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等拍完,收到裴今的短信,她已經回到海城了,等她回來跟她見面。 她說好,她后天就回去。 她結束拍攝那天,她給村子里的小朋友們發了自己買來的東西,第一天發東西大家可能不熟,不會好意思來領,最后一天就少了那些生疏。 這些沒被鏡頭拍上去,她不是作秀,是真心實意想送給他們。 發完東西,跟這些依依不舍的孩子們告別,她開車要走,上車前發現輪胎壞了。 問了一圈,村子里沒有修車的條件,要修也只能到鎮上去。 寧語遲跟其他同事說了一下,有人車上帶了工具但不會修,最后還是一個明星親自動手修的。 那明星三四十歲,演過話劇,演技非常好,人自在隨和,又很搞笑,一點沒明星架子。 見此情況,他跟那工作人員要來工具箱,親自給車上了千斤頂,卸下輪胎,又跟其他幾個明星一齊上手扒胎,費勁給補上了。 寧語遲特別感謝他,之前就聽說過這明星在圈子里人緣特別好,現在看這豈止是好,簡直是有人格魅力了。 本來她拍完就是下午的事,發完東西,又修補輪胎,已是日落西山。 其他人還有鏡頭要在今晚和明天補拍,她的臺本結束,就可以回海城了。 想了想,這個時間,開回海城天肯定黑了,不過也沒什么,早點回去也好洗個澡。 村子里條件簡陋,洗澡都只能用毛巾擦,連著四天沒泡澡實在有些難受。@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她發動汽車,向村外駛去。 村路坎坷不平,本就顛簸,上了山路,也是崎嶇難行,腳下都是黃土。 她開了很久,為了放松心情,她還放了音樂。 然而天公不作美,晴好的天氣突然開始下雨,起先雨點不大,她開著雨刷向前,到后來雨勢竟越來越大,嘩嘩砸下來,雹子似的,打在車玻璃上,噼啪作響。 天色漸漸暗下去,原本這個時間是不會這么黑的,向外一看,天空之上那么大一朵陰云飄過來,漫無邊際,黑得像要吞噬一切。 她在天空還有一些光亮的時候快速向前開,雨不斷在下,雨刷的速度竟趕不上雨水模糊視線的速度,她已經能夠感受到道路的泥濘了。 她開了遠光燈,山路沒車,不會影響其他人。遠光燈的照耀下,只見前方砸下來的大雨,已經將黃色土地泡開,高勢向低勢流淌的,都是黃色的泥水。 輪胎有些陷進泥里,不那么易行了。 不知為何,她心中升起不妙的預感,砰砰亂跳,總覺得心里特別慌。 她想起裴行舟跟她說過的話,開車的時候,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慌,人一慌,緊張的情況下就會做出不理智的決定,這樣才更容易出事。沒有開不好的路,只有經驗不足的司機。 她把他的教導在心里,所以她咬緊牙關,保持清醒向前開。 不會有事的,就快出山了,很快就沒事了。 暴雨如注,黑沉天空突然降下一道閃電,極短的一霎,也可以看到轟鳴驚雷在陰云中翻滾,氣勢十足。 緊接著,就聽幾道震裂耳膜的雷聲,在天空乍響。 車內音樂是不合時宜的寧靜,聽了只覺擾人,她抬手關閉音樂,心中是雷響過后的顫動,怎么都平復不下來。 這邊驚魂未定,下一秒,又是兩道閃電,短暫的光將萬物映得如同白晝,然而光亮并沒有給她帶來任何安全感,反而讓她更怕了。 在這個喧囂的雨夜,只聽“咔”的一聲,寧語遲眼睜睜看到前方半山上的一棵樹,不幸被雷電劈中,正在緩緩栽倒。 緩慢得,像是喜劇電影里,故意放慢的鏡頭。 可現實不是喜劇電影,樹木栽倒也不是慢鏡頭,這棵樹有十米多高,高大,茁壯,此刻離砸在地上還需要一段時間。 她便抓緊這段時間,爭取在樹倒下來攔路之前,加速沖過去。 她油門踩到底,車輪在泥里快速打轉,濺得哪哪都是,重力加持,大樹倒得越來越快,眼看就要落下,她專心看向前方,奮力向前開—— 終于。 她趕在大樹砸下之前,開過了它會砸中的地方。 寧語遲呼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松弛下來,像從鬼門關走過一遭。 然而下一秒,只聽“嘭”一聲巨響,她感到一陣山崩地裂式的搖晃,頭磕到車玻璃上,頭暈目眩之間,她聽見稀里嘩啦一片脆響。 車子直接熄了火。 雨勢越來越猛,她暈倒在方向盤上,額角流了血。 風順著被砸碎的玻璃,攜著雨灌進車內,澆在真皮座椅上,稀嘩聲不絕。 她感受到身后絲縷的涼意,還有被風吹過來的雨,她強撐著坐起身,回頭去看。 車后沒有遠光燈,光線晦暗,她看到車子后排,破碎的車玻璃之外,粗壯的樹木直接砸在車尾。 被雨水打濕的樹枝直接伸進車內,巨樹在黑暗中辨不清真身,像山海經中的妖獸,趴在車身上挪也挪不走,隨時會跳起來害人性命。 她躲過了巨樹攔路,以為躲過了被巨樹砸中,卻沒算準樹會直接砸爛她的車。 暴雨不斷被風灌進車內,沒了那層玻璃阻礙,雨聲也變得直觀。 她從不覺得落雨好聽,這一刻更像是絕望的序曲。 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大雨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時候,她順著遠光燈能照到的地方向前去看,泥濘的雨水順著高高的山勢落下,混著那些本就不實的泥。 前路泥濘,車被大樹砸壞,她額角磕破,頭腦昏昏沉沉。 她告訴自己,不能害怕,總會出去的,一定會出去的。 她伸手發動汽車,這一伸手才發現,原來她的手都在抖。 不止是手,她渾身上下,連心尖都在發顫。 那種劫后余生的后怕,被困山中的絕望感籠罩著她,假如今夜出不去,她要在這里待到什么時候,等雨停嗎? 車子啟動,她踩下油門,爭取開走。 然而車尾壓著那么重的巨物,外面土地本就泥濘,車尾被砸的直接陷進泥里,怎么開都開不走。 她卯足勁兒,拼命向前開,可是車子非但紋絲不動,她甚至能感覺到輪胎在泥里的粘著感。 不像在泥里,更像在沼澤中。 她試遍了都沒有辦法,心中的最后一根弦終于崩塌,她徹底xiele氣,氣得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盤。 手磕得痛,寧語遲當場疼出眼淚,然而這一哭,就像一個多小時以前突然下起的小雨一樣,越來越大,越來越兇。 她困在車內,害怕得渾身發抖,心跳狂亂,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辦。 被絕望籠罩的她,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她顫抖著掏出手機,撥通了裴行舟的電話,就像上次在電梯里,她只是想聽到一個聲音,能夠讓她感到心安的聲音。 鈴音響了一聲又一聲,她不住地呼吸著,怕得手腳發麻。 她怕身后坐著什么可怕的怪物,或者,害怕山勢被雨水沖刷著,一旦遇到山體滑坡,她今晚恐怕就要葬身山崖。 死亡的恐懼圍繞著她,她的心高高吊起,祈禱裴行舟快點快點接電話。 可是他這么久都沒有接,為什么,為什么總是錯過呢? 她絕望得更想哭了,哪怕在這樣的雨夜,她的哭還是無聲的,眼淚跟雨水一樣停不下來,她怕得快要發瘋。 “喂?” 車內驀地響起一道低沉的聲音,寧語遲呼吸一窒,還以為自己出現幻聽了。 她顫抖著問:“裴行舟……真的是你嗎?” “是我?!彼穆曇粲行┮馔?,再一想她的聲音,他的心頭頓時有了不妙的預感。 他問:“遲遲,你怎么了?” “裴行舟……我現在好怕,我真的好怕?!甭牭剿穆曇?,她明明是安心了的,可是他擔憂的話語,卻像是一個開關,她的淚更加止不住,哭得牙根都沒了閉合的力氣。 “你別怕,不要怕,我在這里?!迸嵝兄坌睦锛钡孟癖换鹪跓?,可他不能被她聽出來,他怕她聽了會更害怕。他說,“發生什么事了,別著急,告訴我,我來解決?!?/br> 寧語遲用鼻音嗯了一聲,帶著哭腔,她握著手機,害怕得回頭向后看,同樣的場景,她不知看了多少遍,還是忍不住回頭。 “我被困在山里,下了好大的雨,樹、樹砸了我的車,我走不動了,我現在在車里,玻璃也被砸碎了,我差一點就死了……”她說話的聲音也在抖,后怕感不斷縈繞在她心頭。 她覺得自己自作聰明,哪怕被攔路,掉頭危險,起碼也有自由的可能。 自以為能沖過這棵樹,到頭來被樹砸中,她動都動不了。 裴行舟聞言,急得在飛機上站起來。 他少有失態的時候,他站起來,一旁的鄭才看出情況不妙,也跟著站起來。 空姐看到,連忙過來問:“請問先生有什么需要嗎?” 裴行舟心急如焚,什么都沒說,當即起身下了飛機。鄭才見此情景,不得不起身跟上。 腳踩在地面上,他對寧語遲說:“等我,我現在過去找你?!?/br> 寧語遲那顆慌亂的心,在這一刻終于感到了一絲安穩。她顫聲問:“真的嗎?你真的……會來找我嗎?” “我不會扔下你不管?!?/br> 說完這句,他又問:“你現在在哪?” 她報了地點,然后說:“我在去這兒的山路上,就在半路上?!?/br> “好,你等我?!?/br> “嗯……那……你去忙吧?!?/br> “電話不用掛?!?/br> “什么?” “別掛,我陪你說話,一直陪你?!?/br> 她聽見他在電話那頭,讓鄭才給司機打電話,叫司機掉頭回來。 沒多久,車就回來了,裴行舟讓那司機自己打車回去,然后帶著鄭才,一路開車向隔壁市飆車速。 她聽見電話那邊,導航不斷提示裴行舟降速的聲音,她心中像被注入一股定心劑,也沒有最開始那么怕了。 裴行舟不斷跟她找話,他說起最近的事情,原來他公司一個景點出了事,差點死了人,還有其他景點搭建成,他需要親自過去查驗,總之一個地方飛另一個地方,忙得焦頭爛額,吃飯睡覺都要偷時間。 聊得好好的,她手機突然叮一聲,傳來低電量提示。 只有百分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