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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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5章 頭頂黛藍的蒼穹和橙紅的燈火交相輝映,耳畔充斥著洛陽城山呼海嘯的呼聲,雕樓畫閣聳天而起,火樹銀花長燈如晝,樂鼓聲越來越近,花車已緩緩駛至架空高飛的畫橋之下,仙樂縹緲中,少男少女們所扮演的四神將露水、谷秕及花瓣等物撒向道旁為官的百姓,是為賜福。 謝寶真知道七公主元霈定是手持花枝站于花車之上,在茫茫人海中找尋她的方向??伤呀涱櫜簧辖踊{福了,只睜著圓潤剔透的眼睛,怔怔地聽著謝霽近在咫尺的呼吸聲。 他的呼吸很安靜,很輕,沒有多余的雜音。難道方才那聲悶哼只是自己的錯覺? 謝霽的喉結不斷上下滾動,像顆不安分的滑珠。謝寶真恍惚地想:他可是口渴了? 大概是被往來躁動的人群擠得不耐煩了,謝霽忽的拉住她的手擠開人群,轉而朝相反的方向艱難行去。 有謝霽開道,謝寶真雖然不至于被碰著傷著,但一見畫橋的方向離自己越來越遠,不由有些不安,問道:“九哥,你要帶我去哪兒?” 人潮洶涌吵鬧,謝霽沒有回應,謝寶真便扯開嗓子幾乎嘶吼出聲道:“九哥!我們去哪兒?!” 擠出人群,謝霽將謝寶真拉入梨花巷中,猶豫了片刻,他垂眼松開手,指了指前方。謝寶真這才明白:梨花巷盡頭通向一幢高樓,乃是城中最大的斗戲賭坊,上賭坊高樓,可一覽南市街道風貌,將花車□□的盛典盡收眼底。 謝霽要帶她上賭坊觀賞,謝寶真既興奮又緊張。家中雖對她有求必應,但從不許她來這種不正經的場合。 眼看著賭坊的高樓已近在眼前,謝寶真咽了咽嗓子,拉著謝霽的袖子扯了扯,細聲問道:“賭坊的前門臨街,巷子里對應的是后門,我們要怎么進去?” 謝霽站定,抬頭看了眼院門外的那顆歪脖子松樹,而后招手示意謝寶真過去。 謝寶真懵懵懂懂地照做,還未反應過來,卻被對方一把攬住腰肢,足尖一點,在雪白的墻壁上留下個清晰的鞋印,竟是借助墻壁為落腳點騰空而起,攬著謝寶真輕巧地攀上了松樹粗壯的枝干。 猝不及防的失重感,謝寶真沒忍住輕呼,樹影搖晃中,謝霽一手緊緊攬著她的腰,一手豎指按在淡色的薄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謝寶真忙捂住嘴,眼睛里落著些許細碎的月光,如一泓秋水蕩漾。謝霽定了定神,以樹枝為支點借力,繼而帶著謝寶真翻身從墻頭躍下,穩穩落在地上。 墻頭落下的強烈失重感使得謝寶真呼吸一窒,顛簸中牙咯噔一咬,竟把舌尖給咬破了,不由疼得悶哼一聲,捂著嘴蹲在地上直皺眉。 謝霽也跟著蹲身與她平視,清冷的眼中盛著顯而易見的擔憂。 “唔……咬到澀頭了?!敝x寶真含糊不清道,又張開緋紅的唇瓣,露出一截柔軟艷麗的舌頭,‘啊啊啊’亂說一通。 謝霽猜測她是在問‘流血了嗎’,遂點了點頭。 嫣紅的舌尖上破了皮,的確染著一點胭脂色的血,想了想,謝霽從懷中摸出一方干凈柔軟的帕子,輕輕按在她吐出的舌尖上,替她拭去那一點血色……片刻,他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些什么,動作一頓,忽的將帕子塞到謝寶真手里,逃也般起身大步進了回廊。 謝寶真怔愣,忙拿著帕子追上謝霽的腳步,含糊道:“怎么啦?還是這般忽冷忽熱的?!?/br> 此時大家都去街旁看熱鬧了,賭坊里空蕩蕩,只湊了一桌賭骰子的紈绔。有管事的上來詢問,謝霽便給了他幾兩碎銀通融,兩人輕而易舉地上了樓。 這樓共有五層,謝寶真爬得氣喘吁吁,叉腰望著前方氣定神閑的謝霽,艱難道:“生疏半年,我竟不知,你如今能飛檐走壁變得這般厲害?!?/br> 這也在意料之中。謝霽一向勤奮能吃苦,就像個不知疲倦的機括齒輪日復一日轉轉不息。 謝寶真有種微妙的復雜感。兩人的關系沉寂了半年,卻在今夜牽手奔跑、翻墻進院的荒唐行徑中有所復蘇,似乎回到了從前,又似乎蒙了層看不真切的窗紙。 最上一層是個寬敞的單間,堆著些許桌椅雜物。推開門,謝寶真跟著謝霽的步子穿過房間,來到走廊處,頓時瞪大了眼。 星空低垂,洛陽盛景盡收眼底。謝寶真趴在欄桿上朝下看,只見烏壓壓一片人頭攢動,十六匹駿馬拉著的巨大花車緩緩前行,上頭有東風君表演舞劍,雨神彈指點甘露,稻神撒谷布種,而七公主元霈則頭戴百花冠,身穿牡丹裙,一手執花枝,一手搖手鈴,翩然起舞間,層層疊疊的花瓣在她的裙裾上攀爬綻放,好一個美艷動人! “霈霈!霈霈!”謝寶真親昵地喚著七公主的小名,朝她揮手,可兩人的距離實在太遠了,她這點聲音混入排山倒海的熱鬧中,很快石沉大海。 花車遠去,謝寶真也安靜下來,雙手搭在欄桿上想:今夜沒有接到七公主的花枝,不知她會否生氣? 高樓風大,吹得兩人的衣袍窸窣作響。半晌,謝寶真偷偷轉過臉,瞄了眼身旁安靜站立的謝霽。 他的眼睛很沉很空洞,仿佛眼前繁華如斯的的熱鬧皆與他無半點干系。謝寶真情不自禁想起了初見他時的樣子,忽而輕聲喚道:“九哥?” 謝霽回神,眼中恢復了些許光彩,扭頭望著她,是一個認真傾聽的姿勢。 “你好久沒有這樣同我相處過了?!边^去了半年,謝寶真以為自己早已忘了當初失約的落寞,誰料今日再提,仍是止不住地委屈,“你疏遠我,是不是因為初見之時我曾對你言辭無禮?” 謝霽眸色微動,隨即調開視線,搖了搖頭。 謝寶真追問:“那你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了什么?還是你有什么難言之隱?” 謝霽下意識抬手,似乎想比劃手勢,然而過往種種,哪是幾個手勢就能解釋清楚的? 謝寶真等了半晌也沒等到他的回答,悻悻垂眼,悶悶道:“你總是這樣,我討厭你這個樣子?!焙孟駸o論她怎么努力,都看不透謝霽的內心。 被‘討厭’的謝霽張了張嘴,復又閉上。過了許久,他輕輕拉起謝寶真的手,在她掌心一筆一劃地寫了幾個字。 他的指尖在掌心游移,微癢,謝寶真忍不住蜷起手指,卻被謝霽制止。 他堅定地將謝寶真細嫩的五指打開,露出白皙帶粉的掌心,繼續一筆一劃無比虔誠地將那句話寫完。半垂的眼睫,挺直的鼻梁,還有他輕抿的薄唇,一切都是恰到好處的俊美。 不止是手,連心也跟著癢了起來,像是一根羽毛輕拂而過,亂人心弦,以至于第一遍謝寶真沒看懂,于是,謝霽又耐著性子將那句話寫了第二遍。 這次謝寶真看懂了,他寫的是:我希望,你過得好。 這句話沒頭沒尾,謝寶真眨著眼,不解道:“何意?” 謝霽只是笑笑,不再回應。 他好久沒笑了,謝寶真很想將這抹轉瞬即逝的笑容印在腦中刻成永恒……九哥大概不知道,他笑起來的樣子有多動人。 “也不知道五哥找不到我,會不會著急?!痹S久,謝寶真自語般說。 謝霽心底的陰暗驅散了不少,伸手朝下一指,問她:下去? 謝寶真輕輕‘嗯’了聲,卻沒有動身,只下定決心似的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正視謝霽的眼睛,問道:“再過幾日便是我的生辰,你可不可以實現我一個心愿?” 未料她忽然這么說,謝霽有些詫異。片刻,他認真點頭。 “那好,”謝寶真直直地望著他,眼睛里映著長街燈火,美麗得不像話。她輕而堅定地說,“我的生辰心愿,一愿家人平安順遂,二愿九哥與我重修舊好、和悅如初?!?/br> 一陣風襲來,撩動謝寶真腦后紅藍二色的發帶,發帶末尾綴著的小銀鈴也跟著叮當作響。原來不經意間,當初那個天真稚氣的小少女已出落得這般玲瓏有致、娉婷裊娜,像是吸足了陽光雨露的一朵花,鮮妍明麗。 可惜這樣鮮妍的花朵,無法在黑暗中生存。 還未回應,謝寶真已站直身子前進一步,仰首看著他,一字一句道:“看在這是生辰禮物的份上,給個面子,不要拒絕。說實話,和你疏遠的這些日子,我總是空空落落的,不曾有一日安心?!?/br> 謝霽的喉結滾動越發厲害。謝寶真在他眼里看到了掙扎之色,只是片刻,那抹掙扎歸于平靜。 他在心里做出了抉擇,抬眼坦然迎視謝寶真。 正欲回答,只見一抹極細的火光劃破夜空,如流星般朝花車的方向飛去。接著,只聞轟隆一聲石破天驚的巨響,如天雷乍起,震得地面都顫了幾顫。 火焰沖天,橫梁碎屑亂飛,霎時間如沸水入油鍋,方才還熱鬧非凡的人群瞬間動亂起來,尖叫聲、哀嚎聲和推搡聲不絕于耳,禁軍執著長矛死死堵住四處奔散的人群,以免發生踩踏造成傷亡…… 可根本沒有用,人群如同決堤的洪水四散,整條街道亂得不成樣子。 謝寶真也被那聲巨響嚇著了,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被震出胸腔。反應過來后,謝霽已橫身將她護在身后,目光越過人群落在未知的遠方,似乎在窺探什么。 “怎么回事?起火了!”謝寶真伸長脖子趴在欄桿上張望,只見前方幾十丈遠的地方起了大火,春祭的隊伍停滯不前,不知發生了何事。 “……不知從何處飛來一支火箭,射穿了酒坊擺在階前售賣的大酒壇,近千斤的酒一遇到火,可不就爆炸了么!馬匹受了驚,花車也翻了,連上頭的‘四神’都不知是死是活!” “別看熱鬧了,快走吧!” “慢些慢些!這兒有孩子跌倒,求求你們別踩著他了!” “禁軍在此!聽候安排,不要亂跑!違令者就地處罰!” 一時間哭聲、喊聲、救火聲混雜一起,空氣中充斥著大火燃燒的焦煙味兒。 “不好,淳風哥哥和七公主還在車上!”謝寶真心中一咯噔,轉身就往樓下跑。 謝霽面色一冷,將視線從火光四起的方向收回。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剛才好像在對面樓閣上看到了仇劍的身影…… 由不得多想,他追著謝寶真的身影而去,在第三樓輕松攔下了她。 謝霽朝她搖了搖頭,而后屈指比了個手勢:回家。 謝寶真冷靜下來,仔細一想:街上亂成一片,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趕過去除了添堵外又有何用呢?淳風哥哥身手不凡,加之有禁軍在那護著,想來應該不會有事…… 退一萬步說,即便有事,自己此時能做的也只有盡量不添麻煩而已。 她長舒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靠著扶手喘息道:“你說得對,我去那也幫不了忙?!?/br> 謝霽點點頭,以手勢道:放心,跟著我。 兩人依舊從后院出,還未出后門,便已聽到紛雜的腳步聲來來往往。方才大火爆炸,百姓慌不擇路全涌入這巷中來了,地上落滿了逃難之人丟下的手絹、鞋子等物,原本僻靜的巷子里全是奔走逃難的人。 “怎么辦?”謝寶真問。 謝霽目光一沉:必須回家,不管方才看到的那道身影是不是仇劍,洛陽街都已經不安全了…… 突然,謝霽察覺到了危險靠近,目光一凜,猛地回身去抓謝寶真的手腕。 可惜,他的動作晚了一步。 一條黑影從墻上躍下,以迅雷之勢捂住謝寶真的嘴,繼而一個手刀劈下……謝寶真只來得及看到謝霽驚愕伸長的手,便覺得后頸一陣鈍痛,眼前一黑后徹底失去了意識。 柔弱的少女軟軟地倒下,又被仇劍單手撈起,如同扛麻袋般將她扛在肩頭。臭名昭著的刺客躲過謝霽的一擊,逆著巷口的火光,對面色陰寒的少年道:“我在洛河畫舫上等你。想要她,你親自過來討?!?/br> 說罷,他扛著昏迷的謝寶真躍上墻頭,踩著檐上瓦礫一路朝洛河方向奔去。 謝霽雙目赤紅,也跟著攀升躍上房檐。他用了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奔跑,如影隨形般緊咬著仇劍的身影,一刻鐘后,仇劍從河岸一躍而下,踩著漁船的船篷借力,幾個起躍間便跳上了河心畫舫的甲板。 畫舫中有兩個年輕男子正在聽琵琶女唱小曲兒,聽到動靜便掀開簾子喝道:“誰呀?”話還沒說完,兩道寒光閃過,血柱噴灑在綢緞簾子上,繼而便是撲通撲通兩具尸體倒下的聲音。 琵琶聲戛然而止,琵琶女和小侍女齊聲尖叫起來,可那聲尖叫并未持續太久,血光之后,上好的琵琶哐當墜地,染血的琴弦盡數斷裂。 船頭又是一沉,仇劍將謝寶真隨手丟入船艙中,轉身一看,卻是謝霽追了上來。 因長時間疾馳,少年的呼吸起伏急促,一縷散亂的發絲搭在眉間,給他過于精致的面容增添了幾分野性的狷狂。他的視線越過仇劍落在唐于尸堆旁的謝寶真身上,眸色驀地一寒,袖中的五指緊握成拳…… 他怎么能,將寶兒隨意丟在尸堆血泊中?! 仇劍察覺到了他的殺氣,解下一把彎刀朝謝霽丟去,嘲道:“你這副神情,莫不是對一顆棋子動了情?” 謝霽身形不動,只抬手將那柄丟來的彎刀抓在手里,隨即拔刀出鞘,冷冷道:“為、何?” 沙啞的嗓音如同粗紙打磨過,一字一頓,甚至于有些難聽可怖。 而對面的加害者卻連一絲愧疚也無,只漠然道:“洛陽毀了你娘,我便毀了洛陽?;ㄜ嚿嫌性液椭x家的人,他們必須死?!?/br> 謝霽道:“把她、還給我!” “留給我的時日不多了,你決定了嗎?娶她,還是殺她?”說著,仇劍用手中的另一把彎刀碰了碰謝寶真稚嫩白皙的臉頰,如同在戳一個死物般,沒有半點情感。 這個動作無疑激怒了謝霽。 “別碰她!”謝霽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盛怒,反應過來時手中的彎刀已照著仇劍的手劈去,啞聲喝道,“你、不配!” 那一刀當真是又兇又狠,速度之快連仇劍看了都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