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這可說到凱爾特的長處了,他拍拍胸膛,說:“你放心,我已經在各處布置好了魔法陣和陷阱,除非有反叛者伊索或紅衣祭司那樣級別的人物前來,否則一定叫他們有來無回?!?/br> 聞言,靳丞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說羅杰里德閣下正在追蹤伊索?” “是的,伊索的危險程度大概比兩個紅衣祭司加起來都大,但他神出鬼沒,這次好不容易抓到他的尾巴,羅杰里德閣下怎么也不會放棄?!?/br> 因為靳丞與伊索有過正面的接觸,所以凱爾特并未將這個消息隱瞞。他也在觀察,觀察靳丞聽到這個名字時的反應,來判別他的真實立場。 靳丞聽到這個消息就放心多了,伊索被羅杰里德拖住,至少不會再突然殺出,可另一個紅衣祭司呢? 期望他不會出現在地道里。 而就在靳丞的擔憂浮現心頭時,被他惦記著的紅衣祭司,正在城外的某個葡萄酒莊園里。頭頂是烈陽炙烤,他整個人蜷縮在地上,不住地捂著喉嚨咳嗽著,紅色的祭司袍上滿是污濁和血跡。 他的一張臉也早失去了原來的樣子,臉頰腫脹,嘴里的牙也掉了幾顆。 “咯咯硌!”丑陋又滑稽的魔偶在笑,用力地在他疼痛難忍的身體上蹦跳,還不斷地拿手里的黑傘戳他。 魔偶的主人則坐在庭院的遮陽傘下邊,一手支著下巴,一手搖晃著葡萄酒杯,流蘇耳環被風吹著,在陽光下露出金色的光澤。 過了好一會兒,紅衣祭司已經進的氣多出的氣少,他才放下酒杯慢悠悠站起來,拄著傘走到他身邊,彎腰看著他,笑說:“你現在知道得罪我的下場了嗎?” “你、伊索……你不要太猖狂……主教大人不會放過你的、咳、咳……”紅衣祭司艱難地睜開眼睛,斷斷續續地說:“你這樣做,分明是反叛!” 伊索在笑,“我本來就是反叛者伊索,不是嗎?” “你、你會被懲罰的……” “那又怎樣?我有沒有警告過你們不要來干擾我的行動,因為你們,我所有的計劃都被打亂了。刺殺大公?你們以為殺了他,扶持那位腦子只有針尖那么大的王子殿下上位,就能將法蘭控制在掌心嗎?愚蠢是多么可怕啊,竟能令你們在羅杰里德的眼皮子底下動手,制造出這么一樁笑話?!?/br> 紅衣祭司大口地喘著氣,說不出話來了。 伊索繼續道:“我知道你們的打算。你們知道我的實驗成功了,所以想提前動手,搶走這個功勞,好安到自己的頭上去,對嗎?我知道你們這一批人,向來將我視作異端,甚至想要將我除去,主教大人早就與我說過,讓我不要與你們計較?!?/br> “可你們怎么不聽呢?”伊索疑惑著,笑容愈發乖戾,那傘尖抵在紅衣祭司的心口,只要他一動,就能刺破對方的心臟。 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間。 “你如果、殺、殺了我……主教大人也不會放過你的!”紅衣祭司快瘋了,赤紅的眼珠子緊盯著伊索,又恨又怕,“伊索,你遲早會被釘在十字架上!” “我最討厭別人威脅我了?!币了靼褌慵馔斑f了遞,紅衣祭司便痛得蜷縮起來,發出慘叫。然而就在這時,伊索驀然轉身。 “羅杰里德?!彼畛鲞@個名字。 真煩人。 簡直陰魂不散。 與此同時,唐措挾持著巴茲走進了通道深處。他們拐過幾個彎,慢慢地越走越偏、越走越偏,周圍的溫度也慢慢降低。 但唐措一直記著走過的路,他的腦內有一張自動生成的地圖,如果他這地圖畫得沒錯,那他們仍然在白葉區打轉。 十分鐘后,四人來到了教堂附近。 唐措不動聲色,假裝自己什么都沒看出來,蹙眉問:“你們究竟要帶我們去哪兒?” “到了你就知道了,再耐心一些,我們還要走一會兒?!蹦Х◣熥咴谇邦^,越是往前走,他的步伐越快。雖然這種提速很不明顯,但怎么也瞞不過唐措的眼睛。 這是一條死路,前方是一堵結實的墻壁。魔法師靠近時,右側墻上毫無意外地出現了一條通道。 這與先前的情況一般無二,通道總是這樣突然出現的??涩F在這個位置讓唐措警覺,這里幾乎處于教堂的正下方了,他們走到這里,真的離目的地還有一段距離嗎? 還是說,前面就是目的地了,而魔法師在撒謊? 思及此,唐措又悄悄打開技能面板瞧了一眼,余光瞥過手上的夜鶯戒指,心中有了思量。 他停下來,轉頭看向跟在后面的劍士,冷聲道:“你走前面?!?/br> 劍士蹙眉,“你不要再耍什么花招,我們帶你來這里,已經表現得足夠有誠意?!?/br> 唐措卻并不理會,直接收緊手中的劍。巴茲吃痛,臉色越來越慘白。 劍士沉下臉來,但他還記得上頭的叮囑,便只好按照唐措說的走到前面去。魔法師與他交換一個眼神,眸中的陰狠一閃而過。 這時,巴茲已經快嚇到麻木了。他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脖子上的傷還在流血,疼痛成了他唯一保持清醒的途徑。 對了,他還相信西奧多。 他一遍遍告訴自己,西奧多不會害他,于是壯著膽往前走。 恰在這時,唐措刻意壓低了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待會兒我一松手,你就往后跑?!?/br> 聞言,巴茲想要回答,唐措的警告聲又立刻將他制止,“別動,不要聲張?!?/br> 巴茲閉緊嘴巴,不敢動了。 唐措再度看向前方,眸光冷冽。 魔法師已經步入通道,劍士也已經站到了通道口,從唐措的角度根本看不到通道里面的情形。 “你怎么了?我們快到了?”魔法師提醒他。 “我怎么知道前面有沒有埋伏?!碧拼氲?。 “如果我們要動手,早就動手了,更何況——”魔法師看向巴茲,“他還在你手上,不是嗎?你可真是我見過的最特別的騎士,敢于用同伴的性命來威脅敵人。你放心,我的同伴絕不會像你一樣?!?/br> 唐措沉默片刻,這才帶著巴茲走上前。 魔法師和劍士見他跟上,這才繼續往前走,很快,唐措走到了通道口。而也就是在這時候,他忽然松手把巴茲往后一推。 巴茲謹記唐措的話,根本不敢往前看,撒腿就跑。但就是在轉身的剎那,他瞥見了那條通道里密密麻麻的身影,和層層疊疊的魔法陣的絢爛光芒。 他的心猛地一跳,拼命遏制住沖動,才沒有回頭看唐措。 而唐措僅僅是抬起了自己的手。 “轟——”夜鶯戒指光芒大放,魔法的洪流沖入通道,在魔法師等人錯愕的眼中席卷而來。剎那間,月的光華掩蓋了所有魔法陣的光芒。 不論是火的赤紅還是水的幽藍,都在那曼妙的月光下化作烏有。那些密密麻麻的身影,甚至連慘叫和驚呼聲都來不及發出,便歸于塵土。 月光潮汐。 唐措從沒有假意投誠當臥底的打算,有表演人格的是靳丞,不是他,他一向是個喜歡提刀砍人的猛士。 月光潮汐的冷卻時間有二十四小時,二十四小時前,唐措護送大公走地道,第一次使用了它。二十四小時后,冷卻時間結束,他也恰好在地道里。 完美。 “西奧多?”巴茲聽見這邊沒了動靜,隔著老遠的距離小心翼翼地喊他。 “你再等會兒?!碧拼氩淮_定通道里面還有沒有敵人,便提著劍先行探路。事實證明里面的敵人可能都來這通道口堵他了,走了幾分鐘都沒碰見一個。 通道的盡頭,是一個開闊的圓形密室。由黑色磚石鋪就,一盞又一盞魔法燈把這里照得亮堂堂的,而它的整個地面就是一個巨大的魔法陣。 魔法陣中心有一個高臺,高臺上靜靜地躺著一個人。 唐措走近了看,根據她的穿著打扮和外貌,他有理由懷疑這就是靳丞在支線任務里碰到的那個麗莎。她死前給彼得牧師留了一封信。 舉目四望,墻壁四周堆疊著許多的鐵籠子。每一個鐵籠子里都有一具尸體,僵直的、快要腐爛的,還有不知因何活著的,面色青白、像喪尸一樣發出低吼。 這就是那個魔法師說的,不死的王賜予的永生嗎? 這位不死的王怕不是個死靈法師。唐措想。 作者有話要說: 伊索:在反叛的邊緣反復橫跳。 第53章 風吟之歌(十二) 很快,巴茲也進入了密室,看到了密室中令人驚訝的一切。他不由想起那位魔法師說過的他也已經死了的話,臉色發白,腿腳打顫。 “西、西奧多,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唐措在月隱之國時,翻閱過學校圖書室里幾乎所有的魔法書籍,再結合來到法蘭公國后見識過的東西,說:“巴茲,你聽說過洛克王國的死靈法師嗎?” 巴茲下意識搖頭,隨即又想起什么,說:“我知道!我聽其他的吟游詩人和行腳商人說過,他們總跟尸體打交道,還能cao控亡靈,而且常年不見光,很可怕的?!?/br> 說著,他意識到什么,猛地后退一步,“這、這就是那些死靈法師的實驗室嗎?” 唐措搖頭。 這倒不一定,玫瑰教派的魔法很有自己的風格,但并未跳脫出常規的范疇。而且有時光之井的因素在里面,這不會是單純的死靈魔法。 唐措走到一個鐵籠邊上,拔劍在尸體手臂上割開一道口子。這具尸體保存得相對完好,臉上青白不重,也還沒有開始腐爛,更重要的是,他還能流出血來。 那血是溫熱的,帶著點熟悉的時光之井的氣息。 他隨即又回到高臺旁,仔細端詳著麗莎的尸體。麗莎無疑是這所有的尸體中最像活人的一個,臉上甚至還有一絲紅潤。 伸手摸上去,尸體也還保有余溫。唐措如法炮制,再次從她身上感知到了時光之井的氣息。 這代表什么? 如果巴茲跟他們是一樣的,那他就是唯一一個成功活過來的、行為與常人無異的人,作為成功的例子,玫瑰教派想要抓住他就很好理解了。 不死的王賜予永生,這應該就是玫瑰教派的信仰所在。 反叛者伊索不是最純粹的信徒,他是中途叛變過去的,信仰應該并不純正,而就是這樣一位反叛者,成功地復活了巴茲。 那么紅衣祭司那一批人就是所謂的最忠實狂熱的信徒,他們與伊索有分歧,也很好理解。唐措仔細代入對方的角色揣摩他們的心理,覺得或許對于他們來說,巴茲在誰手上,不死的王在人間的權柄就握在誰手上。 永生,那可是神靈的禁區。 死靈魔法歸根結底只是cao縱亡靈而已,從最低等的骸骨到腐尸再到巫妖,都談不上是真正活著的。 相比之下巴茲實在太成功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亡。 “哐、哐!”半人不鬼的“喪尸”們還在不停地裝鐵籠,喉嚨里發出低吼,臉上的腐rou一塊塊往下掉,甚至還混著口水。 麗莎仍如活著一般,可也沒有絲毫醒過來的跡象。在支線任務里,她的畫并未完成,唐措覺得她是醒不過來了。 從那封信看,彼得牧師與她有較為親密的接觸,他可能對麗莎寄予厚望??甥惿瘏s在信中說——也許玫瑰能實現彼得的愿望,但她卻不必了。 她并不想活著。 彼得的愿望是什么?是創造一個沒有死亡的國度嗎? 唐措兀自沉思,巴茲卻已經怕極了,極力忍著才沒有奪路而逃,“西奧多,我也會變成他們那樣嗎?我、我只是生了一場病,我沒有死,對嗎?” 他哀求地看著唐措,可唐措無法欺騙他。謊言早晚會戳破的,巴茲已經站到了這個命運的岔路口,他必須走下去。 在唐措的沉默中,巴茲的心理一點點崩潰。唐措看著他絕望、無助,抱著腦袋蹲在地上,幾乎要失聲痛哭,終于忍不住說道:“巴茲,你依然是我和蘭斯洛特的朋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