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節
見此情此景,傅杳不由想到了鐘離。 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肯定也沒見過這樣的景致。 心里正念著,她眸光一掃,就見前方不遠處,鐘離正站在一處攤位前挑著河燈。河燈價有高低,樣式也不同,只見他選了最精致的那盞,手托著朝著她走了過來,將燈遞給她,“給你?!?/br> 河燈是一朵荷花的樣式,花瓣用輕薄的紙粘成,花瓣中間則放著一盞蠟燭。將蠟燭點亮,燭光將河燈暈染成一朵綻放的紅蓮,美麗中多了一絲人間的夢幻。 “很漂亮?!备佃媒酉聼?,心里有些高興,一半是因為此時見到他,另外一半是想到以后還有他在,“走,一起去放?!?/br> 兩人倆自然而然的并肩而行,朝著斷橋走去。 鐘離姿容絕色,無論走到哪,都能吸引一大片目光。今日又是七夕,平日里拘束在家的少女們比往日少了一絲束縛,神色也就大膽了些。 上斷橋處,橋上人多,摩肩接踵。鐘離護著傅杳,而旁邊卻時不時有人朝著他們這里跌來。 傅杳把這些看在眼里,一下橋便拉著鐘離閃身去了一側湖邊的大樹下。樹身粗壯,燈籠在另外一側,樹的陰影恰好將他們都包裹在內。 “很多人都在看你,”傅杳一手拿著燈,一手摟著鐘離的脖子,道:“她們要看那我就讓她們看個夠?!闭f著,她就在他的脖子上啃了起來。 鐘離:“……” 不多會,傅杳看著他脖子上的點點杰作,表示非常滿意,“走吧,去點燈?!?/br> 然鐘離卻卡住了她的腰,“占了便宜就想跑?” “大不了也讓你占回去?!备佃媒z毫不怕。 “好,你說的?!辩婋x卻是放過了傅杳,“回頭秋后算賬你別哭?!?/br> 傅杳:“……要不我們還是現在就把賬結了吧?!?/br> 鐘離挑眉,“你確定?” 傅杳看著樹后來來往往的人群,含淚打消了這個念頭,“走,放燈去!” 放河燈的地方也不一定非得斷橋這,其他地方也行。 他們兩人在找河燈多的地方時,也許是鐘離脖子上的紅痕太過明顯了,傅杳已經感覺到這地上鋪了一路碎掉的芳心。眼見著少女們終于打量她了,傅杳痛快了,甚至還當著所有人的面大大方方牽住了鐘離的手,那臉上就差寫這是她的人了。 最后,他們在平湖秋月處將河燈放了出去。湖里此時已經全是燭火,水光交映,盞盞河燈帶著人們的夢朝著天上的弦月飄去。 傅杳看著他們的那一盞燈飄漸漸飄遠,問鐘離道:“你剛剛許了什么心愿?!?/br> “沒有許?!辩婋x道。 “為何?!?/br> “求人不如求己?!?/br> “真是不解風情,不過我也沒許?!彼恢涝S什么。所有想要的東西,她都能靠自己去得到。這一盞河燈,終究是只能是燈了。 第159章 隨著湖上河燈漸漸遠去,湖畔周圍的游人漸漸少了起來。月上中天時分,就連湖上的畫舫也一一散了。 傅杳二人回到墓中,繼續煉制合命符。這段時間下來,這道符不過才煉制過半,而且還有越來越慢的趨勢。 今夜有些例外,稍微好些,竟然煉化了兩道。傅杳體內的靈力已經被揮霍一空,她稍微歇了一會兒,才趴在鐘離身上,玩弄著他的發絲道:“你什么時候去投胎。去的時候,帶上我一起吧?!?/br> “怎么突然想到這個?!辩婋x將被子往上裹了裹,狹小的空間里,他們氣息相互交融。 “這里的世界我都待了一百來年了,看膩了,也倦了。把要做的事做完,仔細想想,也沒留下來的必要?!痹倭粝聛?,無非是再看一遍生老病死,“恩怨已了,一切重新開始也不錯?!?/br> “看來你已經想通了?!辩婋x也清楚,現在的傅杳身份確實有些尷尬。最好的選擇,就是把命格改了,然后轉世投胎,一切從頭再來。 “不是想通,是心愿已了?!备佃谜f著,手摟住他的腰,臉在他胸前蹭了蹭,在他懷里悶聲道:“你和我一起去投胎,咱倆到時候也能相互有個照應?!?/br> 感受著她的體溫,鐘離忍了忍,到底沒忍住,翻身將她壓下,“行,不過在這之前,我們還是先把賬給清了比較好,省的下輩子不好算?!?/br> “賬?”傅杳大驚失色,“剛剛不是清了嗎?” “這是利息?!?/br> “……” …… 次日晨起時,道觀眾人就見自家觀主正坐在前院里咔咔嗑瓜子,對面鐘離公子正在提筆畫著什么。 眾人走近了看,才發現那是一副美人圖。嗯……圖上的美人非常湊巧地也在嗑瓜子。 “畫好了嗎?”一捧瓜子嗑完,傅杳拍了拍身上的瓜子殼,走到鐘離的身邊,只見鐘離正在給美人描眉畫眼。 筆墨流轉下,畫紙上很快多了一位杏眼圓圓的少女。少女眉毛細長,瓊鼻櫻嘴,十分有靈氣。 “不錯不錯?!备佃脤Ξ嫹浅M意,“沒想到你的畫也挺好,那就這幅吧?!?/br> 在昨夜里商量好了要投胎的事之后,傅杳便讓鐘離給她畫張臉。之前讓竹之給她畫,那張臉好看是好看,但她不是特別的合心意。鐘離這圖就不錯,和她現在沒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可她卻非常喜歡。 “好?!辩婋x畫完后,擱下筆。墨跡一干,眾人在欣賞時,無意中一抬頭,就見對面觀主臉上的緞帶取了下來,露出一張與畫上少女一模一樣的俏臉,就是眼睛無神。 江掌柜好歹見識過自家觀主的變臉之術,但是其他人沒見過啊,一時少不得嘖嘖稱奇。 “這比最好的易容面具還好用啊?!笔菽腥擞行┬陌W癢,他也想換張英俊的臉了…… “等等,”鐘離端詳了傅杳的臉一番,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然后拿著毛筆在她眼下點了一枚小痣,“好了,方便回頭認出你?!?/br> 傅杳摸了柄鏡子來,她一邊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一邊道:“認不出來,那你完了?!?/br> 他們兩個人說的“暗語”其他人都不懂,不過卻不妨礙其他人欣賞。露出整張臉的觀主,比之以往要可親的多。而且如此姣美的臉,讓他們也覺得,觀主就該長得這么好看才對。 就是可惜眼睛無神…… 不過在場人也差不多都知道觀主的眼睛在誰身上,于是誰也沒提眼睛的事。 倒是江掌柜自己回頭在私下找到了傅杳,溫聲道:“借用了您的眼睛這么久了,也是時候該還給您了。這段時間我已經摸索好了道觀怎么走,就算沒有眼睛也問題不大?!?/br> 她始終都記得眼睛不是自己的,所以有空她就會閉著眼睛讓自己適應瞎眼的日子。這么幾年下來,也算小有效果,至少道觀里她是摸熟了。 “別急?!备佃脜s不急著用,將眼睛給江掌柜也不是濫發善心,她三缺五弊里有一‘殘’,瞎眼正好就應了‘殘’字,“該我收回時,我自會收回。不過接下來你確實可以去走親訪友,見見相見的人?!?/br> 這言外之意,也就是收回的日子快到了。 “好?!边@件事一說定,江掌柜自己也心頭大石落地。她不是不留戀光明,但該是她的她會接著,不該是她的,她拿著總覺得有些七上八下。 和江掌柜說完,傅杳又下山走了圈。不說其他人的驚訝的目光,住在石頭里的林秋見了后,不住的感嘆道:“果然,這越是好看的花就越毒?!?/br> 正感嘆著,卻見不知何時傅杳已經擋住了他面前的陽光,皮笑rou不笑道:“你說什么?” “我在說這世上竟然有如此好看之人?!绷智镲w快改了口,“觀主不愧是觀主。話說,觀主你能不能把我也變得好看點?不要多好看,和鐘離公子差不多就成?!?/br> “你想得美?!备佃媚_一撥,林秋往路邊滾了一轱轆。 也是這時,從方家村外的青磚道上行來一輛馬車。 而今到青松觀上香的貴客有不少,不僅僅是里水的人,就連是外地的乃至京城路過的貴人都有專門來上香的,因此路上有馬車也不算稀奇。 但是這輛馬車卻在傅杳身邊停了下來,接著從車里鉆出個人來,那人一件傅杳,便打招呼道:“傅觀主,我把人給你送來了?!?/br>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給傅杳找神兵下落的沈鬼。 不過沈鬼在打完招呼后,又覺得有些不對,觀主的樣子……似乎不是這樣。難道他認錯人了? 他是武林中人,又最擅長喬裝偷盜,對人皮面相比尋常人會留意的更多。傅觀主從前臉上綁著緞帶,但不影響下半張臉??伤F在看,怎么看都覺得,眼前的黑裙女子,除了這一身著裝外,這臉完全都變了呢? “時間剛剛好?!备佃玫?。她下山,也是算準了沈鬼會來。 傅杳這一開口,沈鬼就知道是傅觀主沒錯了,“您在這,是特地等我呢?!?/br> “算是吧?!?/br> 沈鬼嘿嘿一笑,轉身讓車里的人也來見見。 很快的,馬車下又走出一老嫗來。 一見到這老嫗和她手里抱著的劍盒,傅杳眉頭一動,有點想給沈鬼加個雞腿。 他能成人海茫茫中,尋到這么這么一個人,也確實是他的運氣。 “連婆子,這就是我給你說的傅觀主?!鄙蚬斫榻B道。早之前,他就給傅觀主說他找到兩柄神兵的下落,一柄是在少林寺,另外一柄就是這婆子手里抱著的東西。 一開始他本是想把這劍給偷了,但誰知這劍有點古怪,他根本拿不動。無奈之下,他只好說花錢買,但是這老婆子怎么都不肯賣,還把他那掃帚趕出了家門。 他死皮賴臉在她門口磨了許多天,才打消了將劍占為己有的念頭,老老實實把人給帶來了里水。 連婆子見到傅杳后,渾濁的眼睛沒有多余的神色,“聽說傅觀主精通玄學?” 她正是因為這個,才愿意找上門來。 傅杳但笑不語,“不敢說精通。不過仙子的問題,我想來應該能解決?!?/br> “仙子?”沈鬼瞧了瞧連婆子,怎么也沒法把這個臉和枯樹皮一般的老嫗和‘仙子’二字聯系起來。 反倒是連婆子抱著劍盒的手一緊,最后顫顫巍巍地將劍盒交給了傅杳,“你果然是有大本事的人?!?/br> 劍盒略沉,傅杳毫不客氣地收下了,“走吧,先回道觀再說?!?/br> 他們三很快走了,留下相看熱鬧卻移不動龐大身軀的林秋在捶胸頓足。 來到道觀后,避開香客,傅杳與連婆子去了后山,至于沈鬼則在道觀里發現了故人,一時驚奇不已。 “沈兄弟?”沈鬼看著幫香客燒香的瘦男人,一臉不可思議,“你怎么在這?” 這兩夫妻已經隱匿江湖很久了,他正沒想到他們會在一道觀里當道士。 瘦男人見到他,同樣很熱情,“死扒手,上次你摸走我的玉佛什么時候還我?!?/br> 于是,道觀里一陣雞飛狗跳…… …… 后山。 傅杳給連婆子倒了杯蜂蜜花茶,“這茶是道觀廚子鼓搗出的湯飲,雖是凡品,但也別有滋味?!?/br> 連婆子笑道:“我如今是血rou凡軀,又怎能挑剔這些。不過話說回來,傅觀主你是這幾十年來第一個認出我身份的人,或許也只有你能幫我一把了?!?/br> 茶香裊裊,連婆子也不介意把那些前塵往事透出來給別人聽。 連婆子名為連晚,雖然傅杳稱她為“仙子”,她卻不是正兒八經的仙,而是天山上的一只精怪。其母是雪蓮化形,后得仙緣飛升,她有母親相助,修為增長的飛快,漸漸也有了仙子的名頭。 修行是一條孤寂但所有精怪又不得不走的路,連母希望女兒也能早日飛升,對她十分嚴苛,甚至都不許她離開天山,只為不擾亂她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