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起初不為所動,后來有一次,她失手打碎他預備送給爺爺的賀禮,自己怕得哭了。 她知道那是他花了很多心血才收集到的,她嚇得手都在抖,第一時間給他打電話。 電話撥通第一句,她哭著問他:“裴行舟,你會不會不要我了?” 裴行舟當時正在開會,所有人都聽得見他手機里的哭聲。 他問她怎么了,她哭得抽噎,話也說不全。 會議中止,他立即趕回家,半天才在書房發現她。 她抱著膝蓋,坐在一堆被打破的古董碎片前,埋頭啜泣。 聽到腳步聲,她怯生生抬頭,臉上淚痕明顯,一雙美眸起了水霧。 他臉色沉了沉,常年來寄人籬下的生活,她養出了察言觀色的本領。 瞧出他不悅,她趕緊抱住他,在他懷里發抖:“你別……別不要我……” 寧語遲從小住在叔叔家。六歲那年,吃飯前嬸嬸要她拿碗上桌,她在屋子里跑得太快,不小心跌倒,一只青花碗就這樣打碎。 她記得清楚,聽見聲音的嬸嬸從廚房走出來,氣頓時不打一處來。 “你怎么比豬還笨,讓你拿個碗都拿不好?知道手里拿著東西非要跑,碗打碎了怎么用?今后你就用碎碗吃飯,看你什么時候長教訓!” 說完,還要補一句:“真不知道養你干什么,就該把你送到孤兒院去!” 這樣的罵聲,她從小聽到大,為了少挨罵,她不得不察言觀色,學著去討好人。 她以為裴行舟也一定會罵她。 夢里的畫面,卻比回憶還要清晰了。他執起她的手,放在眼下認真端詳。 “劃到手了?” 她把手背到身后,含著淚搖頭:“我沒事……” 是他牽著她,翻出醫藥箱,親手為她上藥包扎,耐心十足。 一邊包一邊叮囑:“東西碎了就碎了,自己千萬不能受傷,記住了嗎?” “可是……我打碎了你的……你的……” “再買就是?!?/br> 她終于停止抽噎,坐在沙發上同他對視,看了他好久好久。 她第一萬次表達感嘆:“真的好帥……” 許是她還沒哭完的樣子太滑稽,或者她的樣子實在太傻。 他搖頭,表情難得松動,嘴角浮現清淡笑容。 “小女孩?!?/br> 六歲時,她打碎一只廉價的碗,換來嬸嬸的一通臭罵; 十九歲遇見裴行舟,她打碎他價值七位數的賀禮,他只在意她的手有沒有劃破。 沒人記得,六歲的她,嬌嫩手心也被瓷片劃傷流血。 她想等的那句關切,足足等了十三年。 枕邊震動嗡嗡,將她從舊夢中吵醒。 睜開眼時,發現枕頭濕了一片。 顧不上這些,她拿起手機,見是老賈,趕忙接聽電話:“主任?!?/br> “語遲,有一個壞消息?!?/br> “什么?!?/br> “《花樣少年》的贊助冠名商恐怕不是何繼偉了?!?/br> “發生什么事了?” 老賈的聲音聽起來沉穩可靠,倒讓原本的壞消息顯得沒有那么壞了。 “他們公司資金出了點問題,說是暫時沒有多余資金贊助我們的節目,你的事,恐怕要泡湯?!?/br> 第7章 你濃 “怎么突然會……” 寧語遲坐起身,靠坐在床頭,卷發垂在她的胸前,掩映的鎖骨纖細好看。 她大腦中有些亂,一時不太明白,好端端的,怎么就生出變故來。 是不是,連老天都不肯讓她吃這碗飯。 老賈說:“我打聽過了,不是說謊,他們公司內部確實是出了點事,就是趕在這個節骨眼上?!?/br> 寧語遲靜了一瞬。 電話半天沒聲,老賈以為斷線了,拿起來一看,手機還通著。 “語遲……?” “知道了?!彼龑㈩~前的長發理到腦后,用力平復幾秒,很快恢復如常,“謝謝主任,為了我的事,讓你費心了?!?/br> “別這么說,也沒幫上什么?!?/br> 從前在臺里,老賈就很照顧她,想不到過了兩年,她一無所有,他還會愿意幫她。 人在落難之際,對任何伸過來的援手,都應該加倍感激。 說到這兒,老賈又問:“你打算怎么辦?” 寧語遲實話實說:“不知道?!?/br> 老賈不知想到了什么,說:“要是你真的認識裴總,還是建議你去找他?!?/br> 寧語遲想也沒想就拒絕:“不了?!?/br> 當初是她要走,走得干脆,裴行舟也不曾挽留。 他的態度從始至終就擺得清楚,她在他身邊,就是一個床伴;她不在,他也不會去追。 她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不值得他耗費任何心思。 當初離開大部分是因為心灰意冷,只有她知道,在內心某個角落,也有幾分負氣在里面。 幻想過他會不會大費周章找到她,哪怕兇狠地,勒令她跟他回去。 可是什么都沒有。 她兀自做了一場,無人應和的少女夢。 后來夢醒,也沒想過再回去,做人還是要有骨氣。 不想再回到他身邊,得他一句不咸不淡的回應。 她能想象得到,如果真的回去,他一定不會有絲毫意外,然后看一眼腕表,淡淡地說:“走多久又怎樣,最后,還不是要回到我手里?” 心中鈍痛延遍全身,前路茫然的絕望,更令她喘不過氣,她吸了吸鼻子,默然掛斷電話。 老賈聽見手機里的忙音,放下一看,掛了。 心里想的卻是:她果然跟裴行舟認得。 如果真的素不相識,她怎么會對他避之不及。行為上能騙得過別人,眼睛是最不會說謊的。 她的眼里,明明全都是他。 老賈搖搖頭,剛要忙,發現程薇正在碎紙機旁,向自己這邊看。 被人撞見也不尷尬,程薇穿過人來人往的過道,大方走過來,跟老賈打招呼:“主任?!?/br> 老賈臉上神色淡了幾分:“碎紙機又壞了?” 程薇點頭,笑著道:“是啊,跑您這兒蹭機器了?!?/br> 老賈隨口開玩笑:“下次貼個二維碼,不是我們部的,一律收費啊,10塊錢一次?!?/br> 程薇說:“那我可能要包月了,看在同事的份上,給便宜點?!?/br> 玩笑話誰都沒當真,沉默一瞬,程薇狀似無意道:“環游科技原本是要捧語遲姐的嗎,那這下黃了,還真挺可惜?!?/br> 老賈:“什么捧不捧的,最后定誰,還不是導演那邊拍板?!?/br> 程薇:“唉,我還以為能繼續跟語遲姐共事了呢,看來是沒這個緣分了?!?/br> 老賈意味深長地道:“要真想續緣,辦法多得是,就看你想不想?!?/br> 程薇:“主任您這話說的,我就是再想也沒用,還得看老天?!?/br> 老賈笑而不語。是要看老天,可也別忘了,在這電視臺里,還有一位能只手遮天的人物。 程薇打個招呼回去了,出了老賈的部門,她一邊等電梯一邊想,這老賈真是個人精。 不過,倒是給她提供了一個新思路。 * 今日寧語遲有課,裴家難得沒再打電話來,告訴她裴今跑了。 這也是初次見面之后,她與裴今的第二次會面。 第一節課也沒講太多,主要是按照裴行舟的意思,向她介紹了禮儀在各種場合的重要,以及她將來主要需要注意的地方。 這次再來,裴今那頭紅發染成了黃的,仍然非常爆炸,煙熏妝濃厚,左邊的頭發有一些挑染成黑色,綴在耳邊。 唇環鼻環,一個不少,耳朵上更是掛了一堆銀耳釘。 到裴家時,她在沙發上等她,保姆站在一旁等候。 見她來,保姆打了聲招呼,裴今也沒看她,敷衍地說了聲嗨。 “你好,裴同學?!彼谂峤駥γ孀?。 裴今抬頭,問:“你能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