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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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糲的大手撫過女兒的額頭,謝乾道:“謝霽,便是你子光叔父的遺孤。結義兄弟的孩子,自然便是我英國公府的孩子,我會待他如己出,所以今后起,謝霽便是謝府的九郎,你的九哥……這是我欠他的?!弊詈笠痪淝榫w復雜,已如嘆息般微不可聞。 原來竟是如此。謝寶真生性單純,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并未感受到父親思緒的復雜。 見阿爹并未背叛阿娘,她渾身都如打通奇經八脈般舒暢,頭不暈,也不咳了,一眨不眨地望著父親道:“他真是子光叔父的孩子?” 謝乾停頓了一會兒,方點頭:“爹不騙你?!?/br> 謝寶真頓感神奇,又問:“如何確定他就是您要找的孩子?” 謝乾道:“有玉佩為證,而且那個孩子左胸心口處有處胎記,這是做不了假的?!?/br> “那為何當天不同我說清楚?弄得那般神秘,害得我多想?!?/br> “那日事情多,忘了照顧寶兒的感受,是爹不對,爹給你賠不是?!?/br> “算啦,既然是誤會,我自是該原諒阿爹?!敝x寶真舒了口氣,眸子恢復了往日靈動,軟聲說,“既是義叔父的兒子,那便讓他在府上住下罷,我不討厭他了?!?/br> 女兒開懷了,謝乾卻并沒有想象中那般輕松。他怔愣地坐了一會兒,才在女兒松手前整理好多余的神色,端過床頭放著的半碗藥道:“誤會都解釋清楚了,寶兒便把這藥喝了,乖?!?/br> 謝寶真捏著鼻子一碗喝到底,皺著臉直吐舌頭:“阿爹……蜜餞!蜜餞!” 謝乾忙抓了一把蜜餞給她。謝寶真塞了一嘴,很快壓下了舌根的苦味,含含糊糊問:“可是阿爹,那個九哥……真的不能說話嗎?” 謝乾微不可察的一頓,然后將蜜餞碟子放回原處:“這孩子命苦,大概是真啞了?!?/br> …… 兩刻鐘后,謝寶真睡著了,謝乾輕手輕腳地推門出來,卻見廊下站著一個俊朗的年輕人,正是自己的長子謝臨風。 見到謝乾出來,謝臨風回身一禮,溫潤一笑:“謝霽并非子光叔父的兒子,父親為何要騙寶兒?” 謝乾沒打算瞞他,只沉聲問:“你聽到了多少?” “該聽到的都聽到了。您知道的,我耳力一向挺好?!?/br> “哼,豎子!” 謝臨風道:“子光叔父的兒子早就死了,父親親自驗的尸。他是替誰死的,父親知道、母親知道,我和淳風也知道,或許終有一天,那位大人物也能察覺到。十一年前……” “十一年前,寶兒還只是個不足兩歲的嬰孩,她什么都不明白,也無需明白?!敝x乾鏗鏘道,“我們父子要做的,就是護住謝家和寶兒?!?/br> 浮云蔽日,天空黯淡的一瞬,而后陽光重新傾瀉,照在檐下冰棱上閃閃發光。謝臨風瞇了瞇眼,若有所思道:“我們,真的能護住寶兒嗎?” 謝乾深吸一口氣,有些凝重。 良久,他岔開話題問:“那孩子選了哪處住所?” “說起這個,倒有些奇怪?!敝x臨風的目光越過墻頭朝西一望,“那么多干凈向陽的房舍他不要,偏選了最荒僻冷清的翠微園?!?/br> 英國公府夠大,翠微園是西邊角落里最偏僻冷清的空屋,空間相對狹小,光線也稍遜,屋中擺設陳舊,院內鋪的又是卵石路,不好走,平時鮮少有人去。謝乾沉吟了一會兒,方道:“去那兒也好。囑咐下人看好寶兒,讓她盡量不要與那孩子接觸?!?/br> 謝臨風回想起謝霽安靜微笑的模樣,總覺得那笑意虛得很,平白叫人身上發冷。 遂點頭,道了聲‘好’。 …… 過了兩日,謝寶真病好了,只是在廂房里悶了幾日,氣色不太好,謝臨風便提議陪她去賞梅苑里新開的血梅花,順道曬曬太陽補補血色。 謝寶真欣然應允。梅夫人倒不太放心,將女兒三層外三層裹成粽子娃娃,這才準許謝臨風領著女兒前往白雪斑駁的梅苑。 謝府里大多是糙漢子,并不會侍弄花草,只有這后院開辟了一塊梅苑,養著紅黃白各色的梅花幾十株,原是謝乾用來取悅梅夫人的,畢竟這位英國公夫人的娘家姓便是‘梅’。 到了梅苑,誰知有人捷足先登了。 幾丈遠的地方,一樹殷紅似血的紅梅下站著位瘦削單薄的白衣少年。此時陽光淡薄,梅蕊藏雪,蒼白的少年靜靜地站著,背映白墻黛瓦殘雪,清瘦的身形鍍上一層極為淺淡的光暈,朗風霽月般,不曾言語便已讓滿園梅香都失了顏色。 這人便是新來的九哥。 他也看到了謝寶真和謝臨風,一愣,而后輕輕轉過身,朝他倆露出一個安靜的笑來。 謝寶真忽然覺得,冰清玉潔的九哥比梅花更適合落雪的冬天。 “要同他道歉嗎?我曾誤會了他?!敝x寶真帶著嗡嗡的鼻音問。 “不必?!币幌驕貪櫽卸Y的五哥竟然拒絕了這個提議,只道,“如有需要,我會替你轉達歉意……” 謝臨風欲言又止:“……畢竟無血緣關系,是該避嫌??傊?,以后少和阿霽接觸?!?/br> 謝寶真‘噢’了聲,又忍不住看了幾眼,那少年并不主動向前,仍是微微笑著,仿佛這是他與旁人溝通的唯一方式。 許久,謝臨風拉著她轉身:“我們回去罷?!?/br> 謝寶真看了看遠處的少年,又看了看謝臨風,歪著頭:“不看梅花了?” 謝臨風笑道:“不看也罷。忽而想起東街有家鋪子的羊奶糕做得不錯,帶你去嘗嘗?!?/br> 有好吃的零嘴,謝寶真樂得開心,并未多想。 于是謝臨風有拉著幺妹出了梅苑。走了兩步,他回過頭來,看到謝霽仍站在紅梅之下,白衣勝雪,單薄瘦削,安靜得如同提線木偶。 謝臨風面色平靜,回以一笑,暫壓下心頭的思緒,緩步出了梅苑。 等到兄妹二人離去,一直微笑著的謝霽才緩緩松弛了嘴角,仿佛摘下虛偽的面具般,方才淡淡的笑意全化作空洞的漠然。 他久久佇立,望著二人離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耳畔傳來撲棱撲棱的聲響,一只呆頭呆腦的麻雀扇動翅膀從枝頭飛下,落在謝霽單薄的肩頭…… 霎時,謝霽身形緊繃,目光一寒,如同應付什么暗器利刃般下意識伸手一抓,那只可憐的麻雀還未來得及掙扎,便被捏碎了胸腔,鮮血迸裂。 一擊致命,速度之快,力度之大,全然不像個弱不禁風的少年。 麻灰的羽毛凌亂飄落,謝霽額上青筋凸現,望著手中歪著腦袋沒了聲息的麻雀,神情陰晦。 亡命十一年,杯弓蛇影,以至于他聽到麻雀扇動翅膀的聲音,都像是箭矢破空而來的風響,身體先于意識做出反擊。 細而黏膩的一條血線順著指縫淌過手背處青紫結痂的傷痕,他滿臉漠然,沾著血的五指一松,那可憐的小尸體便落在里雪地里。 作者有話要說:謝乾日記:【唉,女兒不理我了,只好罵老五一頓出氣!】 【哈,女兒原諒我了!難得心情好,又訓誡了老五一頓,給了他很多官場建議……啊,我可真是個慈祥的父親!】 謝臨風日記:【……八弟淳風速回,兄頂不住了?!?/br> 第4章 因新帝登基不久,朝中事務繁雜,一年一度的秋狩推遲到了十一月底才進行。這樣一來,圍獵便與與十二月中的冬祭挨在一起,忙壞了鴻臚寺和禮部的官員。 官任鴻臚寺少卿的謝臨風自然也忙得腳不沾地,已經數日未曾歸家了,便把四歲的兒子謝朝云送到了英國公府交給爹娘看管,畢竟父子兩家只有一墻之隔,來往也十分方便。 這日天氣晴好,雪都化了,陽光下塵埃浮動,空氣透著幾分慵懶的意味。 英國公謝乾下了朝,換上一身常服,與梅夫人一起啟蒙長孫寫字。謝朝云年幼,又天□□玩,簡單的‘一’和‘二’寫得歪歪扭扭的,如同蚯蚓橫爬,看得謝乾直皺眉,嚴厲斥責:“坐端正,背挺直,腕子懸好!” 謝朝云哆哆嗦嗦懸腕,累得齜牙咧嘴。梅夫人看了丈夫一眼,攏了攏鬢發道:“孫兒還年幼,慢慢來便是,這么著急作甚?”又嗔怪:“臨風忙也就罷了,怎么淳風也總不見回來?” 謝乾捉住謝朝云的腕子,一邊教孫兒描摹一邊回答:“今年乃多事之秋,先帝喪期未過,圍獵之事本該暫且擱置,可偏偏夏中突發旱澇,年末又趕上雪災,朝中士氣低迷,朝臣這才上諫天子借圍獵和冬祭來掙耀皇威。老八身為羽林長史,要負責提前開道、清理獵場之事,時間久些也屬正常,少不得過兩日便回來了,到那時再接寶兒與阿霽一并隨行?!?/br> 何公公昨日傳了皇上口諭,點名永樂郡主謝寶真和英國公府的三個兒子隨行圍獵——三個兒子,自然也包括前些日才進門的九郎謝霽。 梅夫人抿了口茶湯,蹙起秀麗的眉道:“皇上的耳朵倒是靈敏?!?/br> 謝乾握著孫兒腕子的手一頓,‘嗯’了聲道:“皇城腳下無秘密,英國公府收養義子之事,傳到圣上耳中只是遲早的事罷了?!?/br> 一想到謝霽是那個瘋女人的孩子,梅夫人就如鯁在喉,心中說不出的不痛快,涼涼道:“我看圣上興許察覺到什么了。謝家基業走到今日實屬不易,夫君何故為了一個失蹤了十一年的孩子鋌而走險?若是哪日咱們藏不住他了,是福是禍都未可知?!?/br> “當年事發時阿霽才四歲,如今十一年過去了,誰還能認出他是誰家后人?即便認出來了也無甚大礙,當年風波平定,早已換了天下了?!蓖鲁林?,謝乾也無心再教孫兒練字,松了手復雜道,“何況,謝家的基業也有阿霽的一份?!?/br> “好罷,你們謝家的債謝家來償,只是莫要連累寶兒?!边@些天,夫妻倆因為謝霽之事沒少吵架,現在事已成定局,再拌嘴也無甚意思。梅夫人放下茶盞,換了話題,意有所指地說,“獵場未曾婚配的皇孫貴族那么多,我看圣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br> 謝乾明白她是在擔心皇上想借女兒聯姻之事,寬慰道:“我謝乾只有這一個女兒,絕不送她入宮為妃為后,憑謝家三代的累累戰功,圣上不至于這點情面都不給。再者,寶兒還小,談婚論嫁言之過早,夫人多慮了?!?/br> “……祖父,孫兒想去踢毽子?!敝x朝云一雙眼直往窗外瞟,屁股如坐針氈般扭動不安,可憐巴巴地打斷二人談話。 謝乾正沒了耐性,聞言沉下臉道:“不可。我謝家的子孫皆堪負大任,從不做踢毽子這等幼稚之事!” 話音剛落…… “阿爹!今日天氣好,我可否能去后院踢會兒毽子?”窗外,一身真紅窄袖短襖的謝寶真從窗臺下冒出個頭來,頂著一層金色的陽光,嬌俏問道。 謝乾當即大手一揮,應允道:“去罷!南廂房的漆花柜子里有幾只孔雀羽毽子,去挑個自己喜歡的!” 窗外的謝寶真雙眸一彎,歡呼一聲走了。 謝朝云很委屈:“祖父~” 還未開口撒嬌,就見謝乾一張黑臉仿若烏云懸掛在面前,沉聲說:“寶兒姑姑可以踢,你不行。練字!” 謝朝云:“噫嗚嗚嗚……” …… 謝寶真喜歡去西苑踢毽子,那兒僻靜寬敞,可以任意玩鬧不受拘束。 少女的笑聲清脆,翠羽毽子一起一伏。紫棠踢了難度頗高的個花樣,抬腳一頂,將毽子傳給謝寶真:“郡主,接著!” 陽光給園里的翠竹和枯樹鍍上一層暖意,謝寶真挽著袖口提著裙邊,腳尖靈活一勾,便將那飛來的毽子勾住。因這只毽子是新的,踢起來不太順腳,她沒控制好足上力道,眼睜睜看著那毽子飛過墻頭,掉到翠微園的院子里去了。 黛珠和紫棠提著裙裾跑過來,徘徊在墻邊張望,兩人對視一眼,皆是惋惜:“啊……掉進去了?!?/br> “撿出來便是?!闭f著,謝寶真伸手準備推門。 “郡主不可!”紫棠快步擋在謝寶真面前,看了眼門上‘翠微園’的牌匾,咬唇欲言又止。 “為何不可?”謝寶真眨著眼問。 黛珠沒紫棠那么多小心思,解釋道:“郡主不知,這園子現在有主了,住的是新來的九郎?!?/br> 子光叔父的兒子? 見兩個侍婢頗有顧慮,謝寶真疑惑道:“就算住了人,也還是我謝家的地方,我為何不能進去?” 雖然五哥說過,以后盡量少和九哥接觸,兄妹倆無血緣關系要懂得避嫌……可進去和他道個歉總不算逾矩罷? 先前誤會謝霽是私生子,以至于對他出言不遜,謝寶真一直心懷歉疚。雖說這兩天他們也曾同席用過膳,但大多時候都是阿爹在對謝霽噓寒問暖,自己和阿娘沉默不言,并沒有機會開口,索性借此機會進去和他賠個不是。 如此想著,她已越過紫棠推開了大門。 一股涼風卷地而來,窄小的院落空蕩蕩蕭瑟得很,冷得謝寶真一哆嗦。 她邁進院中,四處環顧一番,方搓了搓手臂嘀咕:“這兒怎么這么冷清……”阿爹不是挺看重他的么,怎會讓他住這樣的地方?連個服侍的人都沒有。 身后的紫棠忙跟上來,有些緊張道:“郡主有所不知,并非咱們謝府苛待,這處房子是九郎自個兒選的,國公爺和五郎送了很多吃穿用度的東西過來,全被九郎堆在屋里,極少取用。而且這位九郎脾氣孤僻古怪得很,不喜旁人靠近,聽聞還會打人的……郡主,您還是在外頭等著罷,奴婢給您撿回毽子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