛下的忌諱,擾了寧王的官運,而在這院墻高深的寧王府中,被丟棄在陰冷潮濕的柴房度過了十四年。 陸文秀不過是個沒長腦子的蠢貨,不足為懼,他真正提防的是笑里藏刀的寧王夫人。 后廚房也全是寧王夫人的爪牙,這些年來故意對他殘羹冷炙相待,逢年過節更是奚落般的減少份量,故意餓著他。 而今日送來的飯菜卻突然一變,居然變成了正常的熱菜熱飯! 在陸喚眼中,自然是事出反常必有妖了。 宿溪趴在床上,手掌托腮盯著屏幕,就等著游戲小人見到熱氣騰騰的美味的梅菜扣rou,興高采烈地開始動筷子。 可就連她都快被那道梅菜扣rou饞得流口水,游戲小人卻怎么還立在原地皺眉盯著? 而且臉色還愈來愈冰冷了? 想啥呢,動筷子??! 宿溪剛要戳他一下,讓他快點吃,就見游戲小人從他那簡筆畫衣袖里掏出了一個東西,捏在兩指之間,軟糯q彈的包子臉異常嚴肅。 宿溪:? 不是,你不吃飯掏出一根針干嘛? 這游戲小人真的是很不按常理出牌。 下一秒,就見游戲小人微微俯身,將銀針探入食盒當中,刺進梅菜扣rou當中。 然后拿起來,用清水涮洗兩下,注視著銀針的顏色變化。 似乎是見銀針顏色居然沒有變黑,他眉心擰成一個川字,有些詫異。 接著,他又將銀針仔細刺入米飯當中,觀察銀針。 可仍然沒有變黑,他更納悶了。 不過游戲小人仍沒有放松警惕,他反復多次往食盒中刺入銀針,極其的謹慎警惕。 宿溪張著嘴巴,都懵了。 崽崽這是,懷疑飯菜里有毒? 不是吧,戒備心居然這么重?這游戲未免真實得太過頭了吧?! 你說別的什么游戲,旅行青蛙什么的,給游戲小青蛙氪了好吃好喝的,它們不都興高采烈沖過去大吃一頓嗎,怎么到了這個游戲里,這么的—— 宿溪被游戲小人的反應給弄得有點風中凌亂。 就在她以為不過是游戲編程比較嚴謹,等游戲小人用銀針測試過沒有毒之后,他就會開始吃的時候。 卻見游戲小人突然面如冰霜地拎起那食盒,朝著柴門外的馬廄走去,看起來像是想找個僻靜的地方倒掉。 宿溪:??? 她如遭雷擊。 我他媽好不容易弄來,你就給我倒了? 飯菜里竟然沒有毒或者瀉藥,陸喚心頭的確也有些詫異,但后廚陡然送來這么一道熱氣騰騰的飯菜,必定有異常。 一定是那女人或是陸文秀又有別的什么心機。 他寧愿餓著,也不會動一筷子。 他拎著食盒走到門邊,欲要拉開柴門。 宿溪見狀,趕緊用手指把屏幕上的柴門簡筆畫死死摁著:崽,浪費糧食可恥。 柴門發出咯吱咯吱的受力不均的聲,門框竟然好像是莫名卡在了墻壁縫隙里,陸喚居然一下子沒拉動。 他眼中劃過一絲匪夷所思。 風把門嵌入墻內了? 陸喚站穩,扣住門框,猛然用力,他分明傷寒還沒全好,可力道竟然大得很,屏幕外的宿溪居然沒能摁??! 柴門都快被兩人給一里一外掰壞了! 宿溪迫不得已移開手指頭,陸喚這才開了門,拎著食盒走了出去。 還不忘回頭莫名奇妙地看了眼這門,不過這柴門年久失修,有些異常也算不得奇怪。 “……” 于是,宿溪眼睜睜地看著陸喚拎著食盒,走到馬廄處,用鏟子挖了個坑。 她正頭疼自己的游戲小人太過警惕,這樣不吃不喝自己還怎么養他嘛,就聽見遠遠的幾道凌亂兇悍的腳步聲,其中夾雜著叫囂著“給我找小偷”的聲音。 她聽到了,陸喚自然也聽到了。 他神情一變,似乎陡然意識到什么,漆黑的眸子劃過一絲陰郁,手中動作更加的快。 但是還未來得及將食盒里的飯菜倒進去,那幾個人便氣勢洶洶地沖進來了。 在那些人沖進來之前,他只來得及匆匆將食盒蓋子蓋上,扔在馬廄角落。冷著臉轉過身,對視過去。 陸文秀趾高氣揚地在最前面,身后跟著路甲和路乙,后廚總管和一大堆人。 嘩啦啦的屏幕突然熱鬧起來,聚集了一群人。 畫面如下。 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 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 人 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人 只見陸文秀這穿著紅色大氅,矮得像花生米的簡筆小人囂張跋扈地走到陸喚面前。 本來是十分盛氣凌人的走姿,但因為簡筆畫過丑,被宿溪立在那里沉穩如水、身形頎長出眾、一動不動的游戲小人一襯托,看起來就像畫壞了的草稿。 “本少爺今早吩咐廚房想吃梅菜扣rou,后廚特意做好了,卻不知道是被哪個饞嘴的賊給偷了!”陸文秀斜著眼睛嚷嚷道:“至于么,是餓死鬼投胎么,連一道菜也要偷,若是被揪出了那人是誰,就等著被全寧王府恥笑吧!” 宿溪愕然睜大眼睛。 屁!死花生米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倒是大! 梅菜扣rou是你的個鬼! 她當時分明是見廚房能吃的都被吃完了,只有梅菜扣rou沒人要,以為是剩下的,才弄來給崽崽的。 現在陸文秀帶著一群人來,分明就是沒事找事,借機發揮,為了報復之前的事情找由頭! 但無論如何,宿溪也意識到了自己好心辦了壞事。 只見陸文秀一群人盛氣凌人,而她的游戲小人孤身一人。 他臟兮兮的袍子上還有未干的雪水,被寒風卷起,猶如隨時會被扯碎,他漆黑的眸子里隱隱有幾分憤怒,身側的拳頭也不易察覺地握起,但仍按捺住沒有動。 宿溪突然就心尖被扎了一刀,竟然對一個游戲人物產生了愧疚的情緒。 路甲捂著屁股,跟著幫腔道:“對,而且當時我二人將食盒落在后廚了,怎么現在跑到你這里來了?肯定是你自己取來的,見到二少爺的菜,犯了饞偷走了?!?/br> 路乙也揉著青腫了的臉,牙齒漏風道:“二少爺,現在您的美味佳肴指不定已經進了他的肚子?!?/br> 陸喚冷冷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們自己心里清楚?!?/br> 果然如他所料,事出反常必有妖,他說怎么后廚會突然送來一道熱氣騰騰的飯菜,原來是陸文秀要在這件事情上做文章。 前幾日朝廷考官來查,他雖然是庶子,但也被召過去一道參加,結果勝了陸文秀與陸裕安兩人,陸文秀顏面掃地,這之后便想盡辦法找茬子。 前日還沒鬧夠,今日竟然又想出了一招栽贓嫁禍! 宿溪見到游戲小人難看的臉色,也同時想到,剛才要不是自己擋著門不讓游戲小人出來把飯菜倒掉,這會兒這道惹禍的梅菜扣rou早就被倒進隔壁馬廄了,陸文秀這些憨批找不到什么證據,還怎么冤枉人? 就因為她—— 可是,這游戲真是變化多端,誰能想得到??? 到底哪個辣雞程序員編出來的?! 宿溪有點急,手肘撐在床上有點酸疼,也不敢移開視線,上午她還說不會沉迷游戲,這會兒她完全宛如網癮少女! “哼,你敢不敢打開你身后的食盒讓我們二少爺看看?!焙髲N總管道:“若是在你這里找到了,你就得承認你是個偷東西的賊!” 后廚總管確定無比,那道菜肯定是陸喚偷走的,因為在廚房發現梅菜扣rou不見了,而地上撒了一地的糠菜饅頭,不是陸喚調換了那能是誰? 而即便陸喚沒有偷,是哪個下人偷的,梅菜扣rou不見了,也能推鍋到他身上,就說是他吃了。 反正,陸二少就只是想找個由頭教訓看不順眼的眼中釘陸喚,并不在乎梅菜扣rou真的去了哪兒。 陸文秀贊賞地看了一眼后廚總管,他給自己找了個好由頭。 而陸喚神情難看,臉色沉郁,漆黑瞳孔里浮動著幾絲冷鷙。 他已足夠警惕,但卻不知道怎么近來匪夷所思的事情頻繁發生,今日自己到底是燒糊涂了,動作慢了一步?還是放松了警惕,竟然中了陸文秀的圈套。 見他這副神情,陸文秀愈發覺得那道梅菜扣rou就在他身后的食盒里。 現在自己只需要親手過去將食盒掀開,便能叫陸喚這個不肯跪下的庶子變成小偷,折辱他的名聲! 陸文秀心情大悅,得意洋洋地勾勾手指頭,讓路甲將陸裕安和寧王府其他下人全都叫過來。 這熱鬧嘛,當然是要越多人看著越好玩。 …… 沒過一會兒,陸裕安還真被請來了,跟在后面的還有一大堆下人,幾乎整個寧王府的下人都跑過來看熱鬧的。他們平時不敢正大光明看熱鬧,這次可是二少爺特意吩咐他們過來的。 陸裕安比陸文秀還要年長上幾歲,看起來沉穩許多,擰著眉,說著場面話:“究竟怎么回事?寧王府中偷竊一事可不是小事,文秀你可有什么真憑實據?” 后面一群下人竊竊私語,對陸喚指指點點。 一個下人湊過來,在陸文秀耳邊對他小聲道:“少爺,那道梅菜扣rou肯定在他身后的食盒里,我方聞到了味道,您只管揭穿?!?/br> 陸文秀得意極了,對陸裕安道:“我自然有證據?!?/br> 接著,他對身后的一眾下人道:“你們可都睜大眼睛看看,到底誰是寧王府中連本少爺的一道菜都要偷的人!如此偷吃行徑,連乞丐都不如!若是實在饑餓,可以求本少嘛,何必偷呢?” 他字字惡意,瞥向陸喚。 “給我把他身后的食盒打開!” 寒風凜冽,陸喚漆黑眼底像是結了一層冰霜,他死死盯著陸文秀,抿著唇一聲不吭。 劍拔弩張,氣氛繃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