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節
“滾?!?/br> “你總是對我如此冷酷?!?/br> 靳丞下意識地做一個委屈表情去向唐措討溫暖,倒是半點不像失憶的樣子。不過此時不是插科打諢的時候,他很快又正色道:“一旦我用樂章cao控玩家產生信仰,納入信仰系統,那么我、林硯東、佩戴惡鬼徽章的玩家,就會形成三方角力,而這場角力的戰場極有可能將會是玩家的精神海。這種角力,講究一個平衡,稍有不慎就會導致某一方的破裂。尤其是玩家,他們將會承擔最大的風險?!?/br> 說著,靳丞負起手來,臉上是難得一見的認真表情,“怨氣的吸取和信仰的供給其實都是不可逆的,我跟林硯東都是被動的接收方。但我們的目的是平衡,是壓制,如果配合得當,至少有百分之二十五的幾率可以穩住?!?/br> 百分之二十五,雖然聽起來很少,但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在搏命的局里,這已經是很高的概率了。 “麻煩?!边@是冷繆的直觀感受。 并非質疑這些人該不該救,也不是在權衡善惡,就是單純地覺得麻煩。生存是件很麻煩的事情,但人又不至于為了這點麻煩去死,所以從前的冷繆一直在讀書,讀到博士。讀書比別的事情都要簡單,尤其是理工科。 來到永夜城之后他也一切從簡,人人都知道他高冷又脾氣不好,輕易不會來招惹他,他因此過得隨心所欲,直到他上了靳丞的賊船,忽然開始為永夜城的明天發光發熱。 等等,他上船了嗎?他現在到底是在船上還是在船下? 冷繆一時間有些恍惚,看著靳丞深深蹙起眉。靳丞實在搞不懂這位大魔法師又在想什么,他總是這么的奇怪。 “繆繆,就算你現在想跑路也沒用的,我可以用樂章給大家洗腦的時候,順帶把你的腦子也洗一洗?!?/br> “該洗腦子的人是你?!?/br> 冷繆黑著臉瞥了他一眼,說罷不再理靳丞,甚至干脆閉目。 “他多半是意識沉入異度空間,跟林硯東交流去了?!苯┟亲?,又攤手道:“繆繆總是這么口是心非,他其實是個好人?!?/br> 不,繆繆并不想接你的好人卡。 唐措腹誹著,余光掃過依舊充滿sao亂的城市,聽著被風送來的慘叫聲,神色逐漸變得冷肅。冷繆跟林硯東交流肯定需要時間,但也不會很長,這么短的時間內再去做別的也來不及了,只能等。 他想問靳丞真的決定這么做嗎,面對永夜城的玩家開啟信仰系統是件很危險的事情,因為這些人——絕大多數并不可信。 哪怕有二號樂章加持,唐措依舊覺得人心難測、如履薄冰。 可轉念一想,很多事情一旦決定要去做了,就不會回頭。人生是一場豪賭,而靳丞或許擁有最堅定的信仰,一個自身理念最堅定的執行者。 這跟別人信不信他沒關系,他自己信就夠了。別人感不感激也沒關系,他自己無愧于心就行了。 于是唐措話到嘴邊,變成了:“你想好第二條律令了嗎?” 二號樂章支撐信仰系統之后應該還有多的權限,用都用了,當然不能浪費。 燕云插話道:“我給你們提個小建議怎么樣?” 靳丞挑眉,“屠神者閣下又有什么高見?” “高見談不上?!毖嘣拼е渥勇朴谱叩剿麄兩磉?,跟他們一道站在天臺邊緣,說:“不過是順道提一提。放心,這對我也有好處,雙贏的事情?!?/br> 三百米外的大街上,k正坐在電車頂上兜風。他遠遠看著那三人站在一塊兒的情形,支著下巴,津津有味。 很快,他的目光又從三人身上偏移了兩米。 夜晚的天臺上,不止唐措三人。 趕來圍觀大佬們的觀眾很多,除了天臺,附近的屋頂、街巷里到處都是。他們仗著參賽玩家看不到觀眾,肆無忌憚地聽著他們的對話。 當唐措說出用十二樂章來cao控玩家時,立馬就引起了軒然大波。 “我的天,還能這么搞,全城洗腦嗎?” “我們不會也被影響吧?” “日,他們竟然要用掉二號樂章,二號樂章!” “……” 眾說紛紜中,惡鬼徽章一事的真相也在唐措等人的談話中被眾人逐漸拼湊成型。不少人陷入沉默,轉頭看著腳下這座吃人的魔鬼城,心中五味雜陳。 憤怒嗎? 難過嗎? 還是后悔? 等到大家聽見燕云問“永夜城的玩家要怎么談信仰”,聽見冷繆說“麻煩”,看著靳丞和唐措什么廢話都不說,決定冒險,更是千般滋味又與誰人說。 可還是有人只聽到了“洗腦”兩個字。 “他想控制我們,這一定有陰謀!” “不是我不想信他,林硯東之前不都是一副善良嘴臉嗎,最后還不是搞了個惡鬼徽章?那些紅榜的玩家,從深紅到林硯東,哪個把我們當人看,難道靳丞就是個例嗎?” 這些話不對嗎?好像也有道理。 有人因此陷入沉思,開始動搖。有人卻終于按捺不住,脖子里青筋暴起,大步走上前去,對著嚷得最起勁的那位,一拳揮下,“給老子閉嘴!” “你再逼逼一句,別說洗腦了,老子先把你腦袋擰下來當尿壺。瞧你能耐的,永夜城給你臉了是不是?” 第244章 人鬼情未了(十六) 觀眾的鬧劇并未影響到計劃的實施,冷繆很快帶來了林硯東的答復,毫無意外這是一個肯定的回答。 沒有再多遲疑,“令”字落下,《神靈、羔羊和烏鴉之歌》再次于永夜城上空奏響。 k沒有出現,但他的聲音隨著夜風飄蕩在永夜城的每一個角落,“玩家g79081,頒布你的律令吧?!?/br> 因為信仰系統是靳丞的,所以二號樂章雖然在冷繆那里,依舊交由靳丞來頒布。而此時此刻抬起頭的所有人也都從那與以往不同的慵懶語調里聽出來,烏鴉先生真的換人了。 這個才是真正的烏鴉先生。 “烏鴉先生,不出來走走嗎?”靳丞問。 “靳丞,你對我還不如對那只小老鼠來得恭敬,小心我再給你發個黃牌警告,把你罰回f區去?!?/br> 這熟稔得仿佛老友聊天般的語氣,又在玩家們的心海掀起漣漪。在他們還不知道烏鴉先生真實身份的時候,靳丞是怎么跟他搭上線,還混得這么熟的? 以前的那個烏鴉先生,可從來只喊玩家編號,不記名字的。 靳丞聳聳肩,以表遺憾,“既然這樣,那我再跟您確認一遍,二號樂章的權限,還不足以直接取消惡鬼徽章,對嗎?” k:“當然,烏鴉先生從不說謊。不過你既然又問了一遍,我還可以回答得更詳細一點。惡鬼徽章并非什么傳說級別的裝備,但它的功效很特別,而且它是你們的先祖用一號樂章所創,想要取消它,自然需要同等級權限?!?/br> 先祖? k的話里透出了很重要的信息,其他的玩家可能一時沒有接收到,但唐措明白。這與之前榮弋說過的“永夜城是一張白紙”的論調相吻合,所謂惡鬼徽章、自殺禁令,其實都是人類自己搞出來的東西,并非永夜城的本意。這一代又一代,十二樂章不知道出現過多少次,永夜城也就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我明白了?!苯┎辉購U話,那漫不經心的眼神掃過周圍的玩家,在漆黑的夜幕中,逐漸轉化為肅穆。臉上的玩笑表情也稍稍收斂,他走到天臺邊緣,往下看,下面就是被空氣囚籠所困的npc,他們揮舞著手砸著看不見的屏障,仰頭張著嘴,似在無聲嚎叫,又像在等著上面的rou掉下去,好飽餐一頓。 四周陰風陣陣,凄厲的慘叫聲不知從何處傳來,配著詭異又歡快的《神靈、羔羊和烏鴉之歌》,宛如地獄一般。 在這樣的背景下,靳丞抬起手放在胸口,沉聲:“令:向全永夜城開啟信仰系統,凡佩戴惡鬼徽章者,皆誦我名?!?/br> 盡管已經提前知道了律令的內容,但聽到“皆誦我名”這四個字,不管是參賽玩家還是觀眾心里都不禁生出一絲別樣的感覺。 大家都知道律令其實還沒有最終生效,也知道一切都還沒有定論,但看著靳丞這個充滿了儀式感的動作,心里仿佛被他影響了,想要去相信他。 如果他們不相信靳丞,還能相信誰? k也很喜歡靳丞的這個說法,回答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愉悅,“可?!?/br> 靳丞點頭致禮,“多謝。這是二號樂章,我想我應該還有別的權限,對嗎?” k:“當然?!?/br> “令?!苯┌朦c兒時間不耽誤,“在副本內嵌入指引模式。指引模式下,副本必須在第一時間將通關要求、時限等規則詳細告知,并在關鍵點設置線索提示,幫助玩家完成副本。此模式下,副本獎勵折半,玩家可在進入副本時自行抉擇是否開啟?!?/br> 話音落下,k沒有立刻答話。 玩家們炸鍋了,指引模式,這不就是開著導航找路嗎!哪怕只是在關鍵點設置線索提示,那也足夠讓副本之行變得順利許多。天知道有多少玩家都夭折在進入永夜城的第一個月,永夜城的副本向來神鬼莫測,有時連通關要求都需要自己去摸索,新玩家沒有經驗,往往栽了跟頭。 k笑了,“你一條律令,就要輻射所有副本,未免獅子大開口?!?/br> 靳丞聳聳肩,“我們可以談?!?/br> k翻了個白眼,盡管靳丞看不見。 靳丞繼續道:“如果不能輻射所有副本,那就把a區砍了?!?/br> “為什么!” a區玩家發來哀嚎。 k:“不行,a區副本本來就是各區中占比最少的?!?/br> 靳丞:“那就把b區也砍了?!?/br> “為什么!” b區玩家也發來哀嚎。 k:“您當這是菜市場討價還價呢?” 靳丞:“實在不行,c區也不要了,我就當開個低級區新手模式?!?/br> “……” c區的玩家不想說話。 k氣笑了,笑著笑著又不氣了。行吧,這樣也挺有意思,就沖靳丞給他的這個樂子,他也能網開一面。況且這條律令與永夜城的初衷并不違背,給低級區開指引模式也在權限范圍內,于是k清清嗓子,道:“可?!?/br> 誰曾想靳丞又來了,“令——” k打斷他,“你還有完沒完?” 靳丞爭辯道:“我手里的可是二號樂章,僅次于一號樂章的存在,權限應該是其他樂章的幾何倍數,哪怕已經用掉了絕大部分權限,也該還有一點余地吧?” 你可真是……勤儉持家。 k倒想聽聽他還能說出什么來,便示意他繼續。靳丞聽到“繼續”兩個字,嘴角不由帶上一絲笑意,他再次看了一眼夜幕下的永夜城,道: “令:晝夜有序,陽光普照?!?/br> 玩家們都愣住了,一時沒人吭聲,直至一道酒杯放在桌上的聲音敲擊耳膜,他們才紛紛回神,明白靳丞到底頒了什么律令。 那是一條對于玩家做副本任務沒有任何實質性幫助的律令,可他說的是什么,是“晝夜有序、陽光普照”,如果永夜城是這樣的永夜城,那會是什么光景? 《人鬼情未了》讓所有人第一次在永夜城見到了陽光,但大家心里都清楚,這只是一瞬即逝的假象。 可如果永夜城真的擁有了白晝,擁有了陽光呢? 那也許是對做任務沒有什么實質性的幫助,可是希望突然間在所有人心頭綻放,由不得他們忽視。他們不由抬頭搜尋烏鴉先生的蹤跡,不論是相信靳丞的還是對他抱有懷疑的,都帶著緊張和焦灼在期盼最終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