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節
事實證明,林硯東確實一直在利用黑帽子。如今細細想來,這四年他們雖然不常見面,但夢幻無限市場的事、包括重新進入《七月玫瑰》的事,里頭或多或少都有林硯東的引導。 可如果能重來一次,黑帽子還是會心甘情愿上套。 唐措比他想得更深遠。 不止是黑帽子在無形之中被林硯東推著往前走,深紅、榮弋,甚至是屠神小隊的事情重新被翻出來,哪一件背后沒有林硯東的影子? 就連鄭鶯鶯的匕首,如果不是黑帽子開了夢幻無限市場,又從哪里來? 說話間,十多分鐘已經過去了,離【靜夜思】的解除時限還剩最后的一刻鐘。 靳丞拋著手里的爆爆蛋,那是用來威脅黑帽子的,如果他不老實,那靳丞就詐死兇手,讓黑帽子活生生氣死。靳丞總是知道如何才能準確戳中別人的痛處,瞄了一眼旁邊似乎已經昏迷過去的兇手,他問:“你不打算回去了?” 黑帽子:“你們希望我回去?” 靳丞:“不怎么希望呢?!?/br> 此時的黑帽子已經脫離了先前那歇斯底里的狀態,也少了點在永夜城時的陰氣,整個人顯得平和許多。他站起來,說:“我死了,使用過的那三份樂章就會重歸系統,你們可以再去拿。我知道有很多人恨我,巴不得我死,我再回去也沒有意義了?!?/br> 其實我也根本不想活著。 用仇恨支撐著的行尸走rou,怎么能算活著呢。 “請便?!苯┞柭柤?。該問的都問了,黑帽子想死,他當然不會攔。 “等等?!碧拼雲s叫住他,直視著他的眼睛,問:“k又在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他有刻意地引導過你嗎?” 黑帽子頓住。 唐措:“你還有十三分鐘?!?/br> 黑帽子:“我最初找上他,是因為想搜查關于兇手的信息。他是個情報販子,無論我從他那里得到什么情報,都合情合理?!?/br> 猜來猜去的,黑帽子已經累了。他不敢肯定k一定是清白的,但正如他所說,k有了情報販子這層外衣,說什么都合情合理。 唐措深深地看著他,似乎在判斷他話里的真假。 又一分鐘過去,他終于起身,跟靳丞一塊兒走出了房門。靳丞是最后走出去的,離開時順手帶上了門,輕聲說:“一路順風?!?/br> 隨著房門的關閉,黑帽子的身影永遠地消失在門內。不多一會兒,里面傳來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讓路過這里的npc們都投來異樣的目光,但他們并未過來察看,因為公爵閣下要啟程了。 百花王國白騎士家族尊貴的公爵閣下,自然要葬在他的故鄉。騎士隊伍的動作很快,他們將埃德溫的遺體裝進了堆滿鮮花的馬車里,即刻準備啟程。 約克郡的民眾們自發前來送信,貴族老爺和佃戶們站在一塊兒,齊齊低頭默哀。他們將手放在胸前,耳后或衣領處都別著一朵白色的小花。 白騎士家族的家徽是月季,原本他們都該佩戴月季,可一時間找不來那么多,便只好尋其他的白色花朵替代。 那也許是一朵白色雛菊,也許是百合,也許是梔子花,不盡相同。 送別的隊伍籠罩在一片濃厚的哀傷里,當那輛載著埃德溫的馬車從距離唐措不遠處駛過時,音樂聲在他耳畔響起。 是靳丞拿出了小豎琴,奏響了樂曲。那旋律有些耳熟,仔細分辨,原來是副本第二環里蘭斯洛特為巴茲作的《風吟之歌》。 上一次靳丞用這首歌送走了巴茲,這一次又送走了埃德溫,名副其實的告別之歌。 第188章 神靈之書(十二) 人生就是一段赴死的旅途。 有人心愿達成,平靜赴死。 有人像個英雄,慷慨赴死。 也有人一把鼻涕一把淚,既沒有心愿達成,也不像個英雄,就那么憑一腔熱血,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譬如此時此刻的池焰。 商場伏擊后,池焰三人組又經過了兩天的斗智斗勇,終于抵達大劇院門口,眼看著就要通關離開。 可就在他們即將踏進最后一個格子時,后方傳來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此時幸存的人已經不過百了,絕大部分人都聚集到了大劇院附近,可因為過多的殺戮和為了保命的逃竄,他們用掉了太多的點數,于是很多人都被困在當前的格子里,無法前進。 無法前進,帶來的是更多的殺戮,因為這個時候格數只能靠——搶。 現下的情況時,大劇院附近的格子幾乎都變成了紅格,而一個紅格需要五個格數才能前進。許多人身上只有兩三個格數,走不了,就等著被殺。 格子與格子間透明的屏障成了束縛住他們的牢籠,他們使勁地拍打著、哭喊著,可任憑鮮血四濺,沒有人肯放下手中的屠刀。 我放了,萬一別人不放呢? 誰肯放? 誰敢放? 那地獄般的場景光是聽見聲音,就讓池焰的心臟發顫。他告誡自己不要回頭,要一直向前、一直向前,向前才是出路。 身后的那些人死了,不是他的錯,他回去多半也是送死。 可池焰想起兜里還剩下的幾十個格數,腳下就像生了根。那些求救聲抓住了他的腳踝,拼命把他往后拽,他慫得在哭,可卻走不了。 怎么辦呢? 怎么辦呢? 不知道該怎么辦的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就再也沒辦法移開視線。 如果是自相殘殺,那也就算了,可池焰看到的是單方面的屠殺。 “你們先走,不要回頭!”他用力地推了走在前面的錢偉和彭明凡一把,將他們推進最后一個格子,而后轉身,奮力往回跑。 他跑得極快,呼呼的風刮得他臉頰生疼。 也許是察覺到了死亡的靠近,池焰下意識地捂住心臟的位置,覺得那里有點痛。但那兒本來不該痛的,池焰知道這是自己的幻覺。 他的心臟病,早就在來永夜城的時候,花點數治好了。 進入永夜城的第一件事,他不是去f區找唐措,而是去治病。池焰,還差三個月滿十八歲,死于先天性心臟病,半夜猝死。 從小到大,他從未體會過盡情奔跑的感覺,只能在網游里扮演大俠。他開了個公會,練級練到了最高,還收集到了最強的裝備。 也許是知道自己沒有辦法活到出國留學,所以他連雅思都提前考了。 他做了很多未來也許來不及做的事情,努力地做一個陽光開朗又善良勇敢的人,只有他知道自己心里有多害怕。 初次見到鄭鶯鶯的時候,她穿著病號服抱著光頭蹲在地上一言不發,他透過那個小小的身影仿佛看見了自己。 于是他走過去,撕下自己睡衣上的恐龍帽子送給她。 他很想叫她活下去。 此時此刻池焰也很想活下去,他沒有很善良沒有很偉大,但他就是看見了??床灰姷目梢约傺b不知道,看見的又能怎么辦? 他一邊跑,一邊哭著向前。 蒼天??! 歐皇在向你祈禱! “傻逼??!”錢偉看著池焰狂奔的背影,氣急大喊。池焰叫他別回頭,可他怎么能不回頭,他錢偉是別人讓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人嗎? 不是??! 結果一回頭就看到那樣的場景,錢偉整個人都不好了,恨不得自己根本沒回頭。下一秒,他咬咬牙,也回頭沖彭明凡喊:“你先走,不要回頭!” 彭明凡飛起給他一腳,動作敏捷得像是蓄謀已久。 錢偉揉著屁股喊痛,沒人理。定睛一看,彭明凡已經先他一步折返,他趕緊追上去,“你也跑回來干什么!” 彭明凡:“你少說話!” 錢偉:“為什么!” 彭明凡:“因為你烏鴉嘴!” 此時的彭明凡,激動得根本不像平時的他。而前方的池焰還沒注意到同伴的加入,飛快用裝備武裝自己,而后左手一顆爆爆蛋,右手鎧甲臂,大喊幾聲“停下”無人答應,馬上一個爆爆蛋扔出去。 “媽的,老子炸你個龜孫兒!” “砰!” “砰!” 一個不夠再扔一個。 距離最近的紅格里的人被他炸了個人仰馬翻,尤其是正凝聚起異能光球向旁邊砸去的人,那爆爆蛋就當著他的面門炸開。他匆忙拿異能光球去抵擋,熟料兩相碰撞,產生的爆炸大得直接將自己炸飛。 一個爆爆蛋,當然是不致死的,但足夠讓人注意到池焰的存在。 “我有格數,誰想要,自己來拿?!背匮嫖杖吲e,好似那拳頭里就握著大把的格數,挑釁的目光掃過那一張張沾著血的、貪婪的或陰狠的臉,說出來的話極具煽動性,“剩下來的都是窮光蛋了吧?你們就算都殺了,又能拿到多少點數呢?” 他微抬下巴,語氣輕蔑,“就算點數都拿到了,可你們有多少人分呢?不夠的吧,就那么些點數,誰拿呢?” “你嗎?” “還是你嗎?” 池焰沒說一句話,就挑一挑眉,用下巴指人。被他點出來的,都是格外兇狠的殺紅了眼的家伙,明晃晃的挑撥離間,縱然看出來了,又怎么樣? “你閉嘴!再多說一句老子弄死你!”怒火被輕易點燃??沙匮嬲驹诰嚯x大部隊一個格子之外,跟他們相距兩三百米,除非遠程攻擊,否則根本打不到。想要近身,就必須花格數前進。 “我就在這里,來弄死我啊?!背匮嫔锨耙徊?,站在了當前格子的邊緣,“弄死我,格數就是你們的了,只怕你們不敢吧?” 池焰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把人引誘過來。能夠從格子里出來的,必定是殺了人又重新拿到格數的,且殺了不止一個。走不出來的,不說多無辜、多善良,身上必定沒有足夠的格數,是實力較弱的一方。 情況緊急,池焰沒有時間去一一分辨誰該救誰不該救,只能用這種簡單粗暴的方法——誰敢出來殺他,他就殺誰。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他們想活命,池焰要自保。 拼一把。 “誰知道你身上到底有沒有格數,是不是想引我們出去呢?”對方也不全是殺紅了眼失去理智的。 “那這樣呢?”池焰拿出了小喇叭,用喇叭喊話。 這熟悉的聲音叫眾人齊齊變色,“老鼠?!” 池焰攤手,環視一周,“現在你們相信我有這個資本了嗎?” 相信啊,怎么不相信。老鼠聲名在外,剛才說話的那人眼中幾乎是瞬間迸出希望的火花,似磕了藥般興奮。反觀那些“待宰的羔羊”,原本對池焰的出現充滿期待,恰如身處絕望中的人看見一絲希望的曙光,誰能想到這縷曙光里包裹著的竟然是更濃重的黑暗。 那可是老鼠,惡名昭著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