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故而他的內心還是對這個兒子有感情的,尤其是‘小兒子,大孫子,老人家的命根子’,不僅他不舍得王林威,他母親也很溺愛這個小孫子。 這些年來,他才會一直苛責家中的兩個兒子,卻一直縱容王林威,不停地給他處理闖的禍。 平日里他很不喜歡有人提起王林威,沈玦不僅壞了他的計劃,還提起了王林威一時讓他臉上無光,這讓王國舅出離的憤怒。 想起沈恒璘所說的,眼里就閃過一絲的寒光。 既然沈恒璘都說能放開手去做,就不必再有所顧忌了,沈玦是自己要犯到他手里來的,就休怪他心狠。 王國舅掩下心里的波瀾,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給其他人敬酒,這回就從沈廣安開始一一敬過去。 等到一圈敬過,宴席才正式開始,沈威與沈玦離得最近,就靠過來與他同飲。 “堂弟過的可真是瀟灑?!鄙蛲伙嫸M然后愜意的說了句好酒,就打趣起沈玦來。 沈玦烏黑的長發佩以玉冠高高豎起,發尾散落在肩背,此刻慵懶的斜靠在案桌上,挑了挑鳳眼,疑惑的道:“堂兄何出此言?” “從你進京起,我每日都能聽見關于你的傳聞,而且一個比一個刺激,與堂弟相比,我過的可真是窩囊?!?/br> 這是真話,沈威日日被那幕僚拘在王府,偶爾出門應酬他也時時在耳邊嘮叨,提醒他這里是京城要謹言慎行,千萬不能出錯。 他有時候都懷疑,到底誰是主子誰是奴才。 你再看看沈玦,不是打守衛就是收拾王家的二公子,這可都是不好惹的人物,偏偏他說打就打了,他都不知道該笑沈玦有勇無謀,還是羨慕他恣意快活好。 聽了沈威的感慨,沈玦忍不住的嗤笑出聲,“我算是聽出來了,堂兄這是笑話弟弟呢?!?/br> 沈威覺得自己嘴笨,可能會說多錯多,既然解釋不清干脆就不說了,直接喝酒,“怪我話說不清楚,來,不說了,我們喝酒?!?/br> 酒過三巡,眾人都酒足飯飽,沈玦和沈廣安被分成了兩邊,同時被眾人圍在了中間,你來我往的說著話。 也不知道是誰先提出來要找點什么活動,畢竟這么多少年郎聚在一起血氣方剛的,光喝酒,不做點什么實在是無趣。 王國舅早就借著說不勝酒力去休息了,這會是王家的大公子王林祺在招待眾人。 他這會就坐在沈廣安的身邊,聽到有人提議,自然是笑著說好。 “若是喝了酒不想走動,可以行酒令或是飲酒作詩,或是不喜此等文縐縐的,家中這別院也還寬敞,后面有個大院子,可以投壺射箭蹴鞠,不知道各位想玩些什么?” “投壺可不行,太幼稚了,那都是姑娘家玩的把戲,射箭不騎馬也顯得無趣,咱們這么多人不如就蹴鞠吧?!?/br> 此刻說話的是沈廣安,蹴鞠本就在少年之間很是流行,尤其是軍營,甚至還會有將軍以蹴鞠來排兵布陣,研究兵法。 沈廣安人高馬大的很是健碩,又常年在軍營,很是喜歡蹴鞠,他就直接提議玩蹴鞠。 王林祺去問眾人的意見,屋內身份最高的便是三位世子,沈廣安同意,沈玦半瞇著眼也無不可的點了點頭,其他人見他們三人都同意,自然也跟著附和。 除了幾個不勝酒力喝高了的,其他人都參加,并分成了兩隊。 分隊是以抽簽的方式組成,恰好沈威說自己喝的有些多他來當裁判,就由沈玦和沈廣安各領一隊,沈玦是紅隊,手臂系著紅綢子,沈廣安為藍隊,手臂系著藍緞子。 為了公平,沈威給了兩隊同樣的休息以及熟悉隊友的時間,為半個時辰。 巧的是,沈岳暉和秦瑯都正好和沈玦抽在了同一隊,王林祺和王林誠兄弟則是和沈廣安分在一隊。 沈玦這一隊除了自家兄弟,都是今日才認識的各府公子,看著都很羸弱,甚至有幾個就是來湊數的,以前真是看過沒有下場玩過。 好在沈玦對比試并沒有太大的興趣,贏了更好,輸了也無所謂,他原本是像學沈威找個借口不參加的,后來沈廣安點了他的名,要與他過招,他才打著哈欠同意了。 反倒是秦瑯在摩拳擦掌的,一副要大干一場的模樣,用他的話就是,讀書他不行,但玩的方面絕對不能輸。 不僅給其他人傳授經驗,還在和沈岳暉商量戰術。 剩下沈玦靠著躺椅,一雙大長腿搭在案桌上悠閑的休息,不過他看似休息,眼睛卻沒閑著,在左右的觀察場上的人。 很快就發現了自己隊里有個眼熟的人,上回王林誠喝酒鬧事的時候他們見過,他記得邱浩然說過,好像是戶部侍郎家的四子余子瑞。 年紀不大臉又小又白個子也不高,在人群中看上去很是不顯眼,難怪沈玦一開始沒有注意到他。 其實那日沈玦就關注他了,甚至可以肯定,王林誠鬧事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這個人,尤其是今日接觸了王林誠之后,他就更能肯定了。 王林誠是個敢作敢為又很克制的人,沈玦不信什么巧合,越是克制的人越是不敢在外面放松警惕,一定是有人在設計這一切,想挑起兩家的矛盾。 最讓沈玦想不通的是,余家和王家既然是姻親,理應福禍同依,余子瑞這么做有什么好處。 沈玦用余光細細的打量著他,此刻的余子瑞還是一臉人畜無害的樣子,在認真的聽秦瑯傳授經驗。 越是這樣面上不顯的人才越是危險,難怪都說會咬人的狗不會叫,你永遠都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會咬你一口。 也就難怪王林誠會吃了這個啞巴虧了,真有意思,余子瑞到底想做什么呢? 很快半個時辰就到了,眾人也跟著王林祺到了后院,確實是一個很寬敞的蹴鞠場,從球門和周圍的建筑來看應該是早就有了,并且一直使用的。 “家里小輩都很喜歡蹴鞠,時常會來玩,玩的都有些舊損了,不知今日會用上也來不及整修,只好委屈諸位了?!?/br> “王公子實在是客氣,我們也是突然來的興致,有的玩就很好了,并不在意場地如何?!?/br> 有沈廣安如此說,眾人自然是附和的,只有沈玦觀察的細致,嘴角微揚,在心中露出了一個譏笑。 若是他不仔細的去看也會信了王林祺的話,可他本來就對王家不信任,自然就多留了個心思。 球門如果真是風吹日曬以及蹴鞠時時產生的舊損,就不會出現外面都是劃痕內里卻是完好的情況,甚至他還注意到地上的沙土也是翻新過。 至少可以證明,這所謂的蹴鞠根本就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就謀劃好的。 而他們想要守株待的那只兔子,就是他。 沈玦原本想要提醒一下沈岳暉和秦瑯,但在看到沈廣安的時候,突然有了個主意。 很快所有人都站好了自己的位置,沈威站在場中間的高臺上,下人放上了沙漏,再由沈威敲響鑼鼓。 球場的正中央豎立兩根高三丈的球桿,上面部分的球門直徑約一尺,名叫“風流眼”,計算的是沙漏的時間內,兩隊踢進風流眼內的球數多哪隊就獲勝。 在眾人蓄勢待發下,沈威用力的拋出了蹴球,最先搶到的是秦瑯。 秦瑯從小就喜歡跑跳的玩意,蹴鞠馬球樣樣精通,尤其是跟著沈玦上山學武之后就更會合理的運用手腳的力量,對于這些玩樂的東西反而更加得心應手。 只見他助跑之后原地彈跳而起,從眾人中脫穎而出,用胸膛上去頂蹴球。 小小的蹴球好像是被注入了活力,從他的胸膛被高高頂起,再精準的落在他的肩膀,就見他左右雙肩頂撞,蹴球就飛快的落在了他的腳背之上。 別說是很多不懂此道之人,即便是精通此道的沈廣安也被他這一手給驚艷到了,眼睛一亮,這大大的激起了他的好勝心。 沈廣安就指揮著身邊的人來圍孤身的秦瑯,三人將他左右都圍的死死的,沈廣安就守在其中一個方向。 在他的眼神下,三人同時朝秦瑯動作。 秦瑯周圍能支援他的人都很分散,也離得很遠,按照沈廣安的設想,這是絕對不會出現意外的一種的布局。 沒想到的是,蹴球在秦瑯的兩腳間來回的反復滾動著,他們的動作都被他靈巧的給躲過了,眼看著他在一點點的靠近風流眼的位置。 終于讓沈廣安青筋直跳,安耐不住的親自出手,四人一塊的往上圍堵秦瑯。 秦瑯馬上就陷入了僵局之中,不僅寸步難移,還要保證球不被他們給‘偷’走,實在是有些為難,他的好身手此刻也已經用不出來了。 可就在沈廣安以為自己要得手,秦瑯要被逼到絕境的時候,沈玦伸了個懶腰,慵懶的開口道:“老三,別玩了?!?/br> 球場不大,他的聲音雖然懶洋洋的卻足夠讓所有人都聽清楚,就在其他人都在疑惑他在說什么時。 秦瑯抿著唇露了個促狹的笑,突得騰空翻越而起,倒掛著將勾在腳背上的蹴球朝著一個方向用力的踢了出去。 這真是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尤其是秦瑯正前方的沈廣安,他以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沒有想到秦瑯還有這樣的本事。 其他人甚至以為秦瑯是故意把球給踢出去,要知道如果出了界線球就不算出要重新發了,而且要由對方來發。 沈廣安也以為秦瑯是發泄,可誰知道就在蹴球要落在線上的那一刻,一直不緊不慢沒有動作的沈玦突然動了起來。 他的速度非常的快,還不等所有人看清楚,他已經輕松的將球接住并用比秦瑯還要嫻熟的技巧,飛快的顛動了兩下。 然后隨意的一踢將蹴球踢到了半空中,即便是這般激烈的場合,他仍然游刃有余,動作瀟灑又自然,像是場上只有他一個人。 沈廣安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讓沈玦周圍的人圍過去搶。 沈玦的位置離風流眼隔了大半個球場,沈廣安自然以為他要傳球給別人,就布陣讓所有人攔住其他圍上來的紅隊人員。 而這個時候,沈玦微微抬眼看了一眼遠處的風流眼,抿著唇嘴角微揚,然后飛快的將蹴球朝那個方向猛地一踢。 沈廣安正好是站在風流眼的附近,他只來得及感覺到一陣風,再就聽見了蹴球穿過風流眼落下的聲音。 頓時圍觀的人都忍不住的驚呼了起來,尤其是沈威,他站得高比誰都看得清楚。 秦瑯和沈玦的個配合打的實在是太漂亮了,不僅技巧精湛就連力道和距離都能控制的這么好,簡直是無可挑剔。 “紅隊一球!” 沈廣安看著秦瑯一蹦三尺,高興的和沈玦擊掌慶祝的樣子,就氣得咬牙切齒,他總覺得自己是被人當傻子耍了。 瞧瞧沈玦的樣子,懶洋洋的哪里像是在球場上,說是在花樓聽小曲還差不多? 尤其是在他看向沈玦的時候,他還輕佻的朝他露了個笑,“承讓了?!?/br> 你再聽聽沈玦說的那是什么話,他還讓秦瑯‘別玩了?’感情他們兩根本就沒把這個比賽當一回事,在這陪他玩呢? 沈廣安不僅被激起了好勝心,更是羞憤難當,覺得自己是面子里子都丟盡了,這場蹴鞠他要認真了,絕對不能讓沈玦再這么囂張下去! 可想法是美好的,現實卻很殘酷,沈玦和秦瑯外加一個沈岳暉,簡直就霸占了整個球場。 三個人跟遛著他們玩似的,紅隊其他人都在看熱鬧,藍隊則是各個跟在他們后面跑的氣喘吁吁的,基本上是球還沒瞧見,又去了另一個人那邊。 沈廣安再也忍不住了,想起之前王國舅和他說過的話,眼里露出一絲的陰狠,朝著王林祺使了個眼色,這是要按照計劃進行了。 他比其他幾位弟弟要年長很多,很早就開始接觸王府和北邊的軍事,他在早幾年進京的時候就投靠了沈恒璘。 王國舅有意要收拾沈玦,他雖然沒有什么意見,但也覺得對付一個小孩兒有點興師動眾了。 原本只想在場子上滅滅他的威風,好讓他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這里可不是他一個毛頭小子可以撒野的。 可人非但沒有教訓上,自己還被耍的團團轉,這就讓沈廣安無法接受了。 原本他們這一支被封去北面就忍受了很多的奚笑,他之所以愿意和沈恒璘合作就是想重振北安王府,可不是為了來受氣的。 王林祺收到他的眼神,馬上就明白了,幾不可見的點了點頭,然后再傳給了其他人。 在沈玦進了第五個球時,沙漏也已經流光了,這哪里還是比賽啊,已經成了他們的玩樂場,其他人都是他們的陪客,若是此刻有觀看的人,定會忍不住對沈玦提高好感。 紅衣似火凌厲又俊朗的少年,誰能不喜歡。 沈威喊了停,原本是有上下半場的,他覺得這比賽實在是沒有什么看點,就想問問沈廣安還繼不繼續。 現在結束也可以,畢竟藍隊的人員看著都已經沒什么力氣了。 可沈廣安很果斷的就拒絕了,“難得能碰上這樣的對手,我們也踢得很是盡興,若是就此打住豈不是掃了興致?!?/br> 沈威知道他好面子,也就不再勸了,等休息了一會后,又重新開始下面的比賽。 一上場,沈玦就感覺到了針對,即便是人離他有一定的距離,但他能感覺到那種無意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