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太皇太后，是達哲福晉……”

    “達哲？科爾沁的博爾濟吉特氏達哲？”多鐸的繼福晉？太皇太后的親侄女？“為什么？”她除了每年年初的大朝會甚至都沒有見過她，她為什么要害她的承祜？“為什么？”

    “兩個月前，達哲福晉的次子多爾博去了……”

    “多爾博？多爾博去了？多爾博去了跟我的承祜有什么關系？”

    說有關系也有關系，說沒關系也可以說沒關系。多爾博年幼時，多爾袞權勢正盛，又沒有兒子，先帝便做主將多爾博過繼給了多爾袞做嗣子，承繼多爾袞的睿親王爵位，后來多爾袞倒臺，多爾博的爵位自然也被革了。先帝因為遷怒，也沒再給多爾博賜予爵位，多爾博只能靠著他親哥，達哲福晉的長子宣和親王多尼過日子。

    順治十八年，宣和親王薨逝，多爾博沒了依靠，日子越發難過，終日郁郁。達哲福晉這個做額娘的看在眼里，出于心疼小兒子的心理漸漸便有些怨怪先帝甚至太皇太后這個親姑姑。當初若不是太皇太后這個親姑姑跟她說，多爾博過繼給多爾袞有什么什么好處，她又怎么會把自己的小兒子過繼給多爾袞？如果沒有過繼，多爾博最少也能得個輔國公，怎么會像現在這樣生生弄成了白身？

    年前，多爾博在達哲福晉跟前痛哭了一場，而后不久就郁郁而終，達哲福晉黑發人送白發人。旁邊再有個作為多爾袞遺孀的親姐妹巴特瑪說小話，達哲情緒激動下做出點報復的事情來，真是太容易理解了。

    從得來的消息來看，就連承祜‘誤食’下去的東西，都是巴特瑪特意找了前朝的宮人弄來的。

    “巴特瑪？”

    赫舍里氏猛的一下站了起來，轉身就往外走。

    徐嬤嬤趕緊追上去，“娘娘，娘娘您別沖動，娘娘，您別沖動啊……”

    赫舍里氏此時根本什么都聽不進去，她只想找太皇太后要個說法，為他可憐的承祜要個說法。赫舍里氏腳步匆匆，甚至帶著些小跑，叫徐嬤嬤及一眾宮女太監在后面愣是沒追上。

    “娘娘？您不能去，不能去啊”

    赫舍里氏急匆匆從隆福門出來，身后追著一堆嬤嬤宮女太監，動靜弄得很大，正好被翊坤宮出來溜達的鈕鈷祿妃跟她身邊的大宮女織月看到了。

    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都有幾分詫異。

    在鈕鈷祿氏的印象里，赫舍里氏這個人一直都是個特別能裝的，從還在家里做姑娘時就如此，進宮之后就更能裝了?，F在竟然連基本的規矩都顧不上了？“去打聽打聽，坤寧宮出了什么事？”能叫她們的皇后娘娘連儀態、臉面都不要了。

    ###乾清宮

    赫舍里氏剛剛走到永壽門，康熙就已經得了消息。雖然不知道赫舍里氏到底想干什么，但看著是要往慈寧宮去，而且來勢洶洶，一看就不是好事，康熙趕緊叫梁九功帶人急急從月華門出來，走御膳房抄近路去攔，好懸總算是趕在到達慈寧門之前將人給攔了下來。

    “娘娘，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啊，您這……”梁九功抹了把腦門上急出來的汗，心下稍稍松了口氣，還好還好，總算是攔住了。

    可惜，并沒有什么用，赫舍里氏并不覺得自己有啥可以跟梁九功或是皇上說的，只直勾勾盯著梁九功，“我要去見太皇太后?！?/br>
    “娘娘”梁九功汗又出來了。

    “我要見太皇太后，就算萬歲爺親自來了我也還是這句話，我要見太皇太后?！?/br>
    ###慈寧宮

    太皇太后彼時正在后面佛堂禮佛。

    “娘娘，皇后娘娘那邊……”

    “既然人來了，就讓咱們的皇后娘娘進來吧”，赫舍里氏想說什么，太皇太后大概能猜到?！笆虑榭傄袀€了結的?！碧颖苁翘颖懿涣说?。

    “可是娘娘，這事……”蘇麻實在替自家主子委屈，嫡親的重孫子被人害了，她不僅不能大大方方的追究兇手，還要承受來自孩子母親的質問苛責，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達哲福晉……

    太皇太后搖搖頭，“蘇麻，你不用替我委屈，這件事雖然不是我做的，可是我來自科爾沁，是博爾濟吉特氏，達哲，巴特瑪，她們也是?！彼齻兪撬沼H的侄女，她們身后代表的都是蒙古各部的利益。

    “這件事，赫舍里氏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知道了，就絕不可能簡單放過……”不過赫舍里氏還是太嫩了，她不應該這么莽撞的沖過來，她應該先去找玄燁，爭得他的支持，亦或是去找她父親、叔父，爭取朝堂上滿洲權貴的支持，這樣才能更好的跟她和她身后的蒙古利益集團對抗，給她施壓……

    而她要做的則是要想方設法把這件事的不利影響降低到最小，一定不能叫這件事傷害了蒙滿多年的結盟。至于達哲跟巴特瑪，自有她們該受的懲處。

    太皇太后越想越多，等再回過神來，赫舍里氏已經站在她面前了。

    “你來了？坐吧”

    赫舍里氏搖頭，“臣妾過來只想跟太皇太后求證一件事情?！?/br>
    “求證之后呢？你想做什么？殺了達哲、巴特瑪？”

    “看來太皇太后已經知道了?！笔虑楸惶侍笥H口證實，赫舍里氏不僅沒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反而帶上了幾分沉重?！澳翘侍蟠蛩阍趺催€我還我的承祜一個公道？”

    “你想要什么樣的公道？讓達哲、巴特瑪給承祜償命？讓滿蒙聯盟因為承祜分崩離析？把□□、太宗、世宗幾輩人好不容易打下、經營的江山再還給漢人？”

    赫舍里氏身軀一震，冰冷的目光猛地射向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也不用拿這些來嚇唬我，我只是個女人，不懂那些大道理，我只想為我兒報仇，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至于其他的，滿蒙結盟會不會因為死了達哲、巴特瑪兩個分崩離析，大清的江山會不會因此丟了，那我管不著……”也不想管。

    “若是太皇太后此番不能叫我滿意，我不介意鬧的前朝后宮不得安寧?！?/br>
    “你敢……”太皇太后的目光如果能殺人，赫舍里氏此時肯定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太皇太后盡可試試，看我敢不敢？！”反正她是豁出去了，哪怕拼著這個皇后不要，她也要為承祜討個說法。

    赫舍里氏跟太皇太后鬧的不歡而散。

    康熙過來時，赫舍里氏已經離開了。

    太皇太后靠在躺椅上閉著眼睛尋思著如何叫赫舍里氏滿意。直接把達哲、巴特瑪交給赫舍里氏處置肯定是不可能的，不說她哥不會同意，就是她這兩個侄女背后的勢力也都不會同意。

    萬一到時間激起蒙古各部的反抗，破壞了滿蒙聯盟，那問題就大了。

    前朝不太平，云南吳三桂、廣東尚可喜、福建耿精忠……

    “皇瑪麼？”

    “玄燁來了？”太皇太后睜開眼。

    康熙笑著上前給太皇太后遞了塊帕子擦臉?！皩O兒聽說赫舍里氏今天過來跟皇瑪麼鬧的有些不愉快，特意過來問問，若是赫舍里氏有做的不好的地方，皇瑪麼看在孫兒的份上別跟她計較?！?/br>
    太皇太后搖頭，“沒鬧什么，只是略有些分歧罷了?！?/br>
    “那就好”康熙笑的無害，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很正常的陪著太皇太后用了晚飯，又說了幾句話。只是在要離開前，似是無意般提了一句，“宣和親王的次子這兩天有些不舒服，似是病了，正在到處求醫，皇瑪麼看看要不要派個太醫過去看看？”

    第25章

    康熙離開后, 蘇麻跟往常一樣伺候太皇太后就寢。

    一切收拾妥當, 太皇太后都躺下了，蘇麻走過去吹燈。

    突然, 太皇太后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蘇麻, 剛剛玄燁說什么來著？你再跟我說一遍?！?/br>
    蘇麻嚇了一跳, 不過還是把康熙剛剛說的話盡可能詳細的敘述了一遍, 話說到一半, 兩人猛然對視一眼?！皝砣?，來人……”

    太醫第一時間被送去了親王府。

    太皇太后跟蘇麻焦急的在慈寧宮等消息。

    這一等就是一個多時辰。

    “怎么樣？”

    “回娘娘，癥狀確實跟當初承祜阿哥的差不多, 高熱不退、腹瀉不止，還有紅色斑塊……”

    太醫話沒說完, 太皇太后就倒吸了一口氣, 待蘇麻擺擺手，揮退了太醫，太皇太后已經渾身無力的癱軟在了床上。

    “娘娘？”

    太皇太后擺擺手，好半天都沒說話, 待那陣子震驚過了，太皇太后才苦笑著搖搖頭, “咱們的萬歲爺是真的長大了?！痹僖膊皇悄莻€需要她在旁邊扶著、教著、給出主意的萬歲爺了。

    “看這情況，達哲、巴特瑪做的事, 恐怕玄燁早就查出來了?！闭f不得, 今天赫舍里氏能得到消息, 都是他授意的，可是他愣是能不動聲色的當做什么都沒有發生。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給達哲最喜歡的孫子下了一模一樣的藥，叫人有苦說不出來。

    相比較赫舍里氏想要殺人償命的粗暴報復，康熙這種不知高明了多少……

    現在恐怕達哲腸子都悔青了。

    事實也確實如此，達哲福晉得知最喜歡的二孫子得了跟宮里承祜阿哥一樣的病，當場就嘔了一口老血出來。

    “福晉？福晉？您沒事吧？”

    “達哲你沒事吧？”

    巴特瑪正好也在，看到達哲嘔血還挺關心的，立馬上前來查看。

    不想達哲回過神來，第一時間就把巴特瑪推了出去。巴特瑪一時不妨，直接摔了一個屁股蹲，尾椎骨砸在地上，疼的她嘶的一聲。別人問她摔倒哪兒了，要不要找太醫看看，她還不好開口。

    “達哲，你是不是瘋了？”

    “我是瘋了，我瘋了才會聽你的。你還我孫兒，我的二孫子啊?！?/br>
    達哲嚎啕大哭。

    豫宣和親王多尼的繼福晉伊爾根覺羅氏在旁邊從達哲嚎啕哭訴中聽明白，二阿哥之所以會生病全是因為她受巴特瑪挑撥用同樣的手段害了承祜阿哥，驚得險些當場厥過去。

    那可是承祜阿哥啊，中宮皇后的嫡子，赫舍里氏乃至整個大清的希望，她們都敢下手？如今聽這意思是事情還暴露了，要不然二阿哥這病是哪來的？

    伊爾根覺羅氏再也顧不上其他的了，第一時間收拾收拾帶著自己親生的四子回了娘家討主意。如果能不回來，這個親王府她真的是再也不想回來了。

    ###鐘粹宮

    宮內宮外的這些紛紛擾擾，蓉琳全然不知，她這會兒正帶著梨兒、春分、巧兒在給承瑞收拾東西。承瑞要搬家了，搬到南三所的西所。

    康熙現在阿哥少，承瑞直接一個人霸占了西所的三進院子，地方比蓉琳這邊還大。

    反正都放得下，蓉琳便想著能帶上的都給承瑞帶上，因此收拾的特別仔細。

    收拾好，有梨兒、小福子她們跟著，蓉琳還不放心，剛巧康熙過來便想著跟康熙求個情親自過去看看。

    “想去就去吧，不過，不能久呆”那邊畢竟算是前朝。

    蓉琳笑著跟康熙道謝，“是是是，臣妾就看看，一會兒就回來?！?/br>
    然后這一會兒，就變成了很多會兒。

    “小主，差不多了，咱們回吧？”

    “再等等，這東西都還沒歸置完呢。還有那邊，小福子，回頭你記得讓人移一棵香樟樹來，那樹能驅蚊蠅，以后承瑞這就不怕蚊子了?！?/br>
    “是，小主放心，奴才都記著呢?！毙「Ｗ有χh首。

    蓉琳點點頭，又在西所轉了一圈，確定沒什么遺漏，且時間也實在不早了，這才戀戀不舍的往回走。

    承瑞笑著送出來，“額娘放心，承瑞晚上還是會去額娘那用膳的?！痹缟纤x書，起得太早，中午時間可能來不及就算了。

    “行，額娘知道了，你快回去吧?！比亓論]手，直等承瑞進去了，才慢悠悠走回鐘粹宮。

    “馬佳jiejie回來了？承瑞阿哥那邊都收拾妥當了？”

    蓉琳回到鐘粹宮時，那拉氏跟兆佳氏也不知道是不是約好了，正隔著個大院子坐在各自的廊下曬太陽。

    見蓉琳回來，那拉氏眼前一亮，“馬佳jiejie，南三所那邊怎么樣？是不是比咱們這邊寬敞？”

    “是寬敞一些”蓉琳笑著點點頭，怎么說也是三進呢，不過屋子肯定沒有她們這這么寬大也是真的。

    “你們今天沒出去逛逛？”今天天氣正好，陽光明媚，又不冷不熱，倒是個適合出門的日子，若不是今天承瑞搬家，蓉琳都想去御花園走走呢。

    兆佳氏訥訥搖頭，她一貫都是不怎么出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