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
傅杳卻道:“不明白就代表你沒必要明白?,F在這滴眼淚已經沒了,你也沒什么好羈絆的,安心投你的胎去吧?!?/br> 說著,她轉身就走。 鐘離卻制止住了她,“這滴眼淚為什么會在你手里消散?” 傅杳面無表情道:“它想散就散咯?!?/br> “是嗎。但是這么多年來,很多人都觸碰到過它,它卻都沒有消失,包括我想讓它消失都不行?!辩婋x看著她道,“你是誰?” “我是誰?”傅杳冷笑著勾了勾嘴,“我是雁歸山青松觀的觀主,是這個世間的一縷游魂?!?/br> 她腳下一步踏出,山河盡在方寸之間。 鐘離抬頭看著凝了又散的雷云,眉頭漸漸擰了起來。 …… 山崖上,傅侍郎看著山崖下看了一會兒,等其方回過神后,對他道:“走吧。之前讓你準備的別苑你去讓人收拾下,以后我都住那?!?/br> 這突然發狂的馬車包含的東西可就太多太多了。 他們連他都敢下手,更何況是他的女兒。 傅侍郎基本能肯定,他的那些夢都是真的。 為了女兒的安全,他不打算再回到那個家,但是他需要去徹底做個了斷。 當天晚上,傅侍郎讓其方給他弄出斷手斷腳的樣子回到了國公府,然后當著所有人的面大鬧了一場。 “為了那么點銀子,你們就要置我于死地。之前我下獄,你們不想著救我,卻惦記著分家。今天我傅令言也算看透了。這銀子你們不想給我,成,那我也不要。是你們不顧念兄弟情意在前,以后若是有事找我,我必然不會相幫!” 傅侍郎說完,再給父親磕了三個響頭,連夜讓人搬東西離開了定國公府。 在他走后,傅杳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她手里拿著六枚長長的釘魂釘,將這些釘子一根根摁在國公府的四角和中軸線上,她這才滿意地拍拍手。 以后這里面,將是無盡的地獄。 做完這些,傅杳就回了道觀,進了三清像肚子里,再沒出現過。 三娘一開始以為她只是睡覺,但是一連三天,她都不見觀主露面,心里有些擔心,忙進去看了看,卻見觀主始終躺著,紋絲不動。 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三娘有些不安,只好去隔壁找鐘離公子幫忙。 鐘離知道后,沒有拒絕,不過卻問了一個問題,“你好像有個meimei叫九娘?” 不知道他為何問這個問題,三娘遲疑著點頭道:“是?!?/br> “那傅九叫什么?!辩婋x又道。 “叫……”想到九meimei的名字,三娘愣住了,“杳,取自‘杳杳鐘聲晚’這句?!彼皬奈聪脒^九meimei的名字,而現在竟然會有這么巧的事,“觀主她……” “無事?!辩婋x覺得有些話也應該要問清楚,很多真相就藏在不可能當中。 來到道觀,進了三清像里,傅杳確實躺在那。 不過不像傅三擔心的那樣,她似乎只是在睡覺,像是一個許久沒有睡過的人,卸下了所有的包袱,只想好好睡個覺。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發現“杳杳鐘聲晚”這句,包含了他們倆的名字??! 第85章 鐘離沒去打擾她,而是在外面等了三天,等傅杳自己醒來,他才又重新進了三清像。 傅杳伸了個懶腰,看到他,道:“真是稀客,來找我是為了什么事嗎?” “傅三讓我來看看你如何了,她很擔心你?!辩婋x道。 “擔心我什么,擔心我不想活了?開什么玩笑,我做了那么多事,就是為了能活過來?,F在好不容易活回來了,怎么會想去死?!备佃脧娜逑褡叱鰜?,外面正好朝陽初升,晨曦的光照在她身上,暗金色的光芒涂了她一身。 只有死過一次的人,才知道這陽光有多珍貴。 鐘離此時走到她的身邊,也看著外面的晨光,道:“傅三說她的九meimei也叫傅杳,傅九前世的眼淚又能在你手里消散,而且你似乎也見過那滴眼淚,這些巧合撞得有些多。你究竟是誰?!?/br> “我是誰似乎與你無關?!备佃玫?,“你不能因為我欠你些銀子,就得什么事都說給你聽。好奇心會害死的,不僅僅只有貓?!?/br> 鐘離點點頭,不再繼續去問,而是道:“那我先不去輪回了。你說的對,不能因為你欠我一些錢就什么都讓我知道,同樣的,我也不能因為要去輪回了,就能放棄我的債不追。鑒于你的不靠譜程度,我決定還是收完債再走比較好?!?/br> 說完,他已經消失在道觀里。 傅杳知道他這是對自己的來歷起了疑心,但她無所畏懼。 她如今行走在這世間的軀殼是三娘的,并沒有違背這世間的規則。就算她被人發現了,該頭疼的也該是天道才對,和她有什么關系。 心情舒暢地去伙房讓趙興泰給她拿些吃的,趙興泰一見到她,忙把一直溫著的魚膠湯取了出來。 “這魚膠是難得的好東西,江掌柜專門送來給給您吃的。對了,我又創新了新的吃食,現在就給你做。雖然我現在賺得銀子不多,但是我以后肯定會越來越好的。山下六安先生現在不上山來要銀子了,杜縣令讓縣里的鄉紳捐了銀子給書院。還有何家村的何木匠又送了些桌椅過來,必順也長大了不少,想讓您見見……”趙興泰一直說著,像是要把積攢了好幾天的話全都說給傅杳聽一樣。 傅杳喝了兩口湯,聽了他一鍋子話,不由道:“你是被誰附身了,這么羅里吧嗦。還有東家長西家短的,這些關我什么事,說給我聽做什么?!?/br> 趙興泰止住了話,看著她,神色中有一絲別的情緒,半晌后他才道:“雖然不想承認,但我們都希望你一直在?!?/br> “可拉倒吧,”傅杳直接潑冷水道,“就這破地方,我待久了不會膩嘛。等我有錢了,我就把皇宮買下來,搬到宮里去住?!?/br> “……”對于這回答,趙興泰竟然一時無言以對,但是知道她不會消失,他還是挺高興的,“無論住哪都行,只要您在好?!?/br> 傅杳看了他一眼,輕哼了一聲,繼續喝著美味的花膠湯。 京城的事解決得差不多了,傅杳便不再過去,成日只坐在道觀里研究各種吃食。 五月節過后,天就熱得飛快,上午在外面站上一會兒,就一背的汗。山下周圍的村民們習慣了倒還好,但是書院里的書生,有些是嬌生慣養的世家公子,書院條件簡陋,他們就覺得有些難熬了。 就在他們商量著去山上林子里避暑時,結果路過山腰處的青松觀,一進道觀大門,就再也舍不得出來了。 “好涼快!”道觀大門內外,完全就是兩個世界。進一步,是清清涼夏;退一步,是火海碳山。 于是,道觀就成了他們的避暑圣地。 一開始還沒什么,道觀每天都有人來往燒香。但是時間一久,書院的學生們都知道有這么一處地方,來得那就漸漸多了。 道觀地方本來就小,他們一來,道觀里就有些擁擠了。 好在傅杳習慣晝伏夜出,這事沒有影響到她。但是六安先生卻擔心這些學生們到時候做出什么事來,惹得觀主不快,于是在書院下了明令,以后每日書院只準十個學生去山上的道觀納涼。 而這十個學生呢,必須是旬考的前三才行。 學院按照學識高低分內舍、外舍和上舍,旁邊的女學也是如此,男女學是分開學,但月考內容是一樣的。旬考則是十日一考,一月有三次。 內外上三舍的前三加起來是九個,這剩下的那個,就看誰出的銀子多了。 這筆銀子六安先生也沒打算全吞,而是都送去山上道觀里,希望關注能看在銀子的面子上能多容忍一些。 這條命令出來后,學院的學生都有些不滿。道觀是道觀,學院是學院,他們去道觀和學院又沒有關系。 然而,等到他們自行去道觀時,卻發現道觀門口坐著個瘦大漢,說是想進可以,必須掏出十兩銀子一天,不給就滾。 沒見過方外之人這么貪財,學生們齊上陣,指桑罵槐希望能把男人的羞愧之心罵出來,然而那男人卻是掏了掏耳朵,道:“你們罵了幾句就加幾兩銀子,你們慢慢罵,反正我不熱?!?/br> “無恥之徒!”學生們鎩羽而歸,后來想盡辦法都沒能進道觀,只能是按照院長說得來,乖乖得參加旬考。 在書院學生們都在為爭奪去道觀納涼資格的同時,一位書生風塵仆仆地來到了方家村。 下馬車后,他擦了擦下巴的汗,看著眼前天朗氣清的山景,嘴里吐了口氣。 這地方山秀風清,不是藏污納濁之地,應該不會再遇見那種東西吧。 他八字很輕,通常會見到那些常人所見不到的東西。這些年來,為了避開那些東西,他換了很多地方,最后還是聽說六安先生在里水辦了家書院,而且這邊還有一座很靈的道觀在旁邊,這才下定決心來求學。 現在看來,有道觀坐鎮的地方就是不錯,他應該是來對了。 背著書箱找到書院,里水書院并不是誰來都收,得要檢驗求學的人有沒有真才實學。只有達到了一定標準的人,才有進學的資格。 這點在稍微有名一點的書院里都是這樣,這書生也不排斥。 “你叫什么?”考核他的先生問道。 “在下馮憑?!睍Ь椿氐?。 先生看他的卷子,摸了摸胡子,道:“我看你這水平似乎不差,以前在哪求學過?” 馮憑老老實實道:“在國子監?!?/br> “哦?”這回先生驚訝了,“那為何不在國子監待著,而到我們這里來?!?/br> 國子監多少人想進卻進不了,這個倒好,自己從國子監跑了出來。 馮憑總不能說因為在國子監里老能碰到些同窗,結果拍背一看,他們轉身都露出一張骷顱臉嘛?偏偏他們還以為自己還活著,非要和他討論經史,次數多了,他哪里撐得住,只能是換個地方繼續求學。 這不換了好幾個地方,無奈來到這了。 但是這理由說出去誰信吶。 馮憑義正言辭道:“國子監是很好,但是長安太熱鬧了,我這心靜不下來,遂想找個能清靜讀書的地方,好好考取功名?!?/br> 現在都一把年紀還沒入朝為官的,大多都是清高的讀書人。馮憑這一番話瞬間俘獲了這位先生的心,于是先生大手一揮,里水書院又多了位學生。 在進入里水學院后,馮憑只感覺神清氣爽。他已經觀察過了,里面確實沒有突然出現的“前輩”,他為自己終于找到了歸宿喜極而泣。 他分到的校舍里還有三位同窗,同窗們知道他來自長安之后,對他非??蜌?,甚至還很熱情地帶著他去書院周圍逛了一圈。 “山上的就是青松觀了?!蹦峭按蟾攀侵霸诘烙^里吃過虧,“據說里面拜神挺靈的,但是里面的觀主賊摳,想進去納涼還得交銀子。你以后離那地方遠點?!?/br> 指完青松觀之后,他們又帶著馮憑去了參觀了學舍、藏書閣以及食堂等地,最后路過槐樹林時,同窗叮囑道:“這里面不能進去,據說是住著幾位大匠人,院子不許我們進去打擾他們?!?/br> “哦?!瘪T憑點點頭,心里卻有些奇怪。 他因為自己身體的緣故,對這些東西也算有所了解?;崩锊毓?,很少會有人家種這個,而且這里一種還是這么一大片,也太多了些。 這時他見到里面有兩老頭路過,看著那兩人的模樣,確實是工匠裝扮。他頓時覺得自己肯定是想多了,里面都住著大活人,又怎么可能會有那些東西呢。 畢竟這些事,很多人一輩子都不見得能碰到一次,不是每個人都像他這么倒霉的。 在稍微適應了一下書院的生活后,他正巧就趕上了書院第一次的旬考。 本來說,他是新來的學生,學院一般不會要求太嚴格。不過拍板讓他入學院的先生卻覺得他學識不錯,讓他去參加了外舍的旬考,試試他的斤兩。 這一考,次日考卷一貼,馮憑拿了外院第一。 對于這個第一,馮憑自己沒太大的感覺。他本來就不算笨,如果不是因為某些原因耽誤了,他說不定早就考中了進士。 旬考前三都能去道觀納涼,馮憑也不熱衷這個。但是他是新來的,不想太出格,于是就規規矩矩按照學院的規定來,在次日課后,跟著其他兩位同窗一同上了山……